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十五年過去,雒斌也長成了一個半大小子,身材魁梧有力,那是多年在長流山砍柴打獵練就出來的。
他手裡使喚一把巨大的紫玉斧,此斧來曆非同尋常,據父親雒中河說,也就是在逃離了追兵的那天晚上,天上月亮從未有過的明亮。
雒中河抱著斌兒,拉著長孫鈴下了崗子緩緩朝東北方向而去,唯恐被人發現,故此不敢走大路,沿著崎嶇山路緩慢行進。
半夜時分,來到一處懸崖邊上,崖下是一處深邃的石潭。二人實在是走不動了,便在地上鋪了厚厚的草墊,權作休息之所。安頓好長孫鈴和斌兒,渾身疲乏無力,他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這時,從西邊的草叢中隱隱的探出一隻巨大的狗頭來,見他三人一動不動,便悄悄走了過來。
雒中河發現不對勁,急忙抓起身旁樸刀,想要爬起來,但雙目和狗眼一對,渾身竟是一絲力量也無法使出來,身體僵持在草甸上眼睜睜的看著那黑狗張開森森獠牙一口咬住長孫鈴雪白柔滑的頸部,立時鮮血噴濺在他臉上,模糊了他雙眼,使得他看不見一物。隻聽見耳畔發出長孫鈴痛苦的慘叫聲和黑狗的猙獰嘶吼聲。聲音甫落,斌兒的啼哭聲又在他耳畔炸響,就像驚天雲雷一般讓他大腦嗡嗡作響意識模糊,啼哭聲越來越遠,他緊緊抓著手中的樸刀,翻身坐了起來。
月光如水灑滿大地,深藍的天空就像一頂大鍋扣在大地之上,讓人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雒中河大汗淋漓,側頭看見身旁懷中抱著斌兒依舊安然沉睡的長孫鈴,方才知道是南柯一夢。
他擦了把汗水,抬頭看見天上一片黑影閃動,定睛凝望,竟然是一頭無比巨大的天狗,四蹄翻飛,巨口大張,桀驁不馴地奔向月亮。
那月亮正當圓時,天地上下俱是光明一片,卻被那天狗滾雷一般長嘯一聲之後,一口吞入腹中,乾坤下上瞬間陷入無邊的漆黑之中。
雒中河當下大驚,隻見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長孫鈴與斌兒俱是看不見了,他唯恐出現什麼意外,急忙摸索身旁的長孫鈴,抓住她衣袖扯了扯,將她喚醒。
長孫鈴睜開眼睛四下裡一片漆黑,慌了神,不知道身處何地,多虧了雒中河及時安慰才將情緒穩定下來。頓時又想起斌兒,慌得急忙身下摸索,還好斌兒睡的正香,沒有一絲動靜,自己這才放下心,長出了口氣。
突然眼睛一亮,抬眼望去,隻見在那南天方向,緩緩裂開一道縫隙,縫隙就像嘴巴一樣逐漸張開,裡邊露出霞光萬道,有彩雲氤氳,飄然而出,卻是一處天眼。
二人從未見過這般奇異之事,怔怔的抬頭凝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如此這般過了一盞茶時候,突然從那天眼中跳出一人,細看之下那身形有些透明,卻是一片光影幻化而成。此人身形壯碩威猛,但沒有腦袋,右手拎一柄紫色大斧頭,左手執著一麵青銅方盾,朝地麵飛奔而來。奔出數十步後,從天眼中飛出一座玲瓏寶塔,霞光萬道,在天幕上滴溜溜旋轉,見風變大,瞬間就有萬丈之高,相比之下,那無頭人就如同螞蟻大小。寶塔下端開口,黑洞洞似乎有無限之深,朝無頭人頂上罩了下去。
無頭人回轉身用力將那斧頭掄了出去,斧頭旋轉著見風長大,立時和那萬丈高塔差不多大小,散發出萬道紫色霞光。兩件神兵撞擊一處,光芒萬道,天地間亮如白晝,哢啦一聲如同霹靂一般炸響。
斌兒被巨大聲音驚醒,哇的哭了起來。
長孫鈴急忙將他抱在懷中哄,口中輕輕的道:“雲兒乖,千萬彆哭,小心天上的神仙把咱們抓走了。”
斌兒聽長孫鈴這樣一說,果然不哭了,睜著大大眼睛望著天上。
高天之上,玲瓏寶塔被撞的左搖右晃,倒飛回去,一路縮小,消失在天眼之中。
無頭人正要轉身逃命,嗖的輕響,一杆三尖兩刃刀從天眼中射出。無頭人急忙執青銅方盾格擋,那三尖兩刃刀飛到近前,瞬間移動方位,出現到無頭人背後。盾重難以回擋,無頭人側過身來,將那斧頭橫於胸前。三尖兩刃刀激射而下,撞在斧麵之上,火花四射,無頭人身體不穩,跌坐倒下。三尖兩刃刀更不遲疑,適才一撞彈出,在強大力量的操控下,快速飛回。無頭人大驚,將斧頭丟出,爬起身就走。三尖兩刃刀輕輕一擺躲過斧頭,直取無頭人背部。
三尖兩刃刀激射而至,那無頭人眼看是躲不過了,斌兒哇的叫出聲來。雒中河、長孫鈴吃了一驚,低頭卻看到一個白衣男子的光影從斌兒身上飄然而出,如同利劍一般向天空刺去。
