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唯緩緩抬起頭,聲音有氣無力,說的話卻讓高瀟瀟寒到了骨頭。
「瀟瀟,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從小家就很窮,如果不是大哥放棄了學業,也就輪不到我上大學了。當年他讓我,今年我也該讓讓他。就讓大哥先結吧。你也不要為難我父母,這錢就當是我跟你借的,我會儘快還你......」
「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的,我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不如就算了吧,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聲聲說著對不起,低頭不敢看高瀟瀟一眼,懦弱的無力的自卑的轉身離開了。
高瀟瀟始終看著他,不時冷笑,不時搖頭,最後不免一聲輕歎,一把骨頭被生生抽了出來。
孟母心疼兒子了,頓時哭了,對著高瀟瀟說「瀟瀟你是個好姑娘......但你也看到了,我們家目前就這個條件,不像有錢人,隨隨便便就能拿出200萬。你是個好姑娘.....我們是真拿你當親生女兒來看,也真心的希望你能和小二走到最後.....你看,能不能讓親家母把彩禮降低一點.....100萬的彩禮實在太高的.....小二隻有100萬,給了你,阿大可能這一輩子都沒法結婚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誰受委屈,作娘的都心疼.....」
高瀟瀟麵色青一時白一時,緊緊攥著拳頭,令略微尖銳的指尖刺進肉裡,一陣陣鑽心的疼。
高瀟瀟覺得自己快忍不住了,害怕自己再呆下去,真的會殺人。
她連忙站起「對不起,我得離開了,這件事我會跟孟唯單獨解決....」她不跌的說著,倉皇逃離。
......
高瀟瀟沒有開車,挑了一條行人很少的道路,緩緩前行。
夜風清涼,吹的人遍體生寒。
她就這樣走著,隻希望這條路沒有儘頭,希望天永遠不要亮,希望一切都不要再往前推了。
然而,終是耐不住夜風的寒冷。她趴在無人的橋頭,緩緩坐在路燈下,昏黃的燈光像花傘一般澆築在身上。
她泣不成聲,嚎啕大哭。
她人生有兩次失敗,第一投錯了胎,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什麼都撿弟弟用,她拚命學習,好不容易考上了重點大學,卻父母被勒令退學,緊著錢給成績不好的弟弟上學用。
十八歲的她沒有抱怨,心裡憋著一口氣,一定要活比弟弟好。
於是她毅然決然的背上行囊,前往廣東打工。
做過汽車銷售,乾過汽車維修,做過導購員,擺過地攤。臟活累活都乾活,鮮血淋淋的活在荊棘叢生的社會裡,活成了一名女戰士。
受過委屈,她忍著。被人欺負,她忍著。被好色的上司摸過了屁股,她乾淨的賞了那人一個響亮的巴掌。
底線不可觸,此處不留爺,爺一定會殺回來。
彆人的青春,是飛揚的,是熱烈的,是鮮衣怒馬,大哭大笑。隻有她,在鮮活的年紀裡獨子兵荒馬亂。
經過無數個如今日這般寒冷的夜,她終於得到了自己的成果,卻莫名其妙的被家人以各種親情勒索。
在父親的眼裡,女兒大了,遲早要嫁人,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趁她現在還在家,就儘情的壓榨她。
在母親的眼裡,姐姐就該像她一樣的疼愛自己的兒子,於是兒子要買新衣服了,問她要錢,兒子看上新鞋子了,問她要錢,兒子大了要買房了,又問她要錢。
她拚儘所有獲得的一切,最終被家庭剝的乾乾淨淨。
第二次,便是現在了。
王楚楚說的對,女人的婚姻如同第二次投胎,知道是火坑的時候,就不要再往下跳了。
她其實早就知道,孟唯的母親偏愛他的大哥,而孟唯因為大哥“讓學”的原因,對他有所歉疚,始終都想補償他。
他們有著類似的原生家庭,因此感同身受,愛上他幾乎就是一見鐘情。
他們都想逃離那樣的家庭,於是拚命努力。隻是相比孟唯,她更加沒有顧忌,做一件事,專心一件事。
他不一樣,自信過了頭,從不懷疑自己的才能,不成功就怪自己運氣不好。
她喜歡他的熱情,喜歡他的執迷不悟,至少在他看來,這個男人是專一的,忠誠的。跟他在一起,不過就是自己累一點,辛苦一點,需要付出的多一點罷了。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你在地獄,那我就下天堂來拉你。
她用100萬投了這筆生意,愛的起也虧的起。她並不相信愛情,她隻信自己。
但她沒有想過,自己下了天堂來地獄去拉他,如果不成功,自己有可能就會變成地獄。
「孟唯,我要怎麼做才能原諒你?」
「我要過多久,才能變回那個鮮活的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