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風銀色的鱗片在太陽下閃閃發光。丹尼斯等人坐在殘風的背上,所有人都東倒西歪的,除了丹尼斯和卡羅斯以外。
丹尼斯右手抓著殘風的角。這是他最疼愛的一隻幻獸(注1),也是和他感情最親密的一隻。殘風是一隻年輕的銀龍,在丹尼斯即將要出生之時,卡羅斯率領幾個身邊最親的將領,前往殘風的故鄉──西北方寶鏡仙源與魔納尼斯邊境的山脈──銀龍聚集之處。與龍群爭鬥,將還在卵中的殘風帶回塞維爾宮,當作是王儲出生時要送給他的禮物。
所以這隻銀龍,從小便陪著丹尼斯長大。
他還記得,小時後他被父親罵、被打,自己一個人在那裡賭氣、心情不好的時候,殘風甚至會幻化成最小型的逗趣模樣,在他前麵向一團銀霧似的,轉來轉去逗他笑。不過,即使已經離開卵殼十幾年,以龍的年紀來算,殘風仍然是隻非常年輕的銀龍。
而且是隻非常漂亮的銀龍。殘風的身體從頭到尾都是銀色,他的屬性是風。他擁有深藍色的眼睛,殘風的龍角是他最自豪的部分,因為和一般的龍比較起來,他的龍角要更長、更細瘦、形狀更完美;(注2)他也擁有一隻美麗的尾巴。還有,在六種可以幻化的龍之中,銀龍是體型最大的,這也讓他十分自豪。
風很大,很大,吹的所有人都勉強拉住,才沒有被吹走。他們靠著卡羅斯下的隱形咒輕鬆的飛行在人界的天空上,隻要小心不要撞到飛機或是鳥兒,就不會被底下的人類發現了。
‘拜托!你們父子倆到底是不是人啊!’雷力可在風聲中大喊。
‘彆叫了!你再怎麼叫我都聽不到的!’丹尼斯嘴邊露出笑容,故意喊著。
雷力可一步一步,手腳並用,艱難的“爬”到丹尼斯身邊。
‘丹尼斯!’
丹尼斯捂住耳朵。‘不需要這麼大聲嘛,我們距離頂多五公分而已……’
‘叫殘風飛慢一點!’雷力可還是自顧自的喊著。雷係的他很難適應這麼強的風,他很少乘著龍旅行。雷屬性的金龍是最小型的龍,他們大多是使用小型獸化型態,載著主人在陸地上快速的奔跑。金龍的小型獸化型態類似異龍(注4),他們的後腿比較發達,可以站立在地上,有翅膀,但翅膀又比一般的異龍要小很多,根本沒有用處,他們是靠在地上快速奔跑來移動。
而且,雷力可根本沒有自己的龍。
‘我們趕時間啊。’丹尼斯露出惡作劇的笑容,逕自催使殘風飛的更快。他們像風一般的穿越白色的雲霧,頓時四周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到,濕氣更是讓雷力可冷的發抖。
丹尼斯大笑著。‘殘風啊,轉個圈吧。’
雷力可發出絕望的吼聲。
這隻漂亮、且個性和主人一樣頑皮的銀龍,聽話的在空中轉了一個、兩個、三個圈……直到丹尼斯被卡羅斯痛罵,才停止。
雷力可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
他們現在人界中國南方深山中的一個森林。潮濕的空氣讓大夥兒都很不自在。
丹尼斯正無聊的玩弄自己的劍,並且笑嘻嘻的研究雷力可痛苦的表情。經過一趟空中之旅,他覺得自己快吐了。
