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那三環我終於跳成啦！跟你說呀，我今兒一上冰就感覺出奇的好……”吃晚飯的時候，還是在校外的那家餐館裡，米燕激動的朝著張誌明說個沒完。

“燕子，這嘴巴現在是來吃東西的。”張誌明淡然的說，並夾了塊骨頭放在了米燕的碗裡。

“噢。”米燕邊吃著邊留意著張誌明的表情，淡定得沒有絲毫的波瀾，就好像這個結果理所當然的。

“機遇這種事情是最不靠譜的，假如比賽時抱有一絲碰巧的心態的話，那很有可能會慘敗的經曆，燕子，你回想一下最開始的那個三環跳有沒有一點僥幸呀？”

米燕思考了下，默默的點了點頭。

“比賽之前我讓你不要想多了，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你掌握得還不夠熟練，假如心裡麵還有一些負擔的話，就很難順利。並且，這次你獲得這個名次，並不是由於你很強的關係，而是由於她們今天表現的太差！”

張誌明自顧自的說著，絲毫不顧及米燕的心情：“從明天開始學校會有三天的假期，你自己冷靜的想想，你是為何想滑冰，假期結束後就跟我說。”

為何會選擇滑冰啊？在三天裡麵，米燕是走路也在想吃飯也在想，回家見到了奶奶，剛開心一陣子腦子裡就又浮現起師父的話，那個問題無時無刻不盤旋著。

小的時候，是由於怕一個人呆著，要是滑冰可以跟著凱子哥，就能跟其他的小孩子在一起，慢慢的，自己的技術開始好了起來，她就喜歡上了做各種動作之時周圍讚賞的神情，“你們快瞧呀，那小姑娘轉得真好！”

每當聽到這些話，她的內心就甜甜的，練習的時候就更加賣力；之後，跟著凱子哥進了學校，聽著教練教導，每天好好的練習，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呀？還能有其他原因？

米燕腦海逐漸浮現張誌明詢問問題之時那格外嚴曆的神情，師父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呢？

“燕子你身體不太舒服呀？”看米燕垂頭喪氣坐在了沙發，眼睛動也不動的看電視裡麵的人物，秦凱擔憂的走過來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啊……”

“凱子哥，你為何會選擇冰球？”

秦凱頓時無聲，但是很快回答道：“是由於我熱愛這個運動呀！”

“我熱愛著冰球，米燕你了解嗎，在國外，冰聯這個組織比NBA更厲害，選手們收入很高的，但是我們國家的冰球地位在我們亞洲一直都沒有得到重視，所以關注度也不高，我們甚至連衣服有時候都負擔不起，記得上次前往印度尼西亞比賽的時候，我們就被晾在了站台，根本就沒有來接待的人，並且我們也不會那邊的語言，然後又怕球杆之類的東西不見了，又不敢走遠，所有人都跟乞丐那似的蹲在站口……”

“啊？那之後呢？”米燕著急的問。

“嗬嗬，要不說你凱子哥我運氣好呢！後來幸而遇到了來這邊參賽的女籃了，當時是她們讓翻譯幫我們到的賓館。燕子，當時我就在想，就算以後有成百上千個放棄冰球的理由，我也絕不會放棄，並且我還要打到老，隻要我還打得動，終有一日，我們足夠與NHL裡麵的選手對決！將來我不僅要打出中國，打出亞洲，甚至要打出世界，給那些曾經蔑視我們的人瞧瞧，咱們中國人要是發威起來，沒人比得上。”

米燕欽佩的看著秦凱，真是羨慕呀，凱子哥了解自己的選擇。她為何就不能明白呢？

米燕從來就不曾想過未來怎麼樣，甚至連超越白靜美都沒有想過，隻要到上冰的時候，眼裡和心裡全都是自己將要展現動作，在完美的做到難度係數高的那些動作後，心裡麵能激動一會兒，接著又會想，怎樣才會更好？

她一直都是在戰勝著自己，對於花樣滑冰這項運動，米燕從來都沒有過凱子哥那樣對未來的規劃，她總是想著今天的訓練如何，明天的比賽如何，從來都沒有認認真真的思考過自己對於這項運動的理解，也沒有一個對於未來的規劃，更不必說什麼全國聯賽啦，世界聯賽之類的。

“師父，不好意思，我仍然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去滑冰。”米燕有些羞愧的跟張誌明說：“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拿什麼世界金牌之類的，就是感覺滑冰能讓我很開心，感覺很有意思，我總是想著自己還可不可以再高一點，轉得再快一點，能不能掌握高難度步法……哎，真是太沒誌氣了。”

張誌明微微地笑著，這丫頭，和我小時候的想法真是一致啊，之後，他是何時開始丟失了單純且堅持的心呢？排名、獎金、榮耀、教練員的期望、個人的尊嚴……

他拍了拍米燕纖窄的小肩膀：“燕子，能這樣開開心心滑冰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呀。”

他在心裡無奈的想，單純一些有何不可呢，簡簡單單、樂樂觀觀的在這冰場上麵馳騁，想想步法，想想旋轉，想想跳躍……這多好呀，每天都能夠過的開心而充實，不被名利所累……

……

其他教練也就是一人領著幾名學生這樣的，張誌明隻有米燕一個人，自從上次比賽過後，有好些學生與家長們來托楊校長試探張誌明口風，能不能將孩子弄到他手裡麵，卻都一口的推辭：“我對於那些個料沒什麼興趣。”

張誌明如今最關注的就是米燕還沒有掌握的那些跳躍，就是後內側三環與後外側三環，米燕每次訓練時隻能將就的完成，並且轉的圈數經常會不足，這不僅與用刃的熟練度有關，還和女孩在力量方麵缺乏的原因有關，張誌明特意加強米燕在力量方麵的訓練。