白衣男子長發飄飄,手執水綠色長劍,直取三尖兩刃刀。但為時已晚,那刀去的神速,再說距離也近在咫尺,瞬間就刺入無頭人背部,穿胸而過,帶出一片血紅色光影,如同雲霧一般飄散在虛空中。
無頭人重傷跌倒,胸口和脊背上鮮血噴泉一般激射出來,化作兩道紅雲。他想要爬起來卻是不能,最後隻能伸手點住前後穴道,封住傷口,先行逃命要緊。
白衣男子此時人隨劍到,衝到無頭人近前,抓住他手臂,猛力甩出,將那無頭人朝地麵丟了下來,瞬間落入崖下的石潭之中。轟隆聲伴隨著大地搖晃,崖下的水花拔地而起,射衝牛鬥,掠過雲端之後紛紛灑落,方圓數裡之內卻如同下起了一場大雨。
雒中河急忙解下衣服遮住長孫鈴和斌兒,傾盆大雨將他澆得像落水狗一樣。長孫鈴則彎下身子,將斌兒緊緊摟在懷裡,雖然有雒中河為她遮擋,但哪裡遮得住,也是背上濕透了好大一片。
三尖兩刃刀追將過來,被白衣男子攔住去路,一劍劈下,劍光所到,那三尖兩刃刀竟被劈為兩段,斜飛出去。天眼緩緩關上,這時從西邊天空飛來一座蓮台,上邊端坐一位老僧,遠遠地停住,見那天眼已經合上,便又往西飛走了。
白衣男子將長劍收回劍鞘,白衣飄飄,長發瀟灑。他伸出右手,輕輕一探,似是抓住一物,左手插入其中,掏了半天取出來時,手上竟然托著一輪明月。明月一出,光華萬裡,天地之間重回光明。雒中河這時才看清那黑物不是彆的,卻原來就是那隻天狗。
白衣男子衣袖輕輕一拂,將那天狗扔了出去,天狗站身不住,吱吱怪叫著滾到天邊不見。他將明月重新放回原處,用手輕輕撫摸,似有無限愛意,接著回頭朝地麵上的雒中河、長孫鈴看來,目光中竟然帶著些寒意,讓他二人均是一驚,但那白衣男子卻笑了,身形逐漸暗淡,直至消失不見。
“娘,我要尿尿。”斌兒揉著惺忪的眼睛低低嚷了聲,然後從長孫鈴懷中站了起身。
“難道斌兒是那個……”長孫鈴木然望著斌兒,詫異地道。
雒中河搖了搖頭,站起身,帶斌兒到旁邊去了。回來後重新整理草墊,安頓好長孫鈴和斌兒,困意上來,倒頭就睡著了。
一覺睡醒,那日頭已經升到半空,熱烘烘的照著大地。
長孫鈴陪著斌兒在不遠處玩耍,看見雒中河醒來,高興地跑過來說道:“雒大哥,懸崖下有一把紫色斧子,好像就是昨晚那沒頭的家夥手裡拿的東西,要不要過去看看?”
雒中河微感訝異,陪長孫鈴來到懸崖邊,探頭往下看去,果然看見離他們二人大概五六丈的地方有一把紫斧,深深插入石中,露出一小部分斧刃,森寒奪魄,叫人不敢逼視。
“果然是仙家至寶!”雒中河行伍出身,對兵器一類有一種獨特的喜愛,此刻見此神兵利器,喜形於色,不能抑製,他欣然讚了一聲,道:“你看好孩子,待我下去取來。”說著便矮身抓住崖邊的藤條,身形緩緩墜了下去。
長孫鈴抱緊斌兒,擔心地望著崖下,唯恐丈夫一個疏神,那可大大不妙了,於是心早就提到嗓子眼了。
雒中河不愧是大內侍衛,功夫當真了得,雖然崖下草藤稀疏,但是石壁卻較為嶙峋,足以落足攀爬,一會功夫就抓到了那把紫斧,細看之下卻原來是一把質地不算純淨的紫玉斧。他稍稍使力拔了下來,將其束在腰間,扯了扯藤條,準備往上爬。就在這時,懸崖之下的石潭之中陡然發出一連串咕咚聲響,他低頭往下看去,竟然見那水中躍出一條黑龍,張牙舞爪朝自己撲上來,那滿口的牙齒參差不齊,眼看就要咬住自己的腿腳,慌張之下,手腳並用,快速地扯著藤條往上哧溜,剛到崖邊,那黑龍竟是越過他肩頭,張開血盆大口,一條血色長舌激射過來。
雒中河回頭見此,啊的驚叫一聲,手中一抖,抓握不穩,整個身體便朝崖外跌了出去。然而身形和崖麵形成九十度直角的一刹那,卻是生生的頓住了,看那黑龍,也是衝力用儘,跌入石潭之中。他長出了口氣,回頭見自己身上多了一根藤條,這跟藤條的另一端此時便緊緊的攥在長孫鈴的手中。
“還磨蹭什麼,趕緊上來,那黑龍看來不會罷休的!”長孫鈴大為焦急的朝雒中河喊道,同時,手上加力,再加上對方配合,很快便從崖下拉了上來,脫離了危險。
果然,那黑龍再次跳了上來,一口咬下,雒中河二人則趕忙望遠處逃離。黑龍咬了個空,身子重重摔在崖邊的石頭上,痛的嘶嘶怪叫,掙紮了好幾下才又重新掉了下去。
“這裡怎麼會有惡龍存在?”雒中河歎了口氣,隱隱感覺天地間似乎有不祥發生,到底會是什麼事情,自己凡人一個,即使想破頭皮也無濟於事,於是也不想了,就當沒發生,自己有長孫鈴和斌兒陪伴,日子過好了就行,其他事情和自己根本無關。想到此處,他側過身,麵帶笑意,輕輕握住長孫鈴那光滑如玉的手腕,溫柔地道:“也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上天會派你這麼好的妻子來陪我,我心下著實高興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