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答道:“無論有用沒用,我都先去試一試,你且在家裡照顧你弟弟,最好請個醫道高明的大夫來看看,不要隻是相信那些鬼神之說。”
張大龍連連點頭,結結巴巴的道:“多,多謝徐公子了,我本當和你一同進山的,隻是我弟弟。。。。。。”徐霞客截住了張大龍的話說道:“你得照顧你弟弟,這件事就由我來吧。你且給我說說,你弟弟在哪裡打柴避雨的。”
張大龍呆了片刻,突然跪了下去,向徐霞客深深磕了個頭,嗚咽道:“公子大恩,大龍永世不忘!”
徐霞客急忙將張大龍拉起,說道:“不要客氣,我本是出來遊曆的,碰上這等奇事,自然要管一管,咱們先在路邊坐一坐,你給我詳細說一說地點,然後你回家去照顧你弟弟,我。。。。。。我還有點事,就不去你家了,明日我去入山。”
次日,四更方過,天還黑著,徐霞客就進山了。
他其實沒有什麼事,隻是不想再跟著張大龍回家去讓人家招待而已,所以與張大龍一分手就在靠近山的地方找了個小旅店住下了。
現在,他正站在張大龍所說的張小龍砍柴避雨的地方。
其實這裡不那麼難找,也不那麼遠,雖然徐霞客幾乎是摸黑上的山,卻也很容易就找到了,這是一棵大樹下麵,樹冠很大,四下裡很開闊,這大樹也許太過霸氣,弄的周圍很大一片地方都沒有其他樹木了。
站在樹下,他不由的暗自歎息。
張小龍說在山上避雨,天黑了怕下山迷路,這可不是真話,這路很明確,他徐霞客聽是根據張大龍的描述就順利的摸黑找到了,張小龍生於此長於此,見天兒的上這裡砍柴,會迷路?隻怕他當時就已經被什麼東西所迷了吧。至於張大龍,坦率的說,徐霞客對他有一些不以為然。
其實如果真的認定了弟弟是被什麼東西給迷了,完全可以上這裡來找一找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而且他也很清楚怎麼找到這裡,那麼為什麼他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弟弟越病越重?
要說張大龍不著急給弟弟治病那是不對的,因為事實就在那裡,張大龍的確急的不得了,而且想儘辦法幫弟弟治病,但這個“想儘辦法”裡的辦法不包括上弟弟發病之處來看看。原因很簡單:恐懼。
張大龍固然心疼弟弟,但同時,他也沒這個膽子直麵鬼怪,所以才會四處求治卻死活不肯上山來看一眼。
人性就是這麼複雜,不是好人就一切都好,也不是壞人就一切都壞,正如張大龍,他對自己弟弟的愛心讓人感動,但那膽小勁兒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也正因如此,徐霞客才主動說及讓張大龍去照顧弟弟,由他自己上山,也好讓張大龍保全了臉麵。
徐霞客向四麵看著。月色很好,十丈外的景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皎潔的月光照射在地上,濺起寶石樣的光華。
不知不覺,他的眼皮有些發緊,打了一個哈欠,他心想這個當口可不能睡著了,乾脆來回走著,以驅趕睡意。正自走著,突然間一陣若有若無,遊絲似的聲音響起,“徐霞客。。。。。”
徐霞客一驚,並沒有回答,隻是站直身子,朝著周圍看了看,並沒有看到人,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錯把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聽成了人聲了,猶豫了一下,又繼續邁步。
“徐霞客。。。”那細細的聲音又起!徐霞客猛地一愣,這次他沒有聽錯,絕對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隻是聲音沙啞,又有些生硬,細聽並不像人聲。
他的頭發刷的一下子立了起來,“這是什麼東西?”他不由得想起小時候聽老人講過的那些鬼故事,聽說有些妖魅會喊人的名字,如果那人答應了,就會被勾走魂兒,以至於大病不起,甚至丟掉命,但是這隻是傳說而已,誰也沒有遇到過。此前他碰到了小葉子雖然是鬼,卻沒有這樣的做法。
但徐霞客本來膽子就大,此前又經曆過小葉子的事件,很快就恢複了鎮定,他感覺到那個聲音是從不遠處的鬆樹林子裡傳來的,目光向那裡掃視了幾眼,仍舊沒有看到任何東西。他衝著樹林大聲喝問道:“誰在哪裡?出來!”
