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史第四十章 近代史 哈爵末尼後期(1 / 1)

魔雷之劍 塔裡歐 14297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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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完美的製裁者?亞羅根

這個故事的主角有三人:一個沒沒無聞的騎士、一個以凶殺罪被起訴的火族女孩、以及一名追求真相的年輕仕紳。

奇幻小說裡經常是關於一個英勇的勇士,首先是他出奇的誕生,他富有天生麗質與絕世武功(長相自然也不能太差),以正義與希望為名義集結可靠的夥伴們一同踏 上冒險之旅,如果劇情允許,他會先死上一回,再自煉獄重生,在友情的團結下曆經千辛萬苦之後打倒了魔王和惡龍,主角也抱得美人歸,受到世人的愛戴,過著幸 福快樂的日子,但是這個故事絕對無意陳述這些。

故事是從一個漆黑的房間裡開始,一盞被刻意調整過的光球燈微弱地在中央,不時一眨一眨地刺激著魔雷的韌性。那是他們擅用的伎倆,魔雷告訴自己。室溫是幾乎 可以看見自己氣息的低,冰冷光線下的木桌上擺滿了文件與黑白照片,對麵坐著一名中年紫發的男人,外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老,深深凹陷的眼窩架著單眼鏡片, 瘦長挺立的鷹勾鼻下,是顯得虛榮的八字胡。

魔雷調整過他巨象牙製的麵具後,便再也沒有改變過姿勢,隻是靜靜地瞪著前方的男人。過了好幾分鐘,對方才以冷淡的語調啟口命令:‘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重新說一遍。’

‘那天,紅雁聽見了……’

‘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說出來!我要你說你“親眼親耳”所看見所聽見的事情!’男人吼道,重捶桌麵,打碎了魔雷的自白。

魔雷的嘴角厭惡地抽動。他續:‘那天,“我聽見”紅雁聽見了我的話,’魔雷刻意地強調出‘我聽見’來諷刺對方,‘引起誤會,她一傷心就到了南極星馬戲團與一名馬戲團裡的魔術師朋友相見。

‘我與藍華,我的另一個養女,我跟她一起出門找紅雁,甚至拜托了禁衛隊長克莉絲汀。幾個小時過去了,我們搜遍奧特城,克莉絲汀派人告訴我說,紅雁人在菲力 佩克斯將軍家中要我趕去那裡,我們到了菲力佩克斯將軍那裡,紅雁確確實實地就在那裡。’魔雷連續說了三個‘那裡’,一個一個字截斷地吐出了最後一句話,覺 得現在的盤問荒誕至極,因為紅雁的不在場證明再清楚不過了。

‘那你們為什麼後來出現在南極星馬戲團?’

‘我從將軍家中的一位警衛騎士口中得知──原因我不清楚──菲力佩克斯將軍前往南極星馬戲團,便帶著紅雁一起去向他致上歉意。而後來所發生的事情,就猶如你們所目睹的。’

‘另一個女孩呢?她有跟你在一起嗎?’

‘藍華與紅雁,她們兩人一直都與我同在。’

‘你想替紅雁製造不在場證明嗎?我得先提醒你,直係親屬的證言需要酌情考量真實性。’說這句話時,男人以式微的減速度,因為紅雁和藍華分彆是火族與水族的姑娘,不是魔雷的親生女兒。

‘亞羅根,你一股腦兒地想要成就自己相信的真相,恐怕有失治安官的職責。’魔雷冷靜地反擊。

‘王八蛋!你想被關嗎?’

‘隻要依照奧特王法──治安官,你想怎樣是“您”的自由。’

魔雷自然知道紅雁是無罪的,隻要將軍府上下的任何一個人指證,紅雁就可以脫罪。他把可以指證的人告訴了亞羅根。

‘我自然會派人去詢問。’亞羅根稍微平靜下來地說,‘不過,你可以去告訴你的寶貝女兒,跟她說亞羅根治安官的手上,握有著她犯罪的決定性證據!’

‘……決定性證據?’

亞羅根沒有再說話。

紅雁的清白根本毫無疑問,因為離開將軍府後,她一直待在魔雷的身邊;而在他們相會之前,紅雁也是在將軍府中,這點菲力佩克斯將軍本人也無法否認。有什麼決定性證據,可以反駁百餘人的眼睛?

