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不知所措,以我的經驗,華秀芬說的都不像是假的。但是王天鑠又聯係不上,我該怎麼辦?
柳眉又來電話了,我才想起今晚的聚會。我沒有理由拒絕,這個時候任何理由都是借口。我也不想讓柳眉知道我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在任何同學麵前,我唯一輸不起的就是我的婚姻。在他們看來,我們的婚姻是非常美滿的,每次聚會說到我們,大家都是很羨慕的。
也許,聚會會讓我不再去胡思亂想,反正我現在想逃離,逃離這個騙局又或者是事實,逃離這種痛。從欣欣到金陵大酒店,坐車10分鐘,但我不想坐車,我要讓這晚風讓我清醒清醒,舒緩我心中的壓抑。
街上的霓虹還沒有亮起,那就還沒有到七點。人行道上人來人往,他們行色匆匆。而車道上的車流卻緩慢地在移動,那家店裡,傳來《暗香》的鋼琴曲,縹緲而又虛無,讓人惆悵而又淒涼。突然覺得往常熟悉的街道陌生起來,一時間,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是該穿過馬路還是直走,金陵大酒店在哪裡?
人們從我的身邊匆匆而過,我是和他們不相乾的人,他們有的一個人,目標堅定地往前走,有的三五成群,說著他們熟悉的事情,說說笑笑的往前走,城市中看不到落日,美麗的夕陽被擋在了鋼筋混凝土之外。但現在,肯定是落日的時間,現在我的心情就像這天空,,一點一點暗下來,我在人海中迷失了方向,我的心就隨著這人流,飄忽著前行。
電話又一次響起,看到有三個未接來電,都是柳眉的,我的心跑哪去了,看看自己到那裡了?放下電話,向左,前方就是金陵大酒店了,我對著一家服裝店的櫥窗,整理好自己,但是看到的自己是滿臉的心事,我站了一會,把心情也要整理好,我不能把自己的情緒帶到聚會上。
我到的時候,已經七點半了,金陵大酒店的大堂裡金碧輝煌,我剛進門,就有服務生過來,我告訴他房間,他微笑著在前麵帶路。
我的到來,屋裡的人全站起來了,菜已經上齊,柳眉關切地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笑了笑,注意到唐駿,他向我伸出了手:“好久不見。”我伸出我的手,對我的遲到表示深深的歉意,我似乎感到了唐駿手上的力度,也許是我太敏感了。
“我們的王局長是百事纏身,這樣的場合,你們兩雙雙出席才更有風景,是不是?”說話的是在九中教書的程敏,一個大男人,起了個女孩子的名字,上學的時候,他們寢室的人都稱呼他叫敏兒。他也不以為意,直到現在,見麵的男同學都還這麼叫他,人是很耿直的那種,也不是娘娘腔。自從王天鑠成為局長之後,他是天鑠的同學中少數幾個沒有找過他的人之一。專心教書,專心寫自己的論文。
在座的還有在開發區做科室主任的王鵬,因為在同一個城市,見麵的機會多一些,他是在我們這幾個同學中,除我以外,體型沒有大的變化的唯一一個,也許是接觸了千奇百怪的人,他無論是為人還是性格,都找不到當年在學校的足球後衛的痕跡。
單文秀,孩子已經上高中了,如果不是和她長見麵,你肯定不知道你和她曾經是同學,因為她胖的已經找不到當年的影子了。但人還是那麼風風火火,說話向打機關槍,往常,同學聚會她喜歡帶她老公的,兩個人很恩愛。現在做全職太太,先生是華茂集團的老總,有時會很大方地一個人買單。
“主角到場,我們就開始吧。”說話的是劉勇,他是一中校長辦公室主任,長於接待,與王鵬不同的是,沒有架子,在同學聚會的時候,組織和招待他都很活躍。
坐在我對麵唐駿左邊的是李思源,他在工商局工作,是個科員,平時話很少,但酒一多起來,他是包場的那種。因為他,我們的聚會有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許勸酒。但是他喝多的幾率一點也沒有減少。
我是那種在女人當中比較能喝的那種,至少,在同學聚會上,從未出過醜。雖然我們從不勸酒,但是,每次,都有被架出酒店的人。這樣的地方,本為高興而聚,但聚著聚著,所有的苦惱,委屈都隨著這就揮灑出來,除了王天鑠之外——他確實是因為公事——幾乎沒有人會錯過這樣一個機會,隻要有人組局,基本上都能組起來,何況,今天,唐駿是遠道而來。
我看了看唐駿,發現他正看著我。我微微一笑。這麼長時間沒見麵,他的變化還是不小的,在我的記憶中,上學的時候,他的五官好像沒有張開,是那種毫無特色的臉,但是現在,歲月讓他眉眼分明,額角明亮,一雙眼睛如深深的潭水,也許是我上學是沒有太注意,他還有這樣迷人的眼睛。在我的記憶在似乎沒有同學長這樣的。如果問成熟的男人是什麼樣的,就該是唐駿這樣的。
那深深的潭水注視著我。我躲過他的眼神,說:“這麼多年沒見,唐駿變得很男人了,你愛人是不是做化妝品的呀?”
