朱大七望著眼前這個一副慵懶笑意的青衫青年,腦門上的肥肉突兀的繃出兩條青筋,隨著胸膛的起伏一抽一抽。
大約三年前,就是這個青年,抱著兩個一腦袋大小的酒缸來到青珠酒樓找到朱大七,一臉無恥笑容,說自己來青州遊玩,路過花城,發現這酒很對自己胃口,特來求個兩小缸。朱大七很客氣的告訴了這青年青朱酒樓的規矩,剛要婉拒,這青年卻很是坦蕩與豪氣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告訴朱大七,自己是窮人一個,沒有什麼錢,要錢的話就不要說了,日後若是青珠酒樓有難,自己一定出麵幫忙妥妥解決。
朱大七當時抽著腦袋楞了半響,然後才反應過來,敢情這是哪來的地痞疙瘩,竟然跑到青朱酒樓來騙酒,把主意打到我朱大七頭上了?!再說,我青朱酒樓好好的做生意,又不偷又不騙的,能有什麼麻煩?就算有麻煩,在花城,我朱大七都擺不平的事情,你又是哪根蔥?
朱大七瞬間就拉黑了臉,讓這個青年馬上離開,誰知這青年就站在那裡,不移不動,就擺出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盯著自己,而那青年的眼睛,盯著久了,就好像有一絲精芒在其中閃爍一般,看得自己直發毛。朱大七終於忍無可忍,吆喝店裡巡護的夥計過來,就要將這青年轟出酒樓。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朱大七驚得差點下巴都掉在地上。十來個夥計衝上前去,青年站著沒有絲毫移動,隻是微微晃了下手,那十來個夥計就像挨了狠狠一巴掌一般,斜著身子擺著一個飛翔的姿勢落在了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
青朱酒樓雖然算不上青州最好的酒樓,但也差不多不較高下了。青朱酒樓巡護的夥計,全都在通啟頂端的級彆,青州本就民風閒適,不如江州那般崇尚圖騰修煉,宗派林立,這樣的夥計隊伍,放在花城,甚至整個青州的酒樓來說,也能排得上前三之列。然而這些夥計連人衣角邊兒都沒碰到就全倒在地上哭爹喊娘了。青年隨意解決掉十來人,還抬起頭對著朱大七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看得朱大七心裡瘮的慌。最後一咬牙,肉痛的從酒窖裡給青年打滿了兩缸胭花醉,將他打發離去。
誰料三個月後胭花醉再次開供時,青年又是抱著兩個一人頭大小的酒缸來了。上次朱大七吃了虧後,早就留了一個心眼,見到青年走來,立馬叫人去通知了馬家。馬家是花城除克萊一族之外的三大家族之一,如今的當家人馬泰早年受過朱大七的恩惠,聽聞有人找青朱酒樓的麻煩,也就很爽快的同意幫忙。
收到報信後,馬泰讓小兒子馬歡親自帶著二十來個家中身手不錯的族人風風火火趕到青珠酒樓,這二十來人裡,加上馬歡,總共有三名銀啟級彆的強者,而馬歡更是達到了銀啟九段,即將踏入到金啟級彆。馬歡肆無忌憚的來到青珠酒樓,剛到門口就扯起脖子大喊:“是哪個不開眼的雜種………”誰知話喊到一半還沒喊完,就覺得麵前黑影一閃,腦袋上順手就是一巴掌拍下來,頓時被打得眼冒金光暈了過去。二十來個馬家族人見狀立馬衝上前來,卻和三個月前一樣,被青年一巴掌全扇翻在地上。
朱大七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他這次算是看明白了,這青年絕不是普通人。如此年紀,實力卻如此恐怖,說是星洲成名已久的人物倒是太年輕,那麼肯定是在外遊曆的豪門貴族之後了!所以朱大七乖乖的去酒窖給青年將兩缸胭花醉打好,然後帶著一抹自己都覺得僵硬的笑容,屁顛屁顛的將青年送出門口,幾乎是費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才抵住了對這個青年的畏懼與不安,把那句“下次再來”給咽在了喉嚨裡。
不過朱大七卻不可能真的讓這青年就這般任來任取。要知道胭花醉的釀造工序及其複雜,不僅是原料中青州特產的這種穀物每年的產量很低,而且原酒勾兌好後,還得經過朱家特有的發酵法來發酵,發酵時需要添加的佐料也非常昂貴稀少,所以才會每三月中僅供一月。
而青年打走的這兩缸胭花醉,基本就相當於青珠酒樓整個一天的供量了,百銀一盞,一天的胭花醉恐怕就得值將近五金,想想都覺得肉疼。
