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徐霞客!”江姑娘一聲驚呼,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起徐霞客來,那眼神就好象在看一個怪物一樣。
徐霞客心中不由有氣,哼了一聲,並不答話,站起身打掃了一下身上的塵土,繼續向前走著。
馬蹄聲響,那馬車居然跟了上來,徐霞客側身讓了一下,卻見那馬車全不加速,隻是不緊不怕的跟著他在走。
徐霞客再也忍不住怒意,轉身站定,冷冷的對江姑娘說道:“我就是徐霞客,姑娘看清了沒有?你可以走了!”
江姑娘撲哧一笑:“你以為你有多好看嗎?我是聽人說,你當眾答應小倩要走遍全國補寫《水經注》,心裡好奇,你真的能說到做到嗎?”
徐霞客聽江姑娘說“小倩”,看來這個江姑娘和酈小倩還是好友,她所問的這事可是大事,含糊不得,莊容說道:“除非死在路上,否則一定說到做到。”
江姑娘的眼中光彩一閃,吆喝一聲,讓車夫停下了車,將車門打開,向徐霞客伸出手來:“我正好到渭南去,可以載你一段路。”
徐霞客一呆,沒想到這江姑娘說無禮時真無禮,說有禮時還真是有禮的非常。他看著江姑娘白白的小手,想了一想,笑道:“這可太好了,多謝。”說著避開江姑娘的手,自己拉著車門往車裡進。
江姑娘臉上一紅,這才發現自己實在有些豪爽過份了,急忙收手,將身體往裡退,讓出坐的空間,嘴裡說道:“我叫江小玉,你就不必自我介紹啦,我已經知道你叫徐霞客了。”
這裡,徐霞客正在上馬車,在他之前三裡,一個人正站在那裡喘息著,神情無比痛苦。
這個人是王一。
他的額頭上腫了一個大包,臉上還有幾條紅印,那是被樹枝抽的,當然,最終他還是把那無賴打的跪地求饒了,但他沒興趣也沒時間殺了這混蛋,他必須儘快找到徐霞客。當他擺脫了那無賴的糾纏後,徐霞客早已不見蹤影,但他心裡很清楚應當上哪裡找,因為方才徐霞客走的是官道,而這條官道隻通向渭南,所以,徐霞客隻能向渭南去。
考慮到他和這無賴糾纏了這麼久,他相信,徐霞客一定早已經回到官道了,於是他急急忙忙的跑上官道,一路急行向前趕著,一口氣趕了足有十裡,卻根本沒看到徐霞客的蹤影。他自然不知道,其實當他在官道上拚命追趕徐霞客時,徐霞客還在渭河邊上看著釣魚的老翁發呆呢。
終於,王一痛苦的認識到,不是他沒趕上徐霞客,而是他走過頭了。以他的行進速度,徐霞客得持續奔跑才能達到,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現在已經走出了十裡,極目前望,前麵五裡之內仍是沒有一個人影,那麼,隻能說,徐霞客不在他的前麵。
王一隻得抹了抹汗水,轉過頭向回路上找。他生怕徐霞客會掉頭回長安,一旦徐霞客在長安出現,他不但白廢力氣,而且他王一這長安第一殺手的名頭也就廢了。所以他仍是一路疾行,希望儘快找到徐霞客。
終於,在離那輛馬車三裡路時,他確認了,前麵是徐霞客。但同時,徐霞客也已經上了馬車,車夫一聲吆喝,拉車的馬放開四蹄向自己迎麵跑來。
王一裝做對這馬車毫無興趣的樣子讓在路邊,喘息著擦汗。
看來他是沒可能在路上追上徐霞客了。誰能想到這個混蛋半路上會上了馬車呢?要早知道如此,他就騎馬上路了。
他抬眼看了看前麵,咬了咬牙,再次放開腳步向著已經漸漸消失在視野裡的馬車追去。
他必須完成任務,因為他是長安第一殺手,因為這筆生意值一千兩,因為他已經收了五百兩定金,因為他不但想要錢,也想維護他的名譽。
夕陽西下時,馬車在離渭南不遠的一個小旅店停下。雖然離渭南已經不遠,但天馬上就要黑下來了,天黑後路上會有些什麼,誰都不知道。雖然人人都在說“聖主在世,天下太平”,但天下其實真的不太平,這一帶還好一些,畢竟就在京城邊兒上,所以白天很少有什麼犯罪事件,但到了晚上,不但有強盜,還有一些讓人談之色變的奇怪東西,有的是野獸,或者說看起來象野獸,有的,則是傳說中的鬼怪。自然,在公開的場合,誰也不敢談這些東西,否則是要以“造謠惑眾”被處罰的,最嚴重的甚至被殺頭了。但殺不殺頭是一回事,事實上有沒有卻是另一回事。