唐駿笑了。王鵬說:“他老婆不做,他自己倒是做化妝品的。為什麼說他老婆是做化妝品的?和我們不一樣?”
“真的?”我感到很詫異。我這樣說,一是唐駿很久沒有見麵了,我隻是想快點找到同學的感覺。二是,我想討好他,讓他不至於把那件事情說出來。
所以,我就接著說:“你們幾個和唐駿比一比,看人家收拾的多有氣質,一看他的老婆就是能乾的人。”
我說的是真心話,劉勇他們穿的很隨便,王鵬的白色T恤已經沒有了型,而程敏竟然穿了一件灰色圓領T恤,感覺就像一個小老頭。李思遠在這樣的場合穿的是他的工作服。
而唐駿穿一件深綠色T恤,我不知道是什麼牌子,但衣服在他身上很得體,雖說是一張男人的臉,但收拾的很乾淨。也許是他和劉勇們不一樣,對他而言,這樣的聚會畢竟少了一些,是他刻意的修飾。但是劉勇他們也太隨便了,王天鑠在這樣的場合,我是不會讓他這樣穿的,這樣又一次證明了,婚姻是多麼可怕的東西,它讓兩個原本相愛的人,熟視無睹,就連他們出門的衣服也懶得去打理,就這樣隨隨便便地讓自己的男人出來見人。
劉勇對唐駿擠擠眼:“心裡美吧?”
我不知道劉勇是什麼意思,但他看我的眼神讓我不喜歡。
單文秀說:“你是高高在上了,唐駿的分公司一直在我們這個城市,他不是第一次到我們這,隻不過,也許是太忙,一直沒和我們聯係罷了。”
劉勇說:“真的?唐駿也太不夠意思了。我們又不會讓你贈送美容產品。不見我們就罷了,不想見郭蓉?”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劉勇,柳眉悄悄地打他一下:“還沒有喝酒就多了,來我敬唐駿一杯,為你遠道而來,也為你躲著我們。”說著,乾了。
唐駿也乾了:“其實,我想找你們聚聚很久了,隻是公司的事情太多,這幾年,這個行業競爭太厲害,--------不說了,說了也都是借口,我自罰一杯。”
李思源說:“就是啊,他還是他們公司注冊的時候我們見過,公司成立的時候,我想我們幾個同學該去慶祝慶祝的,誰知道沒有告訴我們。”
“對不起各位,我實在是忙,現在我負荊請罪。”說完又乾了一杯。
於是氣氛開始熱鬨起來,大家交流著這一段時間大家共同知道的信息和自己的獨家發現,單文秀的兒子上次模考考了第三,她的兒子一直是她的驕傲,劉勇的女兒和劉勇的妻子衝突的厲害,柳眉的茶室經營慘淡,西城開發強拆的時候,一個老太太脫光了衣服阻攔,監察局被雙規的副局長被放出來了。——王天鑠是不能生育的,那個女人的話是騙人的,但是,那個視頻不像是假的,那個孩子真是王天鑠的,這怎麼可能呢?
“走神了啊!”柳眉敲起了桌子,“問你呢?你們家王局就沒說說教育局的新聞?”
我遊思了很久?
“我陪大家喝兩杯,一杯為了唐駿的到來,一杯為了王天鑠的缺席,先乾為敬!”我乾完以後,一種苦味從心裡泛起,然後,和在座的每個人,都喝一杯,很是奇怪,幾杯之後,反而不覺得苦了,舌頭也麻木起來。
我看了看唐駿,他直視著我,眼裡好像很關切,喝多的人都這樣,看什麼都和平時不一樣? 我感覺到了他的眼裡又讓我心動的東西,我為我的這種想法感到可恥,看來我要清醒清醒,我被華秀芬那個女人氣糊塗了。
“今天大家來,有一個任務,我們的唐總,上千萬資產,卻待字閨中,典型的鑽石王老五,大家身邊有合適的,給介紹介紹。”程敏端著酒杯對大家說,“我先謝謝大家。”
“不會吧?”單文秀驚奇地說,“當年在學校,多少女生追你啊,沒結婚?是不是發達了,離了吧?我想起來了,上次在百惠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的,不是你老婆?”