思來想去,朱大七這才去見過父親,托父親老一輩的關係,到海清宗尋求父親的老相識,宗主克萊達的幫助。
在青州地域,如果海清宗說自己是排名第二的宗派,那麼就絕沒有哪個宗派有膽子敢自稱第一。海清宗宗主克萊達是克萊一族的族人,不僅身份高貴,前些年更是晉入到了圖騰之力金啟頂端。而克萊達的圖騰精元是注入於一把利劍之中,這些年已經是青州非常出名的一位圖騰劍士。
按照朱大七的想法,這個青年再怎麼厲害,總不可能連克萊達也敵不過吧,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的實力在克萊達之上,但他得罪了克萊達,可就相當於得罪了整個克萊家族,在青州地域,得罪了克萊家族,死期恐怕也就不遠了。
三月過後,待到青珠酒樓胭花醉再次開供,那青年果然又抱著兩個一人頭大小的酒缸來了。輕車熟路的在三樓找到朱大七,便是笑眯眯的將酒缸遞了過去,絲毫沒有理會在朱大七一旁坐著的閉目養神的老者。
朱大七剛要將酒缸接過手,老者便猛的睜開眼睛,朱大七雙手一震,便被一股剛猛的圖騰之氣按下。
無手相接,酒缸從青年手中滑落,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青年手掌微微一揮,輕柔的圖騰之氣從青年的手掌處傳出,將那兩個酒缸瞬間包裹,兩個酒缸似被一雙無形之手抬著一般,慢慢落在青木地板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年輕人有點本事,卻鋒芒太露,難道不知道凡事不能太過份了麼?”這老者正是克萊達,此時他緩緩起身,直視著麵前的青衫青年,想從一些言談舉止中看出對方的身份。
方才這青年用圖騰之氣輕托酒缸,克萊達自問自己是做不到。要將酒缸用圖騰之氣打碎不難,但是要將圖騰之氣轉化得如此輕柔,憑空托物,就得需要強大的實力和精巧的對圖騰之氣的把控了。
若不是對自己的圖騰劍術極具自信,克萊達恐怕對今日的形式已經不太看好。
“你叫來的?”青年盯著朱大七,開口問道。
朱大七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頓了一下,馬上又搖得像撥浪鼓一般。不知道為什麼,每次他盯著這青年的眼睛,總是感到一陣心悸,明明雙眸漆黑如墨,卻又感覺有精靈一般的亮光在其中遊走,讓人心驚。
“糟老頭,你一把年紀跑來和我抽風乾嘛?我告訴你,我這酒缸可不便宜。看見酒缸裡麵的藥彩畫了麼,那可是我幫著龍蠻帝國的習丹老頭在懸崖上累死累活采了半個月暄迷草他才同意給我畫的,你要是打碎了,我不覺得這青珠酒樓能賠得起,到時候我一定把你往麻袋裡一裝,就丟到暄迷山去,懸崖峭壁你也得給我采完暄迷草,我才懶得管你多大歲數。”
正在朱大七不知所措的時候,那青年倒是先說話了,一說話還是唧唧歪歪的一長串。朱大七下意識的配合著點了點頭,等腦袋清醒過來,聽清楚青年說的話時,朱大七瞬間臉色變的卡白,這些年來敢在青州當麵叫克萊達糟老頭,還敢如此頂撞克萊達的,也就隻有眼前這個青衫青年了。朱大七尷尬的扭頭望向身後的克萊達,趕忙用手撐了撐脖子,眼神又是清澈又是真誠,好像在說剛才我的點頭沒有任何意思,僅僅是脖子酸了,對,脖子酸了……
“習丹……”克萊達卻隻是喃喃的念著這個名字,好像還在反應之中,不過不等他反應完,那青年又開始說話了。
“我既然答應了若以後青珠酒樓有難,我定會出麵解決,這也算達成了公平交易。就幾缸酒而已,彆這麼小氣嘛。看你歲數這麼大了,現在星洲又這麼太平,回去抱抱孫子多好,現在最怕的就是你們這些糟老頭為老不尊,罵你們又遭人唾,打你們又打不得,一天卻閒著沒事東攙和西攙和。”說完話,那青年回頭小心翼翼的撿起了地上的酒缸,用照顧鄰家小妹的眼神掃了個遍,然後才“呼”的一聲鬆了口氣。
青年這番話說完後,朱大七隻覺得自己身後半天沒有克萊達的反應,疑惑的轉過頭一看,一下子嚇得跳了起來。
隻見克萊達整張臉都變成了醬紫色,雙拳緊握的都要把指甲給壓碎了。後背兩邊接近手臂的地方,透過衣衫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克萊家族的圖騰在閃著微光,然後陣陣圖騰之力從左右緩慢的瀉出,逐漸遍布身體,在周身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