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肉眼難以分辨的紫氣,包圍著伯歧的殘魂,正潛在地底,倉皇逃竄。
雖然肉身儘毀,元嬰也被那萬桀霄施展劍訣給插成了馬蜂窩。但就憑自己在傷勢未愈,又有禁製加身的不利條件下,還能在正道四大反虛級高手,上百分神,出竅,元嬰期高手的圍攻裡逃得性命,伯歧還是覺得十分滿意。如果可能,他現在直想仰天狂笑。以此來抒發劫後餘生的喜悅,還有……憤怒!
可惜,現在的他隻是一團殘魂。除了逃竄和基本的思維外,他不能做任何事。
一般情況下,靈魂離開,那是十分脆弱的。一個驚雷,一陣涼風,就足以讓一些比較脆弱的靈魂徹底煙消雲散,那將是徹底的消失。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飛散的魂魄會自行分解成天地間的元氣,滋養萬物。不過此類情況也不常發生,因為凡人的一旦死亡,除非他們能夠憑借著強烈的執著或者巨大的怨念立刻修成冤魂鬼體,那樣還能在人間繼續飄蕩一段時日。不然魂魄離體後很快便會抵抗不住陰冥界的拉扯之力,被拉入地府。要麼一直在地府生活。要麼,拋棄所有前塵往事,投胎轉世。一切從頭再來。
修者的靈魂力量,比普通人強大太多。但是強大,有時候並不意味著安全。反而有可能是更加的危險。修者強大的靈魂,是不少異獸的極品補藥。它們需要強大的靈魂來彌補自己對天地元氣感悟方麵的先天不足。同時,修者的靈魂,對於修者來說,更是一個難以抵擋的誘惑。或是煉丹和藥。或是抹去靈識煉成器靈。或是製成能夠保命的元嬰傀儡。反正隻要是與修煉相關,一個強大的靈魂,幾乎可以使你做任何事都事半功倍。甚至超越前人,達到一個另人難以企及的高度。所以雖然正魔二道,對於掠奪靈魂的打擊從來都是殘酷無情的。但任然有不少修者抵擋不住誘惑,偷偷的獵取著靈魂。久而久之,修真界就有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則,隻要獵取對象不是同道修者。一般人就算看見,也不會阻止,甚至還會出手幫忙,事後再一起坐地分贓。
伯歧,現在就遇到了一個獵魂者。
“哇嘎嘎嘎,不要跑。寶貝兒,到道爺這裡來吧。爺會好好疼你的!”一聲刺耳的尖嘯聲,伴著肉麻的話語,穿過地表,直達伯歧的殘魂。被這聲惡心的魔音一震,虛弱無力的伯歧,忽然感覺到一種直達靈魂的刺痛占滿了他整個識海,饒是他意誌力早已煉到八風不動的境界,也差點承受不住這股刺痛。
“這樣下去不行,遲早給他活活震死,倒不如趁現在還有餘力,出去一拚。”伯歧艱難的控製著包裹著殘魂的金光,迅速向地表遁去,一瞬間,就重回地麵。
此地,是一片原始森林,無數枝繁葉茂的巨木參天而立,許多不知名的小動物,在樹木之間頻繁穿梭,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不過伯歧這會兒可沒空欣賞風景。因為後邊不遠處,就見一個穿著肮臟道袍醜漢,正禦使著一件碟形法寶,向這邊狂追而來。
還沒等醜道士飛到麵前,伯歧就搶先出手了。隻見包圍著他殘魂的金光,刷的一下分裂出大半。迅速凝成三道金色劍影,帶著風雷之勢,飛快射向身後的獵魂者。
這一下,可把那醜道士驚到了。沒想到這殘魂竟還有如此攻擊手段。這三道金光來勢洶洶,一看就知道不好對付。當下不敢怠慢,立刻拋出了他最強大的護身法寶——半塊百年巨鱉的背甲。還是沒有經過防禦陣法祭煉過得那種……