李思源端了杯水給單文秀:“你喝口水慢慢說,沒人和你搶。”
單文秀白了他一眼。
大家都看著唐駿,他的眼神遊離了一瞬,說:“忙。沒顧上。”
“你不是對郭蓉還沒死心吧?”劉勇剛說出來,王鵬啪一巴掌打在他的肩上:“喝多了吧?”
這句話砸在我的心上,難道當年唐駿喜歡過我?
單文秀說:“當年你說有喜歡的人,該不會是郭蓉吧?”
這一下,大家真的都看著唐駿,我也是,這樣的事情,我也是第一次聽說,柳眉站了起來:“玩笑不能這樣開的,大家以後當真了怎麼辦?”
“這有什麼,年輕的時候,誰沒有幾個喜歡的人?”劉勇漲紅了臉,“我和你感情最深吧?我從高中就追你,一直追到大學,可是你不理我,一直到現在,我的心裡還有一小塊地方,留給你,大家誰不知道?”
“真不該給你灌黃湯。”劉勇追柳眉的故事是幾乎每次聚會的必演節目,我們也都習慣了,誰也沒有把他的話放到心上。
“為了郭蓉,唐駿把王天鑠的眼都打青了,我這可不是瞎說。”劉勇依然把剛才的話題繼續著。
柳眉端起一杯酒就往劉勇的嘴裡灌。
我看著唐駿,唐駿的目光閃爍,這樣的話,我也是第一次聽到,我從沒有覺察到唐駿對我的感情,劉勇的話,讓我相信這是真的,因為,大四第二學期,一個周日,我去找王天鑠,王天鑠正在床上蒙頭睡覺,快中午飯的時候,因此,我堅持讓他起來,拉開被子,看到他青黑的眼圈。我問他怎麼了,天鑠,晚上上廁所的時候,碰床上去了,我也就相信了,沒有多想。
這時的我有點局促不安,唐駿看我的眼神卻堅定起來,深情也慢慢漾在眼裡。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讓人窒息的味道。
“過去的事情,誰能說的清,在坐的各位,上學是沒對郭蓉動過心思的有誰?”柳眉站起來,“不要說你們,我要是男的,我也會喜歡郭蓉的,是不是?單文秀?”
“我。”劉勇站起來,“我對天發誓,我從沒對郭蓉動過心思,那時,我的眼裡隻有柳眉。”劉勇的話讓空氣中的氧充分起來,話題開始轉移到對班裡同學的回憶。
我多貪了幾杯,頭有點沉,這也是以往的聚會從沒有過的。我到洗手間,柳眉要扶我,我說不用。我用涼水衝了衝臉,看鏡子中的自己,突然之間感覺老了許多,真是歲月不饒人啊,二十年的時間,歲月在每個人的臉上,都或深或淺的留下了痕跡,老天怎麼會放過我這樣一個女人?
我還是修飾了一下自己,狼狽,不能出現在他們麵前,眼中突然蓄滿了淚水,突然的,沒有來由的,多少年了,沒有這樣的情感?
走出洗手間,唐駿就靠在對麵的牆上,見到我,走上來要扶著我,我打了個手勢表示不用。
“沒事吧?”
“沒事,能有什麼事?隻是多喝了點。”我努力讓自己保持常態。
“劉勇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麼會?我笑了笑,這個男人是不是太幼稚了?現在和我說這樣的話?
“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一晚上眉頭都沒有舒展過。”
他的話讓我的酒醒了不少,我有心事,他看出來了?
“有些事情看開了,就沒有什麼了。關鍵是要自己快樂,不能因為麵子,就在痛苦中過完一生。”
唐駿的話讓我清醒了許多,他的話是什麼意思?他這麼知道我不快樂?他這麼知道我不想和王天鑠鬨翻是為了麵子,我突然感到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怕起來。而且,這個人讓我更陌生,他原來是什麼樣,突然之間想不起來了,好像是半路邂逅的一個男人。
我故作輕鬆地笑了,說:“走,回去喝酒,時間長了,他們真的會認為我們又什麼的。”
“我們之間能有什麼?”他竟不知趣的說。但他的眼神也讓我害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