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有沒有一種絕對?絕對的道理,絕對的標準,絕對的愛戀,絕對的正確,照著它做就不會錯的絕對,旁徨無助時,亟需補救時,我們常常都在找尋這個絕對。
但人類隱藏在身體裡的叛逆因子,在相安無事的時候卻沒那麼聽話,越是“絕對”的事,我們越想去看看極限在哪邊,挑戰人的力量是否真的可以勝天;也越想反抗這種絕對,“好像沒有那麼絕對”的感覺讓我們彷佛有了力量,但會不會是一種阿Q式的勝利,沒人可以回答我。
不管如何,在絕對之前,我們習慣用好像來當防護罩,讓我們在是與非之間能夠徘徊一段時間。
例如。
腫瘤好像越來越嚴重,但隻是好像,所以我不急著處理它。
好像開心了一點,但隻是好像,因為偶爾半夜還是聽得到她的啜泣聲。
阿耀好像越來越少在家裡出現,但隻是好像,所以我也沒關心過他去哪了。
好像變得怪怪的,但隻是好像,因為我也說不上來哪裡怪。
寶兒好像快要談戀愛了,但隻是好像,所以還是每天看他獨自一人出門,獨自一人回家。
阿森好像回到十歲的沈徹了,但隻是好像,因為現實生活中,他還是二六黃金單身漢,我是說撇開未婚夫的身分不說的話。
而陳穎好像來了,但隻是……不,她真的來了。
陳穎微笑的站在門外,我則像是雕像一樣石化。
“可以進去坐坐嗎?”
我倒了杯茶給她,“你找Fish……還是找我?”
“都有。”陳穎喝了口水,走到我們掛在牆上的布告欄前麵,很有興趣的看著。
“你們感情真的很好耶,好羨慕你們這種生活。”我不知該回應什麼,隻能笑笑說還好。
“Fish和朋友出去了,有什麼事,我回來會轉告她。”
“前幾天我聽說Fish的事了,剛好下禮拜是沈徹的生日,所以我想說大家可以一起出去慶祝,順便讓Fish可以去散散心。”
“我會跟她說,請她再回電給你答覆。”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大家一起去渡個假,好嗎?”陳穎還是微微笑的,但有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壓迫。
“我要上課,可能沒辦法。”其實下星期我們班跟隔壁班都要去畢業旅行,大三的課停的都差不多了,幾乎跟放假沒兩樣,但我想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那就假日嘛,反正我跟沈徹的時間比較好……”
“為什麼一定要我去呢?你不知道這樣很殘忍嗎?還是你是故意的?”我打斷陳穎自以為是的體貼,猶豫的說出心中的想法。
陳穎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的問她這些話,但也很快就恢複笑容,“如果我的口氣讓你有這種感覺,我跟你道歉。隻是因為我在台灣幾乎沒有什麼朋友,常常聽Fish提起你們的事,所以才想要大家一起出去玩而已。”
我有說過,陳穎是個很坦率,直接的女生嗎?那份澄淨是我遺失了很久的。
“對不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讓我感到羞赧,恨不得能立刻離開她麵前。
陳穎倒是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四處參觀了起來,“我等一下可不可以參觀你們的房間啊?以前在澳洲,不論我軟硬兼施,我爸就是不讓我住外麵,所以我真的好羨慕你們可以像這樣住在一起。”
對於陳穎的熱絡,讓我有些不習慣,畢竟我們的立場那麼不同,如何對待一個喜歡,但可能敵對的人,課本上沒教過我這些,所以我放棄去處理這矛盾的情感。幸好她隨意逛了一會兒就先回去,直到關上門,我才認真考慮剛剛的邀約。
也許對我和阿森,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我們把彼此的關係厘清。不想後悔就必須勇敢一次,我想擁有站在他旁邊的權利,如果傷害了誰,我很抱歉,但就這段時間,讓他屬於我,我屬於他。
也許是抱著期待的心情,做任何事都顯得輕快了許多,“盥洗用具我們帶一份就好,你提醒寶兒他們不用帶了。”我專注地將洗發精,沐浴乳等倒入瓶子內。
“你真的沒關係嗎?”Fish有點猶豫的看著我。
“嗯。”我沒看她,繼續倒下一罐。
晚上睡覺時,Fish爬上我的床,“怎麼了?”
“沒有啊,就想跟你一起睡嘛。”
“失戀之後真的轉性了?好吧,我們兩個就湊合湊合吧。”我作勢要扒去她身上的睡衣。
“哈哈,我才不要,隻是失戀一次而已,我還有很美好的未來。”
“對不起,之前沒有在你最難受的時候陪在你身邊,我……”
“你現在才知道喔,看你多狠心,我那時候差一點都想要跟你絕交了……”我自知理虧,沉默不敢說話,Fish見我沒說話,大笑的抱著我,“跟你開玩笑的啦,我哪有這麼小心眼,而且也是我自己沒跟你說的。”
“如果你跟我說的話,我一定會……”會怎麼做得決定,我接不下去,因為連我也開始懷疑我自己究竟會怎麼做?真的能發自內心為Fish抱不平嗎?
“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吧?”
想了很久,決定還是告訴Fish我和小春的談話,我不想瞞她,“其實小春很擔心你,也很後悔不能用更好的方式去解決你們之間。我可以了解他為什麼這麼做,所以我要他不要後悔,要過得好到讓你沒機會再回頭。”
“楊以昕,你真的很想跟我絕交,是不是?”Fish說,但口氣沒有帶一點怒意。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要看他後悔,你好他才好,他好你也才能好,不是嗎?”
“你在說什麼繞口令啊,哈哈,不過這樣是不是很笨啊?”Fish轉過來靠在我的肩膀,立刻一片濕熱。
“誰說的,你是我看過最勇敢又最聰明的人了。是哪個人說過,分手是為了找到更好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到比他更適合你的。”
“那當然,我都這麼大方了,月老一定會保佑我的啦。”Fish在我肩上胡亂擦了一把,然後很瀟灑的回到下舖。
躺了很久都沒說話,在我以為她已經睡著,也準備翻個身去見周公時,她忽然問我,“昕,回到過去是什麼感覺呀?”
“能重新挽回錯誤的,或者將失去的彌補回來……就像玩大富翁一樣,重開新局又是另一番氣象,機會跟命運也重新安排。但這一盒大富翁隻能重玩一次,所以賭上不能再回頭的未來,無論如何也想要再拚一次,想要贏一次,也許就是這樣吧!”
爬起來,站在床邊,眼神發亮地向我說,“真的耶,我跟寶兒玩大富翁,每次都想重來,而且就是那種感覺,這一次一定要更小心翼翼走每一步,一定要贏過他。”
“寶兒不是都讓你了嗎?”
“哪有啊,你們都沒看見他跟我討錢的那副嘴臉。楊以昕,你真是讓我的茅塞都大開了,不像有人說的那個爛例子,好了,我要去睡覺了,明天我就是全新的梁Fish了。”這小妮子蹂躪完我的臉後,帶著滿足又豁然開朗的笑容回到床上,也不顧我伸出頭不斷追問她那個“有人”是誰,但我開始期待明天可以見到全新的Fish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