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的房間很小,僅僅放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便再也擺不下其他東西了,故而楚易寫作業複習的時候都是坐在床上寫的,時間一長,便腰酸背痛。
“呼——”
楚易扭了扭脖子,緩緩走下床,活動了一下身子,這時,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
“愛我你就抱抱我,愛我你就親親我,”
可愛的手機鈴聲悠揚的傳了出來,這是2010年春節聯歡晚會的一首歌曲,一出來便被萬千網友點擊收藏,設置成手機鈴聲,風極一時,楚易這手機也是在那不久後買的,買的還是摩托羅拉的山寨機。
楚易剛買不久就聽說摩托羅拉瀕臨破產,被穀歌以二十幾億元收購,這倒讓楚易著實鬱悶了一把!你說我買的雖然是山寨機,但好歹是名牌吧,說出去也有麵子吧,可這摩托羅拉被穀歌收購了還是個屁名牌啊,拿出去都丟份啊!
雖然從心底裡還是想換一個手機的,但是家裡的拮據生活自己還是知道的,所以這個山寨破手機用了兩年多,外殼上的漆基本上掉光了也沒有要求再買一個。
“喂,哪位啊?”楚易接通了電話,為了省話費,楚易連最起碼的來電顯示的業務都沒有訂,所以每次接電話都要先問一下,當然,這也惹來了大多數人的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一下,才響起熟悉的聲音:“唯,易大少,你死哪裡去了,啊?你知道我現在大難臨頭了嗎,你小子可把我害苦了!”
“阿鴻?!”楚易又驚又疑,道:“你怎麼現在還沒回去?什麼大難臨頭了?你現在在哪呢?”
“你小子!”蒙鴻的聲音顯然有些焦急:“我現在在市醫院呢,還不是為了找你?誰知道你小子根本就沒來這,我說易大少,你省錢也不能省到這個地步啊,身體重要還是錢重要啊,我可被你害慘了,朱戾曹威那兩個混蛋帶了一夥人,一路追著我,現在把我堵在醫院裡出不去了!”
“什麼!”楚易大吃一驚,旋即大怒,道:“朱戾曹威?混蛋!那兩個小子還沒被打夠嗎?他們兩個竟然敢找你的麻煩,找死,找死!”
楚易在原地不斷走動,臉色漲紅,顯然已經憤怒到了極點。
蒙鴻的聲音有些無奈:“我說易大少,我就是打個電話問你一下情況,其實也沒什麼,實在不行,我就報警,再不行了,我大不了在醫院裡呆上一夜,他們總不會在外麵等一夜吧,你的手還受著傷,就不要瞎跑了,我一個人能應付的,好了,我掛了!”
楚易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聽見手機裡已經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臉色難看的掛掉電話,來回在狹小的房間裡踱步,片刻,陡然停下腳步,快速穿上衣服,猶豫了一下,從床底抽出兩條手臂長短的鋼管,用舊報紙包好抱在懷裡,偷偷打開房門,見客廳的燈已經關掉,隻有父母的房間亮著微弱的燈光。
輕輕籲了一口氣,躡手躡腳的來到大門口,打開房門,又輕輕地帶上,但由於這房門是兩層,一層木門,一層鐵窗門,鐵窗門上的鐵早已鏽了大部分,輕輕一碰就掉下一大片鐵渣,所以,開關門時不可避免的要發出響聲。
楚易站在門外側耳傾聽了一會,發現裡麵沒有動靜,這才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
就在楚易走了五分鐘左右,楚軍蘇琴的房門打了開來,蘇琴疑惑的探出腦袋,四處看了看,自言自語道:“明明聽到有開門的聲音的,怎麼又沒有了?”
楚軍穿著睡衣走了出來,說道:“行了老婆,你就彆疑神疑鬼的了,一定是你聽錯了!”
蘇琴搖了搖頭,道:“不可能,一定是有聲音,你出去看一下吧!”