伯歧一看這醜漢居然從儲物袋中拿出這麼一塊破爛貨,就想防禦住自己的天衍劍元,就知道追來的是個下三濫的蹩腳貨。即使以自己目前的狀態,隻要不讓他再有機會使出專門克製靈魂震魂魔音,收拾他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有了這番計較,伯歧當下控製三道劍元,使了個分光散影之法,幾個殘像一晃,輕易繞過龜殼。分彆取醜道士上、中、下、三路。這醜道士隻覺眼前一花,就被三道劍元完全命中,頓時大腦,心臟,鼠蹊三處要害一齊開花,死的不能再死。他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就是“原來這世上還有這麼厲害的殘魂……”
乾掉了不自量力的獵魂者,伯歧收回兩道劍元,指揮著一道,劃破了醜漢的儲物袋。頓時,一大堆垃圾翻湧而出,一些低等靈藥,晶石,半隻燒雞,半壇子劣質老酒,幾個空瓦罐,幾件臟兮兮的道袍。竟然還有一條女子的肚兜,上麵沾染著一些不明液體。伯歧看了,不由暗暗皺眉,這家夥到底是不是修者,兜裡都是些什麼破玩意兒啊。伯歧忍著惡心繼續翻找著,期待能發現一些他期望中的事物……
果然,在那口破袋子的最底層,伯歧找到三支晶瓶,晶瓶之中赫然有著三條還算完整的元嬰魂魄,在其中翻滾掙紮,做著徒勞的反抗。伯歧這下樂了,這三個可是熟麵孔,那是在雙龍峰之上毀在他最後一擊中的十幾名修者中的三個。
當下二話不說,立馬催動劍光,徹底消泯了垃圾和屍體,卷起晶瓶就走。雖然此時伯歧沒有實體,更沒有儲物法寶在身,負載能力大大降低,但是禦使劍光夾帶幾個小小的晶瓶還是十分輕鬆的。
斬獲三條元嬰,伯歧心情稍濟,一邊繼續飛遁,一邊思量起今後該何去何從。仇,是一定要報的。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該如何恢複功力,否則一切都是空的。元嬰嚴重受創,已經接近消散的邊緣,要是沒有元嬰的保護,魂魄最好的結果就是轉世投胎,重新做人,這一點是伯歧絕對接受不了的。他還有太多的事情不能放下。
尋求道友救助?伯歧早年間曾一直儘力避免因果業力的糾葛,獨來獨往,朋友沒有幾個,徒弟更是一個沒有。即是偶有交集,也多是淡淡而交。千多年來,雖然幫過不少人,也有那麼一兩個能談幾句的朋友,但要說性命之交,伯歧實在不敢冒險。再說,如此嚴重的傷勢,就伯歧所知,天下間隻有二人能有此回天之術。一個是天醫門的門主季天陽。季天陽是修真界出了名的老好人,凡是有同道來到天醫門求醫問藥,隻要力所能及,便無一不應。他也算是伯歧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本該是最佳求救人選,可惜,他的女兒就是那個對伯歧由愛生恨的瓊霞仙子季月蓮。
還有一人,就是伯歧,他自己。伯歧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所以除了修煉,他的閒暇時間其實很多。閒來無事,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四處遊蕩,尋幽探秘。玄圜大陸不少崇山峻嶺,深幽險穀都有過他的足跡,甚至一些尋常修者不敢企及的秘境絕地,伯歧都一一尋訪,沒事進去搜刮點天才地寶,前人遺物。要論起窖藏之豐,那些名門大派卻是拍馬也趕不及他的。隻要能回到自己的秘密仙府,伯歧起碼能想到三種療傷聖藥,能立即穩住他潰散的元嬰。可惜,不說洞府遙遠,跟本不是他這重傷之身能夠在短時間內到達的。即使能夠立即回到家門口。伯歧身上所有事物,除了一點劍元被他藏在識海中得以保存,其他一律給轟成殘渣。其中一件解開護山陣法的關鍵法寶,自然也沒能幸免。要強行入內,就算他再熟悉陣法變幻,這半點殘魂,也撐不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這時,伯歧才真正體會到了什麼是有家歸不得的感覺。
心中默算著種種可能,伯歧無奈。要想保住靈識,他麵前的路隻有一條,也是他最不願意走的一條,奪舍!
