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張達猛地在一聲慘叫中蘇醒過來,他定神一瞧,這破桌子破板凳破爛家什,不是自己的臥室麼?在他床頭,站著一個手裡舉著一張狗皮膏藥的瘦高個老頭,此刻正滿麵怒容的看著他。
瘦高個麵色冷峻,穿著一身灰色麻衣,腰間還掛著一個錫製酒壺,他叫茅十八,是張達的師傅。
“師傅,輕點啊!菠蘿蜜的……”張達摸著痛處,委屈的說道。
“混小子,你還知道痛啊?”見唯一的愛徒醒來,茅十八總算是鬆了口氣,他沒好氣的看著張達,狠命的將手裡那塊滾燙的狗皮膏藥往徒弟屁股墩上拍了下去。
“您用打老虎的力氣拍膏藥,死人也給拍醒了。”張達強忍住痛楚嘀咕道。他趴在床上,裸著背,正背心部位隱約可見一個淡淡的青色的七星圖案。
“你活該!”茅十八一巴掌又拍到他屁股貼著的狗皮膏藥上,“就你這兩把刷子,還跑去跟人家打架,我看你是腦子被屎糊住了!”
張達從來都不怕師傅,他哼了哼說道:“難道人家在我麵前罵你,說你是蠢貨,我也不去幫你出頭嗎?那我乾嘛還做你徒弟?”
他趴在床上,握緊拳頭,腦海中又浮現出下午的那一幕來。
今天是八月十五,按照慣例,六和派在這一天都要對弟子們進行年中測試,以查驗他們在過去的半年裡是否刻苦修煉,而張達也不過是去參加考核的弟子之一罷了。
雖然他從小就跟著茅十八長大,不過由於身體孱弱以及年齡的關係,一直拖到一年前才開始修煉,這次是張達正式拜師入門之後的第一次考核,所以儘管是個例行的年中測試,他還是十分在意的。
儘管成績排在靠後的位置上,張達還是心情很不錯,可是當他從演武堂走出來之後,卻遇到了大師伯座下的幾個弟子,這幾個家夥平時就跟他不對付,這一次更是對他奚落個不停。
本來若隻是奚落自己,張達倒也就強忍下去了,大過節的,誰樂意給自己找不自在?可是那幾個家夥居然說著說著就下道了,還出言不遜說他師傅是個蠢貨,再修煉一百年也沒有用。
張達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跳出去就跟那幫家夥乾架,後果顯而易見,他如今渾身上下都是青紫傷痕,後麵的事他就不記得了,好像是被人抬著丟回他和師傅居住的蘆雪苑的。
“該死的林胖子!你給我等著!”想著想著,張達就開始咬牙切齒了。
那個外號叫林胖子的家夥是大師伯座下的一個弟子,排行老三,按輩份來說,張達該稱呼他一聲三師兄,可如今這個林胖子卻是張達的死對頭。
林胖子是個橫行慣了的家夥,平日裡沒事就欺負張達,再加上他們倆的師傅也不對付,所以兩個人成為死對頭也是必然的。
然而張達咬牙切齒半天之後,卻又深深的歎了口氣,心裡暗暗的想道:“林胖子固然可惡,可人家已經是五階準武者了,比我這個三階準武者不知要高到哪裡去了……”
綠羅大陸是一個崇尚習武的世界,在這裡誰的拳頭硬誰就說了算。
千裡之行始於足下,就算是強悍的宗師級武者,也要從小小的準武者開始練起。而準武者階段,修煉者主要針對肉身進行各種修煉。
人生而立世,皮膚為盾,肌肉為牆,筋為剛,脈為營,骨為乾,髓生而百竅通。
準武者境主要是對肉身的錘煉,分為十階,第一到四階主要是打基礎,基礎打牢了,往後的修煉速度都會比彆人快一些。
從第五階開始,修煉的好處與艱辛才開始初露端倪。五階著重對皮膚百煉千錘,使得人體防禦力大幅提升;六階則是對肌肉的訓練,使力量猛增,同時也會生出靈竅,而靈竅是決定一個人是否能夠繼續修煉的重要因素;七階煉筋,使之更加柔韌又不乏剛硬;八階煉脈,脈絡生則營盤穩;九階煉骨,骨成則大局定;十階煉髓,髓通則百竅通。
隻有到達準武者第六階,修煉出靈竅,才真正的算是踏入了武道門檻,可這世上修煉者百千萬,不知有多少被擋在這道門檻之外。
林胖子已經是五階準武者,其身體素質自然要強過張達許多。然而張達卻依舊心有不甘,原因很簡單——人家的師傅厲害,能夠利用手裡的資源來為徒弟謀福利。
原來在準武者境,修煉者需要大量的靈草和靈藥來增強自身以及修複傷損,而這些都是要錢的。
大師伯頗受師祖的疼愛,也掌管著整個門派的經濟大權,他為人又護犢子,時常會假公濟私,偷拿一些靈藥給座下的幾名弟子,因此他的徒弟們實力普遍要高一些。那個林胖子也正是因為如此,實力才會比同時開始修煉的張達超出了兩階。