“好吧。”楚軍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出了房門,四處轉了轉,又來到楚易的房門口,遲疑了一下,輕輕打開門走了進去,打開燈,這才看到楚易的床上被子疊的整整齊齊,而楚易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小易!”楚軍輕輕叫了一聲。
沒人答應。
楚軍不由臉色一變,快步走出房門,蘇琴迎了上來,詢問道:“怎麼了?”
楚軍走進自己的房間,快速穿上衣服,說道:“這小子房間沒人,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看來你剛剛沒有聽錯,是這臭小子跑出去了。”
“什麼?”蘇琴一愣,道:“小易這麼晚了還出去乾什麼?”
“誰知道,不過他應該還沒有走遠,我出去看看,這臭小子,大晚上跑出去肯定沒好事,這麼大了還讓人操心!”
楚軍哼了一聲,拿起外衣,走了出去。
蘇琴猶豫了一下,對著楚軍的背影喊了一聲:“那你小心一點,早點回來!”
而楚軍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中。
楚易急匆匆的走在大街上,手中緊緊攥著用報紙包著的鋼管,此時才過八點,路上的行人還是挺多的,一對對情侶從身旁談笑著走過,讓楚易看了不禁有些發酸,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湘兒,若不是發生了這種事,也許他們也會像這些情侶一樣快樂的漫步在大街上吧。
輕輕歎了口氣,前進的腳步再次加快了,沒走多久,江陽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幾個輝煌閃亮的打字便映入了眼簾。
楚易的腳步不由的放慢了下來,左手微微向下一擼,一截閃亮的不鏽鋼鋼管便露了出來,反射著燈光,微微有些晃眼。
蒙鴻讓他不要來,楚易卻不可能不來,他心裡清楚,即便是蒙鴻一直呆在醫院裡麵也是沒有用的,那些混混等的急了,大不了衝進去,把他給拖出來,又有誰敢管,又有誰會管?
世態炎涼!
這世道楚易早已經看透了。
現在的書本、教義上都大義凜然的寫著遇到危險的事情應當臨危不懼、勇往直前,心存正義,可是在如今的社會上,又有多少這樣的人?
太少了,現在的人,遇到一點事情便退縮不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各家自掃門前雪,何管他人瓦上霜!
這種事情楚易已經見得多了,記得六七歲的時候隨蘇琴一起回老家,坐在公交車上,楚易突然看見一個中年男子在用小刀劃一個女人的包,剛要出聲提醒,卻讓蘇琴捂住了嘴,楚易有些驚訝,原來母親早已發現了,但她為什麼不提醒?再看看周圍,原來好多人都已經發現了這一現象,卻沒有一個人提醒,那小偷順利的將包中為數不多的錢財取走裝進自己的包裹,大搖大擺的下了車。事後這女人才發現自己的錢財被偷了,急的哭了出來,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勸慰,生怕沾到自己的身上。
從此之後,楚易的心中就對這個社會產生了極大的失望感,社會這個大熔爐,將人性的種種醜惡演繹到了極點,詮釋到了極致,往往在一些重要關頭,才能凸顯出人性的最本來的麵目。
“朱哥,那小子一直躲在醫院裡不出來,要不我帶幾個兄弟衝進去把他拖出來?”
楚易小心翼翼的來到一輛豐田車後麵,偷偷觀察著前麵的一群人。
在離他不遠處,聚集著大概十幾個混混,手中都提著用報紙包著的物什,據楚易的眼光來看,裡麵十有**是鋼管、西瓜刀之類的管製用品,而為首的正是白天被楚易蒙鴻暴打一頓的朱戾曹威。
兩個人頭上都包著一層紗布,臉上的淤青也還沒有褪去,青一塊紫一塊,格外滑稽。
“再等一會!”朱戾斜椅在一輛黑色東風日產上,眼睛緊緊盯著醫院裡麵,幾欲噴出火來:“這裡是醫院,鬨得大了說不定有多管閒事的人會報警,那時就不好收場了,雖然我哥是‘青火幫’的豹堂堂主,能搞定,但我不想給他添麻煩,就讓那小子多逍遙一會。”
“恩恩,朱哥說的是!”旁邊的一個頭頂綠毛的混混連聲附和道:“那小子竟然敢打朱哥,真是好大的膽子,他不知道朱哥的哥哥是‘青火幫’豹堂的堂主,真是不想活了!”
