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我起身抱住她，緊緊地抱住，宛若是生命中那最後一次的擁抱。可能這也差不多是最後一次了吧。

“天靈，我愛你！”彆的什麼話與說的都是多餘，此時我最想說出的一句話就是這個。

“中嶽。我也愛你！我愛你……問題是我們不能相守。這可惡的異界之戀啊，我明明知道自己不該陷進去，可還是忍不住一頭栽了進去了。還拉著你和我一起下水。中嶽，這是不是很可惡？我不僅害了你，我還害了我自己。”天靈哭泣著說道，簡直就是泣不成聲。我第一次看到哭的如此傷心，如此絕望，如此無望的天靈。

眼前最後一絲光明都被遮蔽了。我仿佛如天靈一樣，在眼前看見的唯有黑暗。那無窮無儘的黑暗……就像是我在地牢的時候，那種悲哀的心情。

“天靈，你最喜歡什麼？”既然如此，我也放棄了救天靈的希望，索性握住她的手，和她並排靠在牆上。緊密地手牽手，仿佛能給彼此力量，這都是小說裡的庸俗說法。我和天靈手拉著手，隻能傳遞給彼此……那一秒比一秒鐘嚴重的絕望。

“嗬嗬，我喜歡花朵。尤其是大片大片，漫山遍野的花朵。那樣好美，好美。我曾在人間的大興安嶺地區看到過。山花漫爛，是那麼的美麗。美得讓人心動。我一度想在那個地方定居。但最後還是離開了。玄界的人……不能有喜歡的東西。否則被發現了，都會被鏟除的。為了保住心裡的那片美景，我最後隻能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那裡。那時候我的心裡就在想：啊，要是我是個凡人的話該多好。不用受拘束，不用受管轄，不用以身作則。什麼都不用。而擁有的，卻是那自由……如大風般的自由。中嶽，你知道，我多麼想像一陣風啊……自由地飛翔著，卻不受任何的管製和約束，那種生活，才是我最想要的。”

天靈說道，那原本黝黑黝黑的瞳孔中忽然冒出了點點的星光。她認為花朵最美麗，但我卻認為她比花朵還要美麗，美麗上一千萬倍。

“天靈，我想，這輩子……我沒有什麼遺憾了。能和你攜手走過，受這麼點苦又算是什麼呢？”我含淚笑道，可心裡還是惋惜著的：“你知道嗎？曾經我的夢想，就是‘農婦山泉有點甜’。你明白這其中的含義是什麼嗎？”我望著她不複美豔的，蒼白的側臉，問道。

“不知道。你給我解釋解釋好了。”天靈說道，豎起了自己尖尖的象征著機靈的耳朵，問道。“我隻是想啊，如果有一天，我可以娶到一個老婆。這就是農婦。有一口山泉，可以供給我們喝水。這就是山泉。有點甜，就是諧音——有點田，可以讓我種米種菜。給一家人吃飽喝足。懂了嗎？這就是我曾經的夢想，很簡單，很樸實，是不是？”

我笑了笑，道。

“但你現在還堅持這個夢想嗎？我看你現在的夢想好像不是這個了。”天靈說道，也虛弱地朝我笑了笑。

“對，我現在的夢想不是這個了。”我說道。“那是什麼呢？是不是……是不是想找一個比我這個拖油瓶更好的女朋友呢？”天靈戲謔著自嘲道。

“天靈！”聽到她話裡含有那超級濃的自諷意味，我立即變了臉色，唬著臉說道：“我以後不能在聽到你說這樣的話了！否則我一生氣，後果會很嚴重的。”

“這句話我好像聽過很多次了……嗬嗬，中嶽，你到現在還能幽默起來。不想逃走嗎？為什麼還留在這裡呢。不嫌我是個累贅？我都覺得自己是個無恥的人呢。害了自己還不夠，還要去害了你。”

她說道，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上又是眼淚漣漣。看上去楚楚動人，可憐極了。我忍不住又心軟了：“天靈。要是你能像現在這樣的話，我想我會生生世世都願意和你在一起。你實在太讓人頭疼了有時候，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說真的，我並不覺得自己錯在哪裡。中嶽，你知道嗎？我此生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不是我愛上了你，而是我愛上了你之後，卻不肯主動和你說明白。沒有讓我們兩多一些甜甜蜜蜜的時光，這才是我最頭疼的，明白嗎？我想，這大概會是我一生中最後悔的一件事情了……”天靈說道，眼裡亮晶晶的，那是淚光在閃爍。

“天靈。”我撫摸上她消瘦了許多的臉頰 ，那兩邊的顴骨差不多都凹陷下去了好多。“你不要自責。應該責怪的人是我才對，我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你，卻長時間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也不說出來。這總是很頭疼的對吧？所以你應該怪的人是我，而不是你自己。要怪都怪我，天靈大人是無辜的。”我真佩服自己，在這個危難時刻還可以幽默幾句。

