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怎麼救?
皇後氣若遊絲,若不是人參吊著命,隻怕這會兒就要下黃泉,哪裡還有力氣把孩子生出來?
她不過是一個被臨時抓來的,既不是醫者,也算不上穩婆,就連生產也不過是因為親身經曆過一次,所以才一知半解罷了,哪裡有救活皇後娘娘的本事?
怪不得那些尚宮大人沒一個願意出頭的,這可是個掉命的差事!
“芮兒……”皇後抓著她的手,斷斷續續道,“替母後照顧好妹妹,無論如何,平安送嬤嬤回鄉。”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接下來的事情太過殘忍,不能讓女兒看到。
元芮心中一震,“母後!”
“答……答應我,出去!”
元芮一步一淚,轉身出門。
她知道,母後此次,隻怕凶多吉少。
可是,她除了等著,什麼都做不了!
太弱了!
鄰國三分兵力壓境,就已經讓芮國人心惶惶,甚至都不能為母後尋得一個能守著她生產的大夫!
必須變強!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她絕對不要再承受一次!
坤儀殿內,皇後緊緊拽著嬤嬤的手,一字字道,“保下孩子!”
嬤嬤頗有些緊張,訥訥應聲,“奴婢,奴婢……”
無能為力……
可惜這幾個字在嗓子裡噎了許久,也沒敢說出口。
皇後喘著氣,艱難地說道,“把孩子…孩子拿出來,不用顧及我!”
“娘娘……”嬤嬤愕然抬眸,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照我說的做,公主自然會護著你,否則……”
哪怕臉色慘白如紙,連抬手的力氣都漸漸開始消失,可長居鳳位的威儀氣勢,依然讓嬤嬤不敢多言。
“奴婢定然保皇子平安。”嬤嬤額間冷汗滴落,卻還是硬著頭皮保證著。
皇後開口想要說什麼,身體卻已經拖延了太久,張了張口,暈厥過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坤儀殿內一片安靜,連皇後的痛呼聲都已經停了半刻鐘。
元芮站在殿前,雙目無神,直直地望著雕鳳大門。
母後的意圖,她能猜到,現在隻盼望著,被母後舍命保全的妹妹,能平安來到這個世上。
“哇……”
新生兒清亮的哭聲響起,元芮兩個大步邁過台階,看都沒看抱著孩子的嬤嬤一眼,徑直朝殿內走去。
鳳床上的景象,觸目驚心!
隻見皇後躺在床上,高高鼓起的腹部如同被戳爛的氣球一般,血肉模糊,臟器腸道,都露了出來!
元芮怔怔地看著,不言不語,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
就算早有預料,可她還是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搖著頭,退後兩步,雙眼陡然被蒙上,視野內一片漆黑,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卻深深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母後……”
元芮倒地,哭喊著掙紮,卻被紫菱死死地攬在懷裡。
“母後!母後…”元芮瘋狂地拉扯,撕咬,卻還是掙不開束縛,哭著,鬨著,暈了過去!
……
元芮醒來的時候,嬤嬤抱著繈褓中的皇子站在,心情忐忑。
皇太女應該會放自己一條生路的吧?畢竟皇後娘娘生前已經囑咐過了……
可即便這樣想著,她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多言一句。
元芮年齡還小,紫菱生怕她太過悲痛,被此事魘住心神,示意嬤嬤近前,柔聲說道:“殿下,您看看小殿下,他可是皇後娘娘拚了性命保下來的。”
“是啊是啊,這可是個皇子呢。”嬤嬤乾巴巴地說著。
元芮緩緩抬頭,望了一眼隻露著一小片頭頂的繈褓,這是自己的弟弟!
母後拚死生下來的弟弟!
“扶我起來。”
水霧迷蒙的眼睛變得堅韌,元芮伸出手,沙啞著嗓音,“給我。”
繈褓中的小人閉著眼,毛發烏黑,在她的注視下,睜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元芮勉強笑了笑,小家夥似乎能感應到她的心情一般,軟軟地抓住了她的衣襟。
“小殿下可真懂事, 這麼小就知道親近您。”紫菱語氣欣慰。
懷中的嬰兒在她的注視下,咧嘴笑了起來,元芮突然想起母後生前的話,“救救你妹妹!”
明明還是個沒有出生的孩子,母後怎麼就能斷定是妹妹?
元芮的目光緩緩黯淡下來,看著麵前這雙不諳世事的雙眼,目光堅定,抬高聲調吩咐,“父皇禦駕親征,芮國喜得皇女,傳令下去,大赦天下,為芮國,為皇女祈福!”
嬤嬤大驚失色,愕然抬眸,和元芮淩厲至極的目光對上,瞬間不敢多言一句,埋首應是。
“紫菱,尊母後懿旨,派人將嬤嬤安全送到鄉下。”
“是。”紫菱躬身應道。
她雖不知殿下為何如此行事,可其心中必有主張,她隻需聽命便是。
命所有人退了下去,元芮將孩子放到身邊,垂頭看著他,目光柔和,嘴角綻開一個極輕極緩的笑,低下頭去。
一大一小,額頭相貼。
小家夥似乎也能感應到她的心情一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眯了起來,咧嘴笑得開心。
胖嘟嘟的臉蛋手感喜人,元芮忍不住笑著輕輕捏了一下,心情好轉了一些,點了點他的鼻頭,“現在芮國形勢複雜,你便委屈一些。待你成年,皇姐便能為你肅清政局。到那時,你就能以芮國太子的身份出現在百姓麵前了。”
嬰兒圓溜溜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元芮語氣愈發堅定,“你乖一點兒,委屈幾年,皇姐一定交給你一個兵強馬壯的芮國江山!”
如今國土凋零,芮國如浮萍般在這亂世中飄搖不定,朝堂之上又多有奸人,若是讓他們知道得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嫡皇子,還不知他能活多久呢。
如今的芮國皇城,破綻百出,單憑自己現在的勢力,根本保不住他,隱瞞他的身份,是最穩妥的手段。
有自己在前麵擋著,短時間內,沒人會注意到他。
“殿下,已經讓人將嬤嬤安全送走了。”紫菱回來複命。
元芮點點頭,鄭重說道:“從今日起,皇妹就交給你貼身照顧,你定要護好她。”
“奴婢定然不負殿下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