他的勇氣似乎震懾住了對方,好一會兒過去了,那個聲音沒再響起,徐霞客的眼睛警惕的望著四周,耳朵支棱起來,哪怕有一點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這種高度戒備的狀態保持了好一會兒,見再也沒有一點異常,他這才稍微放鬆一些,慢慢抬腳又走了起來,才走了幾步,忽然間,一片烏雲飄過來遮住了月光,周圍的光線暗淡了很多,刷的一聲響,好像有一隻鳥從頭頂飛過。
借著月光,徐霞客眼角的餘光發現有一個長長的身影拖在自己身後!好快的速度!
徐霞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什麼東西?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可是看那模樣絕對不是人的影子!是山裡得道的活屍麼?聽說那個東西專吸人的精血!”他剛想回頭,隻聽一個纖細乾澀的聲音在自己的身邊響起,仿佛剛剛學會說話的孩子似的,和剛才喊自己的名字的那個聲音一模一樣。“你看,我像人嗎?”
終於出現了!徐霞客強壓住驚懼而又激動的心情,慢慢的轉過身去,隻見距離自己不足三尺遠,站著一隻奇怪的動物,它的頭上戴著一頂帶兩個帽耳朵的狗皮帽子,兩隻後腿著地,整個上身直立起來,全身的白毛晶瑩發亮,帽簷下露出一張尖嘴和一雙令人發暈的雙眼,那眼睛仿佛兩個深潭似的,使得徐霞客的心神暗淡下去,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了,整個人跌入了那雙眼睛幻化出來的潭水之中。
“像!”這個字剛到嘴邊,馬上就要破口而出,徐霞客又覺得很不妥,具體是什麼原因說不清楚,總之這個字千萬不能說出來!
他猛的一咬舌尖,劇痛使得徐霞客立刻清醒過來,暗道好險,仔細一看,這才明白,原來自己身邊的是一隻得道的老狐,聽說老狐狸每天都會有一綹毛變成銀白色,像它這樣全身的皮毛雪一樣白,一根雜毛也沒有,至少要上千年的時間,老狐狸經過上千年的修煉,已經通了很多人事,隻是要轉化成人形,必須要得到人的親口承認,所以它才冒險出來問這個問題,如果得到對方的肯定,那它的道行會突飛猛進,到時恐怕更多的生靈會受到它的迫害。
徐霞客自小就聽爺爺講過他年輕時候打狐狸的事,他說凡事見怪不怪,隻要你有勇氣,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嚇得住你的。
爺爺說他年輕時候打的糧食根本不夠吃,家裡人常常處於半饑餓狀態,他閒暇的時候就會打些野物回來充饑,而那時田野裡多得是野雞野兔,有時候出去一天能打到三五隻野雞野兔。
這天爺爺走了四五十裡路,竟然連一隻野兔也沒有看到,他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換在往日早就打到東西了,今天仍舊兩手搜空空的,走了大半天也著實累了,就坐在一棵大樹下休息,剛把煙袋鍋裡的煙點著,還沒來得及吸一口,就看到不遠處的小路上,一隻全身雪白的瘸狐狸正一瘸一點的沿著小路緩緩而來,小路的兩邊是一人多高的高粱地,小路是鄉下人種田時踩出來的寬約三尺寬的小道。
爺爺坐在樹的一側,從瘸狐狸的視線來說看不到爺爺的身影,爺爺心裡非常高興,這麼漂亮的狐狸皮至少能換幾斤米了,可是現在距離太遠,亂放箭會把狐狸皮打得千瘡百孔的,那樣就不值錢了,爺爺忙把煙袋鍋裡的煙按滅,悄悄的趴在樹根處,拿著弓箭指向慢慢而來的老狐狸。
在距離爺爺十幾丈處,那老狐狸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它站在那裡搖頭擺尾的不肯前進,爺爺明白,老狐狸隨時都會逃走,忙一放弓弦,一支利箭向著老狐狸飛去。
那老狐狸雖然腿瘸,反映卻是極快,聽到弓弦響聲,嗖的一下蹦起二尺多高,那箭沒有擊中狐狸頭,而是打在它的瘸腿上,老狐狸本來就瘸又受了傷,速度更慢了,連滾帶爬的向著來路逃去。
爺爺自然不能讓它逃掉,便在後麵緊緊追趕,老狐狸繞過一個土崗就不見了,爺爺知道它不會跑的太遠,就沿著若有若無的血跡一路跟蹤下去。
走了一段,他忽然看到前麵的一棵柳樹下,一名滿頭白發的老者正光著膀子坐在那裡捉虱子,爺爺忙問他有沒有看到一隻瘸狐狸跑過去,那老者頭也不抬的向著前麵指了指。爺爺剛從他的身邊走過忽然覺得不對,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怎麼會有人在這裡捉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