之所以不願,原因有二。
一是性格使然,伯歧生性孤傲,恩怨分明,突然要他禍及無辜,心理總是有點抵觸。
二是奪舍也有上中下三等之分。上等軀舍,是為百脈具暢,冰肌玉骨或是天生靈脈之人。修者若是能得一此類軀舍轉寄,就可以極大的將自身元力過渡到新的軀舍中,最大限度的保留實力。遺憾的是,有此類體質的凡人,都是各大修真門派爭相拉攏的寵兒,大多早早就被接引上山,開始了修煉之旅。中等軀舍,則是出生不足百日,先天之氣未絕的嬰孩。這種軀舍,雖然不能繼承元力,但勝在靈智未開,毫無反抗,可最大限度避免奪舍時的反噬現象。而且煉化了嬰兒體內一絲先天之氣,就能作為元力的根本,繼續修煉下去。下等,自然是饑不擇食寒不擇衣,隨便找個青壯身體奪了再說。這等行事弊端太多,最大的問題就是。奪了個身體,如果因為資質太差,而修煉不出法力,那就隻能認栽了,老老實實當個凡人吧。伯歧判斷,他目前所處的位置,到最近的凡人聚居地,也有數百裡之遙。以他目前的狀況,能否堅持到那裡,也不好說。
時間,就在趕路中快速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伯歧忽然感覺到前方的光線開始越來越亮,他知道,自己終於要衝出這片遠古森林了。
一出林子,映入伯歧眼簾的是一派繁忙的景象。隻見數百壯漢正在不遠處,有的二人拉著一條鏈鋸,有的則操著一把大斧子,在那熱火朝天的砍伐樹木。乒乒嘭嘭之聲不絕於耳。他們身後,則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樹墩,和一小塊營地。伯歧不由感歎,凡人發展的步伐真是迅速,百年前此地還是一片枝繁葉茂的景色。轉眼之間,這片樹林都給砍掉一小半了。這樣倒是讓自己省去了一些尋路的時間,間接的幫了自己一把。
伯歧隱去光華,竄入伐木營地之中快速搜尋起來,希望能發現剛出生的嬰孩。轉了一圈,伯歧立即失望了。這裡除了壯男和木頭,什麼都沒有,連夥房燒飯的,也是兩個五大三粗的肌肉大漢。隻見這兩人拿著兩把跟他們身體差不多大小巨鏟,在一個巨大的鐵鍋中狠狠的翻炒著,這摸樣簡直不像做菜,而是在殺敵。
伯歧帶著不敢領教的神色退出了這個伐木營地,向著一條簡易小路飄飛而去。
又過了一段時間,伯歧終於來到了大路之上,這裡的人流明顯增加了不少。男女老幼拖家帶口,幾個勁裝騎士策馬在路上飛馳而過。路邊則有一些小販挑著擔子,在叫賣著乾糧和解渴的水果。伯歧將神識迅速掃過眾人,他又失望了。這裡的人全部都是庸碌之人。如果真的找個這種軀體奪舍,饒是以他自負不輸於任何人的修真經驗,都沒多少把握能度過修煉最初的幾道關卡。
不過伯歧並不氣餒,因為他目前尚有不少餘力。現在已經找到了大路,相信在足夠的時間內,找到一個合適的軀殼,那是不在話下的。
正在仔細搜尋著合適的軀殼,忽然心中一陣波動,伯歧的神識立即掃向了路邊一輛正在緩慢行駛的馬車。這兩馬車有兩名佩刀大漢駕駛,後邊的車廂側麵都是密封的不見窗口,後側則有一扇木門,關的緊緊的。看樣子,是從裡邊鎖住了。隻有車頂部開有一個透氣的窗口,不過也給鐵條封得死死的。這簡直就像一輛囚車。
伯歧迅速隱進車內,車裡的景象令他大大吃了一驚。車子中間,鬱悶的坐著一個獨眼大漢,雙手捂著耳朵,嘴裡碎碎念的好像在咒罵些什麼。車廂兩邊,直排排的訂了兩排木架,木架之上,清一色的都是繈褓嬰兒,不少都在哇哇大哭。