卡羅斯和芙洛拉在一旁準備打開異界連結的陣法。他們必須要熬煮草藥,將那些稀有的藥材研磨成粉,準備畫陣法用的魔粉。雖然看不懂父親的做法,可是丹尼斯知道那必定繁複的不得了……
……可真佩服芙洛拉能弄懂這些東西。
看她蹲坐在地上,天藍色的長發垂落下來,纖細的手指熟練的處理各種藥材,紅寶石般的眼睛專注在眼前的工作上,丹尼斯忍不住聯想到自己的母親。
他那已逝的母親,坎蒂斯,是整個魔界大陸上最厲害的藥草師。小時後,他也常常躲在母親的工作室,企圖逃避父親要他閱讀背誦的那些一本又一本的書,雖然最後仍然會被父親找到,但是,躲在母親那裡看她工作,仍然是小時候的他最喜歡做的事情。
記得那時候啊……母親也是像芙洛拉現在這樣,低著頭,將綠色的長卷發紮成一束,專心的處理手中的藥草,並且回答好奇的小丹尼斯,對各種稀奇古怪的藥材提出的疑問,替他講解它們的名稱、產地和功用以及……危險性。
芙洛拉從小無父無母,總是跟著自己的母親,在她身邊幫忙。或許是這樣才讓她對藥草有如此深刻的了解吧。
‘唉……’他望著天,歎了一口氣。
‘雷力可,你小時後最討厭的科目是什麼啊?’他問。因為那時候……雖然他對母親的工作有很濃厚的興趣,不過那興趣僅止於觀賞……他從來不會想去背誦那各種藥材的作用和熬煮方法。所以才對芙洛拉如此敬佩。
‘…………’雷力可默默的瞪著他,並沒有說話。顯然還在生氣。
‘好啦……說句話嘛!’
‘……哼,’雷力可背過身去,不想理他。‘飛、行!’他重重的說。
丹尼斯輕聲笑著。
畫陣法的魔粉準備好之後,芙洛拉輕輕將水晶球放在地上,並且和卡羅斯一同將辛苦製作的珍貴魔粉灑在地上,畫出陣法。可以看的出這是個複雜的陣法,除了最基本的圓形外框和中央的六芒星,此陣還需要在外框旁邊寫上古精靈文(注5)的咒文……用魔粉寫。
卡羅斯命他們站入陣中,圍繞在晶球旁。
‘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很緊張。’雷力可靜默了一會兒才回答,好像是在考慮要不要原諒他。‘魔界毀了之後……我都跟著撒姆爾……從來沒有回過魔界……’
‘我也很期待。’丹尼斯說。對他來說,魔界是熟悉卻又陌生的地方……
卡羅斯口中喃喃念著古老精靈語的咒文,地上的魔粉,彷彿有生命一般,聽到了咒文之後,慢慢開始發光……終於那金色的光芒覆蓋住所有人……
金色的光芒緩緩往上升,在空地上形成一個圓柱。
當那陣金色的光芒,覆蓋在身上的時候,他們隻覺得溫暖無比,四周那潮濕的感覺消失,沐浴在金色的光中……很舒服……然後,他們感覺自己的身體變輕,緩緩往上……彷彿四周有一股溫暖的氣流,帶著他們緩緩上升………
連雷力可都開始覺得,飄在空中的感覺其實沒有那麼糟糕。
但在那一瞬間,彷彿下麵有無數雙手抓住他們,大夥兒猛地往下掉,周圍的空氣迅速擦過他們身邊,冰冷的空氣,擦在皮膚上,好像無數針刺。金光形成的圓柱方才是慢慢的變高,現在則是迅速的縮小。
待光芒消失,大家都已經不見了。隻留下地上那熬煮藥材用的火熄滅後的灰燼,還有功能消失,變成黑色的魔粉,以及被卡羅斯留下的風弄亂的陣法。
一個人影悄悄走出來,哼了一聲,將地上的黑粉踢亂,然後拾起剩下的藥材。
*****
‘哎喲!’
