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說得輕巧!
怎麼開?
關才是!
剛兩人回來的時候在家門口撞上了蔡如鬆,那蔡如鬆是來瞧瞧兵士離開緣故的,三人在門口說了幾句話,容佩要留人用晚飯,崔世催促著要關門。
兩相僵持下,蔡如鬆有眼色地告辭,鄭容佩兩眼直瞪著崔世,卻也拿他沒法。
晚飯後崔世鄭容佩窩在容佩那邊的樓下客廳,電燈下兩個人頭靠頭地看著崔世手裡的一張紙。
那紙張上密密麻麻,標滿了各家賭場的各式賭具出資數額股東背景等等等等,總有百十來家,容佩看得頭大,崔世倒看得興奮,指指點點個不停。
這是從永定河回來的晚上,兩人匆匆忙忙吃完了晚飯,這就合計上了。
秋生傑瑞都被趕走,鄭伯人老,早早睡下了,隻一個冬香侍候著,那丫頭的懶真不是蓋的,自吃完飯就一直歪在沙發上不動,不錯眼珠地瞅著二人,瞅著瞅著忽然捂著嘴笑,然後就跑得不見了人影。
崔世正說得熱鬨,“你說是從大到小還是從小到大?從大到小熱鬨來得快,但是後頭就越來越沒氣勢,從小到大呢,慢是慢了點,但是橫掃千軍,氣勢是足足的…”
他在說從哪裡起頭砸彆人場子的問題,他要砸了人場子,讓人開不下去求他,他好順順當當地入股。
他說得唾沫橫飛,容佩聽得意興闌珊。
客廳再沒有彆人,冬香那丫頭捂笑跑走的時候她一眼就瞄到了,那丫頭笑得,嗯,太過意味無窮!
她恨得牙癢,這沒眼色的丫頭,果然是一向沒眼沒色,這是能走的時候嗎?誰來端茶遞水?她飯後吃慣了的蘋果,誰來削皮?
再說…再說…隻剩下她跟崔世,她實在不自在得很,怎麼辦?
鄭容佩合上紙張,“就從小到大吧,畢竟有這麼多家,不可能真的一家家掃,太小的也沒意思,你挑幾家,慢慢來,咱們立足未穩,不好太過強勢,起頭動靜小些,那些大賭場未必注意,也免得打草驚蛇…從大到小,氣勢越來越弱…不好,顯得咱們沒本事。”
她目光落到紙張上,麵上淡淡地,像在說不相乾的事,隻說到“本事”二字方抬起頭,目光投注到崔世麵上,“有把握嗎?”
崔世攥緊了拳頭揮動,“你放心,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明天,明天我就去掃了他們!”
他身上滿是大戰在即的亢奮自信光彩,容佩的心卻始終不能放下,明天,明天,明天他就要去那個肮臟暴力黑暗無序的地方,他自己的抉擇,也有她的助力,萬一他從此沉淪…
“你從哪家開始我就不問了,但暫時…不要碰候江…”她差點指著他,習慣性尾音上揚地說出‘明白’二字,仿佛意識到什麼,又生生刹住,“你懂的。”
從此後要這樣跟他相處了!她長出口氣,這樣的改變…真不習慣!可想想他在車上的態勢,那感覺簡直是-兒大不由娘!呸!
“明天我陪你”,鄭容佩站起來,他一直在她耳邊,她聒噪得受不了,“我該吃蘋果了。”
“我來削”,崔世忙忙地跟著起身,她飯後總是要來點水果的,削皮這活一向是冬香做,今天冬香不在,這麼個巧宗終於等到了。
“你在家等消息,哪有好人家的姑娘去賭場的?”崔世削著蘋果,頭也不抬:他的女人去拋頭露麵,他崔世是乾什麼吃的?
好好好,他開始指使她了,雖語氣委婉,可她難道聽不出麼?方才在門口他也那樣,這攻守易勢要不要變得太快?鄭容佩恨恨地咬緊了牙。
“我不去可以,帶上鄭伯秋生,傑瑞,傑瑞一定要帶上,萬一,我說萬一…他們總不敢打洋人。”
“你不是說洋人不放心嗎?”崔世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她在擔心他。
鄭容佩不答話,她輕咬了一下蘋果,從盛京地窨子裡帶來的蘋果,涼嗖嗖地,舒爽。
看不出他削蘋果的手藝那樣好,蘋果皮不粘不斷,一樣一樣的寬窄厚薄,一樣一樣的刀口花邊,削完了拎起來一抖,由頭至尾一嘟嚕一串,像一嘟嚕的紫藤花。
也周到,切得薄薄的一小塊一小塊放好,不像冬香那丫頭,一切兩半草草打發了她。
“把起頭那家定好,戰術定好,早點去睡,白天哪也不要去,跟鄭伯秋生好生合計合計,我不留你了。”
鄭容佩簡直說不下去,他還神采飛揚意興橫飛,大有聊通宵的架式,可她哪裡好留他太晚?
她上樓梯要走,崔世跟過去,“容佩…”
“有事?”鄭容佩站在高兩階的樓梯上回頭,如今不借著地勢她完全壓不住他。
“你放心,等我的好消息。”崔世意猶未儘,可也實在太晚了,明天,明天她就會重新認識他,明天她就會知道他比姓蔡那小子強得多!
鄭容佩上了樓,看見冬香在樓梯儘頭咬著手指頭嘿嘿傻笑,她提著冬香辮子一扯,“無法無天,膽子越來越大!誰教你的,主子還在,下人跑得沒了影?”
冬香天不怕地不怕,獨獨有些怕容佩,這會抻著脖子跟在後頭,亦步亦趨,“小姐小姐,你彆使勁啊,疼,冬香疼…”
疼嗎?她鄭容佩何曾使過勁來?這取巧的丫頭!
“說,為什麼偷偷跑得沒影?叫少爺做那些粗活,你哪學的規矩?”
冬香笑得諂媚,一下一下替容佩按摩手腕,“瞧小姐這手細細嫩嫩的,哪能使勁,仔細手疼…小姐,今兒的蘋果好不好吃?”
嗯?
一樣的蘋果,有什麼好吃不好吃?
容佩提高了警覺,“你想說什麼?”
“少爺削的皮是不是比冬香削得好看些?”
“是”。
“少爺切的塊是不是比冬香的小,小姐好進口些?”
“是”。
“少爺做的是不是比冬香周到許多?”
“哼!你當誰都跟你一樣懶!”容佩一指頭點在她額上。
冬香靠近了容佩,在她耳邊嘀咕,“少爺自個吃蘋果可是連皮啃的,他又不是下人,為什麼對小姐這樣,小姐想想…”
冬香迅速撤離了容佩,倒退著跑開,一邊跑一邊咯咯笑,“小姐好好想想,冬香就是這樣跑得沒影的…我看呀,少爺巴不得我不在…”
這死丫頭,說她沒眼色她還真的沒半點眼色,這種混話是胡說得的麼?
玻璃窗外崔世早走得沒了影,鄭容佩扶著欄杆獨自發笑,冬香以為天下人都像她家秋生?
男兒自在重橫行,她收留的少年終究長成男子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