“中嶽，我好羨慕你啊。”天靈忽然冒出一句：“無論在什麼的時刻，你都能夠這麼的……笑得出來。並且維護好自己身邊的人，這是很讓人敬佩的。以前我總是認為你除了打諢之後就什麼也不會，看來這真的太片麵了。你也是非常非常的厲害的。我佩服你。從內心的……佩服你。。現在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了：看人不能從短時間的片麵事情來判斷，必須從客觀的角度去分析，理解他人。現在我懂了，但是現在一切都晚了啊。”天靈無可奈何地笑了：“這是不是太晚了呢？我總是這麼笨。為什麼以前那麼狂妄自大，不肯低頭看看其他人呢？”

“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天靈……你現在明白了，這就是最值得慶幸的事情了，懂嗎？不是人都可以像你在最後關頭來覺悟自己。很多人都是帶著這樣的疑惑死去的，而你不是。天靈，這點就無比的寶貴了。”

我帶著鼓勵性地說道：“天靈，加油，下輩子再遇的時候，我希望你仍然會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天靈。找到我，對我說：喂，加入我們嗎？我希望看到這樣的你，其他的……我什麼都不想看。”

“為什麼。中嶽，你知道的，我那樣是很驕傲自負的啊。難道你會喜歡那樣的我嗎？不是吧。”天靈疑惑地問道：“我記得以前你對我的印象可不是多好的呀。”

“傻瓜，那是你不明白我的心意。我是想……你這麼自狂的人，肯定平時對你阿諛奉承的人也不少吧。看你那模樣一個都沒有看的上了，所以我乾脆就反其道而行之了啊。”我說道。“那你覺得這是有用了還是沒有用的呢？”她又問我。

“哈哈，當然有用。”難得可貴的是我在這種誠亡危急知秋也的時候，還能如此豪放地笑出聲來：“不然行之我怎麼會和你在一起呢？你說是吧，天靈。要是我當初像其他凡夫俗子那樣的去巴結你，討好你。估計你現在連我是誰都會懶得去記住呢。”

“你說得對，我就是這麼一個人。彆人越對我好，我反而越是不在乎。因為對我好的人實在是千千萬萬，太多太多了。但是對我不在乎的人，我卻很是放在心上。因為我心中的自尊與驕傲不允許我去這麼做的。知道嗎？”

天靈說了很多很多，我的耳朵卻沒有一句是聽進去的。因為我想：如果能讓此刻永恒的話，那估計會是我生命中最美最美的時刻了……

“天靈。你說如果時間在這裡停止的話，那我們該是一副怎麼樣的景象？”我微微一笑地，問道。“我想……我想那大概會是我的一生一世中最寶貴的一刻吧。”天靈虛弱地笑了：“中嶽，可是現在我連生命都沒有了。我不能守護我們的愛情了。原諒我好嗎？”她的手輕輕地搭在我的肩膀上，那讓人看得膽寒的玄鐵鏈被她給牽動得“嘩啦啦”地響，多麼令人心寒的聲音啊。

“天靈，你說……我們下輩子相遇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呢？會不會像以前那樣。你對我愛理不理，整天隻讓我看書。而我又是那麼的想要把你這座大山給征服呢？”

我甚至開始幻想了下輩子的時光。我和天靈在一棵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下相遇，她在安靜地看著書，白色的脖頸在金色的陽光照耀下照耀得玲瓏剔透，一隻藍色的小蝴蝶飛到她的耳畔。而我也正好路過，被她迷住了。然後似曾相識隻孤檠地撫摸她的耳垂。

天靈是那麼的乖，不會反抗我。

“中嶽。我覺得我快不行了……大概，現在就是我的死期了吧。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地死去，不想讓你看見我死去時候的那副醜樣。”

天靈的聲音幾乎都遊走在了失聲的邊緣。我根本不能聽清楚她最後在呢喃著些什麼東西。

“天靈，你想讓我離開是嗎？我告訴你。我是不會離開的。除非你把我給殺了，否則就算是我的屍體倒在了這裡，倒在了你的腳下。我也不會離開半分半秒的。”我堅定不移地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走吧。中嶽，難道你想讓我這個即將死去的人死不瞑目地看著你不肯離去嗎？走，快走。你已經陪了我很久了。我很滿足。現在……天黑了。你走吧，不然我死，也不會死的安心的。”天靈說道，又疲倦地閉上了眼睛。那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輕地顫動。美麗極了。

這就是安詳的美麗嗎？

我忍不住流下眼淚，帶著哭音，說道：“親愛的天靈，你不要這樣。我們一起死。生同衾，死同穴。我們都一直一直地要在一起，不管生死與共……”

天靈很費力地掀開眼皮，看到我哭泣懇求的模樣，她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甜甜的笑容：“能得到你的喜愛，中嶽，這輩子我不算是白來了。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下輩子，相遇的話我們還是要在一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