所有人都跌倒在地上。除了丹尼斯和他父親之外。由於他們現身的地方是在半空中。大家都摔的狼狽不堪。
‘真是的!也不選個好一些的地點……’雷力可不滿的咕噥著,揉著他的手肘。‘乾麻偏偏選在半空中啊?……缺……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再讓自己的腳離開堅硬的地板……可惡……’
‘這哪有選擇的餘地。’卡羅斯不快的皺起眉頭。但很快雷力可就不再抱怨。
因為這裡這簡直是一片天堂。
從小和撒姆爾待在一起的他,對魔界隻有模糊、拚湊不起來的印象。他隻見過,邪界─混沌之界那扭曲醜惡的景象。他隻見過那片永遠是黑暗、血色和陰影交織而成的天空,他隻見過那黑色渾濁的汙水,邪界的每一條河川都是那樣。他隻見過扭曲變形的山脈,他隻見過被邪惡纏繞的植物……被撒姆爾背叛之後,待在人界,隻能見到被高樓大廈遮住一半的藍天,從來、從來沒有看過這般美景……
那是丹尼斯記憶中美麗的天空,現在是黃昏。淡粉以及橘色交織而成的天空,柔軟的浮雲在夕陽照射下,變成橘黃色,遠方翠綠山巒的尖端上的白雪,同樣也給映成一片橘黃,隱入浮雲中,地上有青翠的小草,四周見到的是一片祥和。這就是他們想念已久的帝國……魔納尼斯。
樹叢中一陣窸窣聲音。兩隻長耳獸從樹林中追逐跑跳出來。這些是未成年的長耳獸,小小的身軀還是粉藍色,長得拖地的耳朵不時絆倒他們細碎的腳步,它們的體型很小,可是耳朵卻出奇的長,外形像兔子,動作靈巧可愛。它們的父母追了出來;一隻鮮黃,一隻粉紅。
它們的父母到了丹尼斯腳邊,停了下來。孩子們自然也奇怪的抬頭看父母在做什麼,停下了追逐打鬨的遊戲。兩隻成年長耳獸垂下耳朵,低著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任何人都不會懷疑的禮。它們的確是在行禮。
‘怎麼回事?’丹尼斯納悶的問。
‘它們感覺的到你……’卡羅斯笑著說,接著那兩隻長耳獸分彆走到卡羅斯、芙洛拉、雷力可的腳邊行禮。‘感覺的到神之子的氣息,以及魔族皇族的氣息……’
‘咦?神之子和皇族,那我是什麼?’雷力可蹲下來,看著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在他麵前垂頭的模樣。
‘大概純粹是因為你和我們待在一起太久了,所以他們感應錯誤……’
‘你真的很煩欸!’雷力可不滿的瞪著丹尼斯。‘一定要破壞我的幻想嗎……’
‘什麼幻想?你是長耳獸之王還是什麼東西……’
丹尼斯必須迅速趴到地上,才能躲過雷力可丟過來的電球。雷力可迅速在手中凝聚氣,電元素迅速回應他的召喚,衝向丹尼斯。
四隻長耳獸仰起頭,用敬畏的目光抬頭望著他們。
‘它們知道我們是魔族人?’
‘自然知道。它們知道它們的主人回來了……’
丹尼斯遠遠聽到一陣歌聲。高亢、清脆而悠揚的歌聲。
‘這是……’他們細細聆聽。
‘喔,歡迎來到魔納尼斯帝國……
無知的闖入者
千萬不要緊張
不要擔心回不了原來的世界
因為這裡是最棒的地方
儘管我們的統治者已經不在
儘管我們經曆過恐怖的曆練
但是歌聲永遠長存
這是仙境這是天堂
與我們共同歡唱
感受魔法的奇跡’
這歌聲帶點哀傷,但是聲音好聽的令人陶醉。
‘這是……’丹尼斯向前走,發現了聲音的來源。
地上有一種紫羅蘭色的花兒,由花瓣中吐出這首歌。現在是早晨,開的花越來越多,也慢慢加入他們,使得歌聲越來越大。
‘符歌草,’卡羅斯輕聲說:‘我好久沒有聽到她們的歌聲……很美妙,對吧?’