“去你的!”朱戾突然一腳踹過去,將綠毛混混踹到地上,嘴裡罵道:“我最討厭彆人跟我說我是仗著我哥的名頭了,我告訴你,遲早有一天,我也會像我哥一樣當上幫派的堂主,你們都將是我的小弟!”
地上的綠毛混混低著頭,眼角閃過一絲冷光,旋即抬起頭連笑道:“是是是,今後朱哥一定會成為幫派裡的大人物的,我在這裡先恭喜朱哥了。”
“恩,這還差不多。”朱戾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周圍的混混聽到他們的對話,不由都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心裡暗想:嘴上說的好聽,不占著他哥的名頭,自己這些人還不都是幫派裡的人手,有本事自己一個人上去打啊,叫什麼人啊!
心裡這樣想,可還是不敢說出來的,畢竟朱戾的哥哥能做到豹堂堂主,還是有些鐵血手腕的。
楚易在暗地裡將這些情況都看在眼裡,他清點了一下,外麵的混混一共是十三人,自己上去鐵定是毫無還手之力,要被暴打一頓的,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帶著蒙鴻悄悄的逃走,不能讓他們發現。
楚易掏出手機,撥通了蒙鴻的電話。
“喂,易大少,怎麼又打電話給我啊,還有什麼事啊?”蒙鴻勉強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但聲音裡還是透露著一絲焦急。
“少給我廢話,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楚易不客氣道。
“什麼!”蒙鴻聲音一抖,連忙道:“找什麼找,你趕快睡你的覺,我告訴你,我已經逃出來了,馬上到家了。”
楚易冷哼一聲,道:“吹你的宇宙大牛毛,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在醫院門口。”
“什麼?!”蒙鴻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緊接著便是急促的腳步聲,楚易微微一笑,抬頭看去,果然看到在三樓的一個窗口,蒙鴻的腦袋冒了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楚易。
“易大少,你可彆亂來啊,你的手可受傷了,再瞎折騰的話,斷了接不好可不要找我哭爹喊娘的啊!趕緊回家,這裡我自己能搞定!”
楚易也不說話,“啪嗒”掛斷電話,將事先準備好的帽子戴在頭上,壓低帽簷,又帶了一幅墨鏡,將報紙包著的鋼管彆在身後,大搖大擺的向醫院門口走去。
從朱戾旁邊走過,朱戾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楚易,沒有說話。
楚易心中一喜,快步走進了醫院裡麵。
剛上二樓,便看到蒙鴻一臉焦急的迎麵走來,一眼便認出了這從小玩到大的至交好友,嘴裡罵道:“你小子什麼時候能聽聽我說的話啊,早知道不告訴你了,完了,這下完了,兩個人都出不去了,咦,你的手好了?”
楚易也不理他驚奇的目光,摘下帽子,一把卡在他頭上,說道:“還不是你小子,一天到晚儘給我找事,好了,彆看了,回去再告訴你,現在當務之急是趕快衝出去,他們一共有十三個人,而且都有武器,打起來咱吃虧,還是想個辦法跑吧。”
“跑?往哪裡跑?”蒙鴻一臉苦相,道:“朱戾可是天天和咱們見麵,一眼就能認出我們,你還指望著你這破帽子、鏡子再騙他一次?”
楚易微微沉吟,抬起頭,拉著蒙鴻來到窗口,俯視下方,看見朱戾一夥人還在悠悠哉哉的等著,有幾人甚至在旁邊小店裡買了吃的,一副耗持久戰的架勢。
“完了,看來咱們今天要在這裡過夜了。”蒙鴻哀歎一聲。
“不行,在這裡等也不是辦法。”楚易摸著下巴,思量著:“時間長了,到了夜裡,醫院裡的人少了,他們肯定會進來抓人,躲是不行的,你總不能躲到太平間裡吧,你不怕我還怕呢,得找個機會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