“混小子,平時叫你好好練功你不好好練,現在吃虧了吧?看你還長不長記性!”茅十八喉嚨裡冷哼一聲。其實他說這話是心虛的,因為張達究竟努力不努力,他心裡最清楚了。
“是,我不努力!”張達不滿的拉長聲音怪腔怪調的說道,“不過人家師傅為啥這麼厲害呢?我的師傅為啥……”
對此,茅十八仿佛絲毫不介意,他們名義上是師徒,實際上感情堪比父子,兩個人都是嘴上刻薄,心卻是始終貼在一起的。
不過不在意歸不在意,師徒兩個此刻卻同時陷入了沉默,此時他們心頭所想的是同一件事——十年前的那件事。
在綠羅大陸,六和派不過是一個芝麻大的門派罷了,就連坐落的位置都是一個芝麻大的小鎮——花溪鎮。修煉需要大量的資金來支撐,因此綠羅大陸的大小門派幾乎都有各自的行當來謀生賺錢,六和派也不例外。
在這芝麻大的小鎮芝麻大的門派裡,十幾年前卻出了一個名人,這個名人就是茅十八。
茅十八以四十歲的高齡拜師入門,正式開始修煉,本已錯過了最佳的時機,然而他天生骨骼清奇,適合練武,因此在短短的時間內便突破了準武者境,進入武者行列,而後在短短三年不到時間裡,又突破至後天武者境界,成為六和派中除了師祖和大師伯之外的第三個後天境界高手。
然而十年前,在一次行商的時候,由師祖親自帶隊的車隊在鄰國遭到仇家打劫,當時的茅十八為了保護他師傅,保住門派資源金錢,拚死與敵人抗衡,最終被打成重傷,傷及靈竅,實力一退再退,與實力一起衰退的,還有他在六和派裡的地位。
那個時候張達還很小,這些事都是後來陸續聽師傅和其他師兄弟們說起的,這其中他什麼都記不清楚了,卻清清楚楚的記得一個名字——謝天楊,就是那個家夥把師傅打的重傷,並落得今天這步田地的。
張達曾多次詢問師傅關於謝天揚的事,可是師傅對此總是閉口不提,隻是說謝天揚是百年難遇的奇才,修煉的速度快的令人咂舌,並且謝家在整個雷臻國也是極有勢力的。
“混小子,你不要想太多!”茅十八隔了很久才緩緩說道。
“你又不知我想什麼。”張達趴在床上犟嘴。
“狗屁!你雖然不是我生的,卻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稀的還是乾的!”茅十八罵道,“我告訴你,你就自管管好你自己的,師傅的事不要你管!我已經年紀大了,實力如何都無所謂,可你不一樣……”他看了張達一眼,眼神中的深意令人費解。
說完,茅十八摘下腰間的酒壺,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原本有些蒼白的麵色因而有了些許血色。自從受傷並且實力衰退之後,他就漸漸的沉迷在酒鄉裡不能自拔了。
喝了幾口酒之後,茅十八便從懷裡摸索著,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紙包來。他將紙包放在桌子上,打著酒嗝說道:“這是勿憂草,你自己拿去熬藥吃。”靈藥拿來熬製成湯汁並服下去,這是其最普通的一種實用方法,卻也是最平民化的用法。
張達沒說話,心裡卻感動的要死。勿憂草雖然隻是最低等的下乘七品靈藥,但是對於師傅來說,要拿出這東西,卻也要傾家蕩產了,估計這還是他積攢的用於養傷的藥,現在卻……
靈藥,是綠羅大陸的一個極為珍貴的存在,與普通的草藥不同,靈藥的價值要高出許多,並且藥力也要強許多,在修煉的過程中,是輔助人體恢複速度或者增強速度的重要道具。
靈藥的等階分類也是很嚴格的,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人們把靈藥分為上中下三乘,每一乘又分為一到七品,以下乘七品為最次,然而即便是一株下乘七品靈藥,其價值也是不菲的。
茅十八轉身離開,張達卻對著他的背影落下了熱淚,他望著桌上的紙包,這一株七品靈藥,也不知耗費了師傅多少的心血。他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師傅重新風光起來,一定要讓那個天煞的謝天楊嘗到失敗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