‘好神奇……’安琪輕輕的靠近他們。
‘撒姆爾來的時候,她們曾經用歌聲振奮我們的軍隊,’卡羅斯說:‘不過這沒有任何差彆;當時我們仍輸了……’
卡羅斯的表情好似回味無窮。這一切對他來說是這麼熟悉,又這麼陌生。
方才四隻長耳獸現在做出很奇怪的動作。他們一起用力的搖晃著一棵樹的樹乾。說是搖晃,不如說是,用小小的身體去撞還差不多。
‘他們到底在做什麼?’丹尼斯看了看他們,納悶的問。
一隻大鳥俯衝下來,芙洛拉嚇的驚呼一聲─因為大鳥向他們攻擊!不過看得出來,這隻不過是大鳥不耐煩的意思一下,可見他們是老朋友了。長耳獸急著想告訴大鳥什麼,但當大鳥看見丹尼斯等人,長耳獸就知道自己不用說什麼了。
大鳥低飛到丹尼斯麵前。金色的腳爪嵌入柔軟的泥地,兩片布滿漂亮羽毛的翅膀往後張開,垂下漂亮的頭顱,向丹尼斯行了禮。丹尼斯現在才看清楚這隻鳥兒有多麼美麗。猩紅色的頭顱後方有銀藍色的冠羽,服服貼貼的貼在金色的頸子上。身體是猩紅色與金色,腹部還有銀色的羽毛。兩根和身體一樣長的金色尾羽十分醒目。
‘這是一隻鳳凰欸,’芙洛拉楞楞的說,
接著這隻美麗的鳳凰就飛上天空,丹尼斯聽到隨著它寬大翅膀震動所傳出的歌聲。
‘這些年的苦難深深傷害了我們
我們相信他們一定會回來
因為他們是魔界之主 我們的王
現在讓我們舉杯高聲唱
歡迎魔界之主回家’
‘它負責帶消息。’卡羅斯看著鳳凰說:‘所以長耳獸才會急著想找她。’
就在他們目送漂亮鳳凰離去的身影時,長耳獸突然傳出驚恐的尖叫聲。
‘發生了什麼事!’丹尼斯立刻將手放上劍鞘,回過頭來,眼睛看到的東西卻讓他驚愕。
怪物,這真是怪物。或許是他在人間待了太久,都要忘記魔界的怪東西真的很多了。
注1:幻獸─魔界中的動物分為三種:魔獸(也稱奇獸)、幻獸以及普通的動物。普通的動物就和人界的動物差不多,隻不過有更多在人界已經絕種或者根本沒在人界演化出來的動物,兔子、獅子、狼、老鷹……等等(能言獸和普通的動物是兩回事,能言獸可以說是“擁有動物形體的人”,因為他們是有智慧、有信仰、有文化的。)
幻獸則是擁有法力的生物,他們的身形可以隨意改變,並且有多種狀態如獸化、最小獸化、完全獸化(指體型大的獸:例如龍,變成最大的形體的模樣。)、靈化、附身……。他們有智慧,可以說話、學習法術。
“魔獸”和普通動物其實沒有分彆,他們不像幻獸一樣可以改變身形,使用魔法,也無法說話。他們隻能夠控製元素。而且,魔獸比較像是人類用來稱呼魔界中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的詞。(例如:長耳獸)另外要提到的是,有的魔獸雖然擁有像幻獸一般的智慧,甚至也可以像幻獸一般使用法術,而且還可以說話,智慧甚至高於某些幻獸。但是他們不能隨心所欲改變形體,他們也不能化作靈魂附在彆的東西上麵,所以仍舊歸類為“魔獸”。例如:獨角獸(四聖獸之一)、人麵獅身獸等等。
注2:“龍”是自聖獸之中唯一一個可以幻化而被歸類於幻獸的。要特彆提到的是,幻獸龍隻有銀龍(風)、紅龍(火)、金龍(雷)、白龍(光)、藍龍(水)、黑龍(闇),其他一般龍種,還是屬於不會變化身形,但擁有智慧的“魔獸”。
注3:在龍群之中,龍角是他們互相比較美醜與否的一個標準。
注4:異龍是另外一種龍類,他們和聖獸龍相似,外表有些許差異,他們有翅膀,後腿發達,前腿較小,可以站立,常用來當作一般交通工具。他們屬於魔獸,不能說話,智慧也不高。
注5:開啟異界的陣法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陣法之一,因為在六大創世者還在魔界的時候,他們就需要用這個陣法來開啟界與界之間的門。與六大創世者最接近的種族便是精靈,所以一般較古老的陣法,使用的都是古精靈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