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時。
天牢寒氣深重,丫鬟青春抱著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姐,為她取暖。
昏迷中的沈羨魚,似做了什麼噩夢,眼淚不住的流著,嘴裡夢囈的喊著,李郎,李郎......
青春歎息著搖頭,她下人出生,自小便見慣了人情世故,小姐大家千金,錦衣玉食的供著,哪見過什麼世道人心。
她心裡隻有李景池。
總覺得自己的相公千般好,萬般好,但青春早就看出,京城歸來的姑爺看著小姐時眼中的冷光了。
小姐意外落水,仆人阿貴將她救起,抱回屋子裡。小姐護子心切,擔心受涼,於是急忙脫下衣服,用被子取暖。
阿貴是個粗人,忙活時,本就喜歡裸著上身,不巧這時房門被破開,這才看見了兩人衣不蔽體的樣子。
誤會、生氣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姑爺隻要有心,問問府裡的其他仆人,便能明白其中原委,絕不至於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阿貴被殺,胸口還插著小姐的發簪。青春就知道,人多半是姑爺殺的,他想坐實小姐不潔的名聲。
隻是,她不明白,既然他要休妻,又為何要做的這麼決絕。
直接言明不好嗎?
他是讀書人,聖人不是教育過他們,做人要光明磊落的嗎?
這殺人罪一旦坐實,小姐可是要殺頭的。
青春旁觀者清,看的也最是清楚,隻是小姐......
“李.....李郎.....李郎.....”
小姐夢囈聲不絕,丫鬟青春不絕落下淚來,覺得小姐越發可憐。
就在這時,牢房外響起腳步聲,丫鬟青春見到來人,頓時一驚“阿華,你怎麼來了?”
獄卒阿華,早年受沈過家的恩情,因此時刻念著沈家的好。今夜原本不是他值班,這時過來,定是老爺有什麼吩咐了。
“不好了,我收到消息,今晚沈小姐要被剖肝挖心!!”
“什.....什麼?”丫鬟青春聽到這個消息,幾乎不敢相信。
阿華道:“來不及了,班頭現在帶人就在外頭,最多一刻鐘就會來.....”
“老爺,老爺知道嗎?”丫鬟青春連忙問。
“老爺和夫人還不知道,我也是臨時得到的通知,隻能先告訴你.....”
丫鬟青春如墜冰窖,這可怎麼辦,一刻鐘,這麼短的時間,他們連走出這間牢房的時間都不夠。
她扭頭看向昏迷的小姐,眼神透著決然,隨後做了個決定。
“阿華,有鑰匙嗎?”她問。
阿華一愣,以為她要越獄,他不敢惹禍上身,但還是點了點頭。
青春堅定道:“脫衣服!”
“啊?”阿華反應過來。
丫鬟已經叫了起來:“開門進來,然後脫衣服!”
......
不久,班頭帶著一眾衙役到了監獄外。
牢房昏暗,班頭眯著眼睛,看著牢裡披頭散發,形色蕭索的女子歎了口氣道:“沈家小姐,冤有頭,債有主,我們隻是奉命辦事,對不起了!”
“你們.....你們做什麼?”女子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問。
從天窗透進的月光,能夠隱隱看見,她那種蒼白的幾無血色的臉。
相貌雖辨不太清,但聲音的確是沈小姐無疑了。
班頭歎了口氣不答,徑直開了牢門,幾名衙役上前,將沈家小姐拖了出去。
“你們乾什麼?我是沈家小姐,你們要對我做什麼......”
沈家小姐,淒厲的叫聲回蕩在空蕩的監牢裡,一遍又一遍,最終歸於平靜。
許久許久之後,監牢一角,安靜的枯草堆裡,傳出低低的啜泣聲。
乾草鬆動,鑽出了一位身著囚服,散著頭發如亂草的人,卻是阿華。他的手死死的捂著一個人的嘴,那人正是已經哭的泣不成聲的沈家小姐,沈羨魚。
丫鬟青春,替她抵了命......
子時方過,縣衙後堂裡,班頭一身血腥味的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個帶血的包裹。
“處理乾淨了?”知縣老爺打量了他一眼,冷冷問。
“已經處理妥當,這是沈家小姐的心肝!”他指著手裡的包裹回答。
“晦氣!”他怒喝:“提到我這來乾嘛,直接給李公子!”
班頭趕緊答應,急急離去。
見人離去,知縣老爺仰望頭頂“明鏡高懸”的匾額,長歎一聲:“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