偶爾其他的教練發現了也會驚奇很久，米燕訓練的強度事實上跟男孩差不多的，並且這孩子從不偷奸耍滑，連張誌明不在的時候，訓練的動作也不曾有任何走樣。

春天就快來臨了，天氣依舊是很寒冷的，積雪絲毫沒有消融的痕跡，但是空氣中開始有了絲絲的暖意。

LANDROVER今天駛進了學校，停在了教學樓前，車門被打開了，從駕駛位置處走下來一身黑的男人，周圍學員都禁不住注視著那位穿著奇特的男子。

恰好帶著米燕朝訓練地那邊走的張誌明遠遠的瞧見了那個身影，突然就止住步伐，嘴裡嘀咕了一句，對米燕說：“你先去訓練場自己滑一會，我現在有事過去一下。”

“好。”米燕乖巧的應和著，看著師父瞬間轉換的麵色，詫異萬分。

“對了，不要靠近那人，他呀……不是個好東西。”張誌明又轉過身來叮囑了米燕一聲。

那位被張誌明稱作“不是好東西”的人，轉著眼珠子，四處瞅瞅，審視了學校有些殘破的宿舍，唇角露出了些笑意，大步的走向了校長辦公室。

楊校長熱切的迎上來：“非常歡迎呀……”一時間卻又不知如何稱呼。

“叫我傑弗裡就行。”男子向楊校長點著頭，他看樣子才二十幾歲的年齡，五官立體，仔細瞧，眸子竟然帶著些許藍光的淺灰色，黑黑的頭發半長不短的，白晳幾乎能照鏡子的膚色，並且左耳還閃著奪人眼球耳釘，並且他身著的皮衣也是那種樣子極少見緊身的樣式，這樣更能展現模特似的好身材，就如同T台上的大明星一般。

楊校長趕忙倒茶接待客人，傑弗裡審視下眼前杯子裡屎黃的茶，絲毫沒有喝的興致，直接跟楊校長講明：“這應該是第二回來到你們這了，還是為了那件事，那個諾言，對我太太的諾言。接到您電話確實很出乎意料，張的想法改變啦？”

楊校長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怎敢在臭小子那提你呀，我還想再多活幾年呢。

“哦？”男子奇怪的揚了眉毛，“那您為何給我電話？”

楊校長低著頭搓了搓手說：“傑弗裡先生，其實我是想叫你來看個孩子。”

電視機裡麵播放的是米燕測評比賽那時的表演，傑弗裡看完過後，對楊校長道：“挺不錯的，我很喜歡這個伴奏曲，但是，你叫我來看這個小孩子乾嘛呀？”

“她是張誌明帶的學員！”楊校長趕忙解釋著，“我從未發現張誌明對誰像對米燕如此上心，那丫頭有些天份，可以好好的培養培養，這您也清楚，誌明不能夠再繼續他的職業生涯了，他又不想就這樣離開了冰場，那也隻能做做教練了，可是這教練是分等次的啊，張誌明能否再振作就得瞧這個孩子了！”

“是這樣呀……”傑弗裡拄著額頭沉思了一下說，“我能否看看這學生？”

“當然行呀。”

米燕不明白校長為什麼找她，總覺得不像是好事情，不出所料，一走進楊校長的休息室發現師父上次說的壞東西正笑嗬嗬的靠在了沙發邊兒上，至上而下的觀察著她。

還是老外呐！米燕也打量了他一下，悄悄向後退了一下。

“挺可愛呀，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幾歲啦？”

這個外國人竟然會講中文，還說得挺像一回事的。傑弗裡直起了身子，走到米燕身邊，剛伸手準備摸摸她小小的馬尾辮，米燕一個閃身，迅速鑽到楊校長的身後，探出她的腦袋，瞪著大大的眼睛。

“哈哈！”傑弗裡笑了起來，小丫頭像個小貓咪一樣全身的毛都快立起來啦，對他充滿了敵意，也不清楚張到底跟她說過什麼了呢。

“米燕，不許這樣沒有禮貌！”楊校長大急，恐怕傑弗裡感覺不開心。

“沒事，米燕？名字很好玩。”傑弗裡示意楊校長，“想當年張送我的禮物我到現在都記得呀。”

那出手既狠又猛的大拳頭，著實使他俊朗的臉頰青了好多天。

楊校長慢慢的鬆開了手，對米燕說：“沒什麼事兒了，你就先回吧。”

米燕又瞪傑弗裡一眼，這才慢慢走出了校長室。

“嗬嗬，真……真的挺像呀，甚至連神情都跟張一個樣。”傑弗裡大笑，“你就說吧，想讓我乾什麼？”

“培養運動員是需要很大的成本的，米燕家庭環境不怎麼好，估計您也發現了，學校的資費原本就十分緊張，說實話，是否能撐年底還是未知數呀，要是學校沒了，像米燕這樣有天分的學生，哎……”楊校長表情很是糾結無奈。

傑弗裡點了點頭，掏出了支票，寫了數字，瀟灑的簽了名，撕下了遞給楊校長。

“三、三百萬？！”楊校長仔細的數了幾下支票上麵的位數，欣喜若狂。“那我就代表那些的學生們與教練們真切的感謝您，傑弗裡先生！”

哎！要是張能和你一樣乾脆的拿了支票，現在我就不需要如此勞神了。傑弗裡暗想著。

熙顏，你講得不錯，有些事情，是用錢無法解決。想想他們三人間的恩恩怨怨，傑弗裡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