馬車車門小心的打開,車夫,據江小玉介紹,名字就叫趙大,站在車門外等著小姐下車。
徐霞客抱著江小玉,小心的,輕柔的走下車來。江小玉的頭倚在徐霞客的懷裡,睡的正香。
徐霞客雖然懷抱美女,卻沒有一絲的雜念。這倒不是他能坐懷不亂,而是他知道自己是沒可能動這念頭的。江小玉何許人也?吏部侍郎江忠江大人之女,江大人一向的把女兒當兒子養,江小玉也真給江大人爭氣,所做所為全是江湖豪傑的派頭。這不,她小人家說要自己出門就自己出門了,隻帶著一個趙大做車夫全程照料,至於要上哪裡,連江小姐自己都不知道,反正是興之所致,四處亂跑。
不過,看起來這個偽豪傑多少和真豪傑還有些不一樣,這不,一下午下來,江大俠居然就這麼睡著了,而且睡的還真是香甜,連徐霞客把她抱下車都不知道。
眼前這個旅店其實規模可也不算小,前後三排,前麵和後麵的兩排都是五進的屋子,中間一排則是二層小樓,從那些斑駁的朱漆就可以看出,這旅店也曾經很是豪華過。隻是,現在這旅店雖大,卻幾乎沒有什麼客人------還是明說吧,其實江小玉一行就是這旅店今天唯一的一批客人。
徐霞客抱著江小玉站在車邊,靜靜的等著,趙大忙裡忙外,先是四處尋找總算找到了店夥,然後又指揮著店夥收拾了中間小樓二層的一個房間。
直到趙大向徐霞客招手示意可以上去了,江小玉也沒有醒。
徐霞客咬了咬牙。
江小玉雖然並不沉重,但抱這麼長時間也夠累人的,現在還要上去二樓,實在有些吃力,但他當然不能因此就把江小玉放在地上,他隻能咬著牙抱著江小玉,一步步的慢慢爬上樓去。進得屋子,見屋子裡倒也收拾的乾淨,隻是不知為什麼,六月的天氣裡,屋子裡卻是陰冷的。店夥的服務可說真是差勁極了,隻是大致的收拾了一下屋子就不再理會他們,甚至根本就沒有跟著上樓來,徐霞客隻能自己進到屋內,小心的把江小玉放在床上。
隻是,他抱的實在太累,將江小玉往床上一放時,身體要彎下,這一彎,再也支撐不住,雖然江小玉是被輕輕的放在床上的,但他的身體卻向前一傾,其時他的雙手還在江小玉身下沒有抽出來,於是,他的嘴結結實實的親在了江小玉的臉上。
徐霞客嚇了一跳,急忙立起身來,卻見江小玉隻是輕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仍然在睡著,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轉身看去,卻見趙大在門口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不由得紅了臉。
他有些尷尬的走到門外,輕輕關上房門,趙大卻全當不知,恭恭敬敬的說道:“徐公子,我已經給您安排了客房,在這邊。”說著向左邊的房間一指。
徐霞客一愣,其實他並不想占這個便宜,既然都搭了人家的馬車,再讓人家出錢住宿,實在有些說不過去,當下笑道:“這個多謝了,我還是自己看看住哪一間吧。”
趙大的模樣雖然粗豪,但心思都十分細膩,立刻明白了徐霞客的意思,他也知道這一晚的房錢事小,但如果硬是要徐霞客接受這種安排,卻是有侮辱之嫌,當下點頭:“這個全隨公子的意思,在下也有些疲倦了,先去休息,公子有什麼事不妨就到右邊這一間來找在下。”
徐霞客點頭稱謝,見趙大隨即回了房,他卻來到樓下,見那店夥還沒有走,當下問起趙大安排的房間的價錢。
店夥答道:“這樓上的房間都是小店最好的,價格便宜,才五錢銀子一晚。”
徐霞客卻為了難。
他總計有五十兩銀子,算來不要說住五錢銀子的房間,就算住十兩銀子的房間也住得起,但這可不是住一晚的事,他要靠這五十兩銀子周遊全國。一兩銀子是十錢,如果一兩銀子隻能住兩晚,五十兩滿打滿算也就是一百天的住宿,這還不算路上的吃喝之類花銷,所以他實在是住不起。
“有沒有便宜些的客房?”徐霞客問道,“我隻要有個能容身之處就可以,越便宜的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