伯歧抑製住激動的心情,初略檢視了一下嬰孩們的狀況。車計有四女十九男一共二十三名嬰孩。首先,女嬰就被伯歧看也不看的排除掉了。讓一個男人的靈魂待在女人的身體裡,伯歧可不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因此,這些女嬰就是資質再好,他也不取。剩下的十九名男嬰中,又有五個年齡已經超過了百日,身上先天之氣也已散儘,也被排除了出去。
還有十四人,伯歧對這些嬰兒開始做起了細致的比較,他驚訝的發現,這些嬰孩雖然修真資質都不怎麼好,但都有著強大的內府生機,四肢比例勻稱,眼睛炯炯有神。伯歧知道,按照凡間的說法,這些嬰孩,都是練武之才。是什麼人會有興趣搜集這麼多有練武資質的嬰孩?換作平時那個整日東奔西跑打發時間的伯歧,他可能會有興趣一探究竟。不過現在的伯歧,沒有這個興致多管閒事,他也管不了。
檢視著十四個男嬰,伯歧終於發現了他的目標,整車裡資質最好的一個。隻見這個小娃娃,雖然還不滿百日,就已經能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捏著兩邊兩個大孩子的小臉蛋,把他們欺負的哇哇大哭。獨眼大漢見了,也不阻止,隻是哀歎一聲,繼續捂著耳朵,抱頭忍耐。伯歧發出一個瞌睡決,大漢得到了徹底的解脫,哭鬨聲頓時停止,整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獨眼大漢當然不會覺得奇怪,因為他就是第一個睡著的。
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法術效果,伯歧分出一道劍元,從內側輕輕的打開了車門。“嗖”的一聲,就托著嬰孩飛出車廂,落到了路邊一棵大柏樹背後。接著再回過頭把車門重新關好。最後遁出車廂,目送著馬車漸漸遠去。
伯歧飄回樹後,先催動劍光在一邊挖了一個深達百米的深坑,把三個存有元嬰魂魄的晶瓶小心埋好。又在樹上做下了記號,以便來日再來收取。回望嬰孩,雖然心有不忍,但是事急從權,他伯歧也沒有什麼婦人之仁。心裡歎息一聲,默念法訣,瞬間就抽出了嬰兒的魂魄。隻見一團微弱的白光,被一團紫氣牽引著,從嬰兒頂門冒了出來。無知無覺,如璞玉般的純淨……
感覺著這團微弱的靈魂,伯歧忽然心生一計,“反正附體之前要散去元嬰,倒不如成全了這個小娃,也算還他一點舍身之恩。”計議一定,伯歧立刻動起手來。
兩團靈魂,一大一小,一紫一白,順著一條紫色的靈魂細線,正在快速的發生著轉變。隻見那團本來壯大的紫色靈魂,隨著一陣陣輕微的波動,越變越小,顏色也越來約淡。而原本微小的白色靈魂,則被紫光包圍。漸漸的,由外而內,被徹底的改造了。泛起了明亮的紫色光輝。
不多時,改造結束,精疲力竭的伯歧運用最後一絲元力,打開一道通向陰冥之界的通道,“呼咻”一聲,把那團已經壯大百千倍的紫色靈魂扔進了冥界。伯歧想了想,在通道關閉之前,一道思維波動傳了過去——“你且先去陰間暫住,待我修煉有成,必來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