紅雁被押返警衛廳後,克莉絲汀趕到現場並讓魔雷進入被封鎖的帳篷內。克莉絲汀留著一頭金黃亮麗的長發,寶藍色的迷人眼睛,身形瘦長而均勻有致,平時是安妮特公主所深切信賴的禁衛隊長,現暫兼任第四警衛隊長職務。

命案發生的地點,在南極星馬戲團表演用的大紅帳篷內,帳篷直徑至少五十公尺長,東南西北各有一個出入口,邊緣是一排排木製觀眾席,愈後排愈高,貴賓席在內 環。由於事發當時下著傾盆大雨,原本許多飼養動物的車廂都打算被運進帳篷內的,然而命案現場不容許馬戲團這麼做,許多倒黴的動物們隻能在車廂角落躲雨。帳 篷內本身在中央就已經堆滿了玲琅滿目的道具器材:幾台空車廂、堆積如山的小醜們雜耍的道具、兩三桶玩火人的油桶、空中飛人卸下來的鞦千等等,封住了南西北 三個方向的出入口,已沒有足夠空間可以擺放所有動物車廂。

托邦的焦黑屍體已經看不出生前肥胖滑稽的小醜身材,吊在帳篷中央上空,手腕與頸部被鐵煉捆綁,正下方是一桶剩下一半以下的油桶,周圍的地麵混雜著乾涸的油與凝固後的脂肪,散發著嗆人惡臭,率著魔雷進入帳篷的克莉絲汀也不免取出手帕遮掩口鼻。

‘克莉絲汀隊長。’一名正蹲著擷取凝固殘留物的騎士起身敬禮,他的腳邊有大包小包的證物用牛皮紙包著,他淺笑,‘很難聞是吧,我已經聞過很多更難聞的氣味,火燒屍體還算是香的,主要是血液與內臟的味道令人反胃,然而肌肉與脂肪的味道就像是晚餐的烤牛肉還是肥豬肉一樣。’

‘檢察的情況如何?’克莉絲汀搖搖頭說。

‘一切順利。我們等著把屍體放下來後解剖檢查。不過,燒成這樣了,恐怕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魔雷仰望著懸吊的焦黑屍體,這樣居高臨上的死者竟使他相當地不安。鐵煉看起來比一般的粗,可能是束縛動物用的,魔雷想。鐵煉繞過了帳篷的鐵梁,另一端垂吊在地上,並且好似用鋼棒插著固定在地麵。

‘屍體是怎麼被吊起來的?’

‘這個還不清楚。不過依死者生前的體重看來,隻有狂戰士胄雄才可以辦得到。’騎士戲謔地說。

克莉絲汀移下手帕,厲聲問道:‘你很會開玩笑是吧?’

‘不、這個……不好笑。’騎士低下頭,眼睛瞄了一下克莉絲汀,趕緊敬禮遠離禁衛隊長,假裝繼續他的工作。

當魔雷的嘴角不小心地抖了一下,突然發出了一個女孩的憤怒叫喊。

火族的紅雁。

魔雷的身子感到異常冰冷,不經意地強烈顫抖,‘紅雁?’他意識到了真相,現在卻連一根手指頭都不能動彈,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厭惡來到這個地方,他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以及思緒,他感覺到呼吸困難,胸腔似乎被人用磚頭或是長棍從背後使勁抵著。

紅雁不發一語地往他疾步而來,她愈靠近,外貌便愈漸改變,變得不像紅雁,直到女子變成了一股灰藍色的霧氣,‘怎麼樣,你希望我被警衛隊帶走嗎?我就知道你不愛我,魔雷,都是你故意陷害我的吧!什麼跟菲力佩克斯道歉,害得我現在被當成殺人凶手!’魔雷痛苦得快要窒息了。

從霧中凝固出了一把劍,刺穿了魔雷的胸腔,血液噴灑在身後克莉絲汀白皙的臉上。

魔雷驚醒。

他恨極了夢境,以及他每晚都必須進入夢境的現實。

魔雷猛然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自家寢室的床上。

他在心中罵了句穢語,抹去額頭上的冷汗,眼珠繼續掃視周圍的環境,深怕那團灰藍色的霧氣還在現場,並且緊緊抓住自己的胸襟。完好如初。

他深深地吐了口氣,躺了下來,但是已經沒有心情入睡;他猶記著胸口的痛楚是那麼地真實,使得身為騎士的他也無法厘清現實的痛跟虛幻的痛有何差彆。現實中的 確有發生部份夢裡的劇情,像是亞羅根的盤問、克莉絲汀與他到凶殺現場的勘查,‘應該都曾經發生吧……’魔雷不由得懷疑起來。

時間是淩晨四點,經過這樣的折騰,魔雷也不可能再度入睡。雖然安眠對於魔雷而言本來就是個奢侈字眼,但是搔擾他的,大多是他不願回顧的過去,夢裡從未出現過近期現實生活中的人事物。

昨天,魔雷與藍華兩人一同到看守所探望紅雁,她在那裡待了兩天。紅雁毫不在乎他與藍華的愁眉苦臉,還精神充足地跟他們談笑風生,魔雷是徹徹底底地敗給她了。

‘紅雁,裡麵的人沒有欺負你吧?’

‘開玩笑,我沒有欺負他們就不錯了,在裡麵的都是一群做儘壞事的凶神惡煞,不然就是小偷扒手,沒被我海扁一頓,算他們幸運。’紅雁很歡喜地說,好像被拘留很好玩一樣。

‘在裡麵好好照顧自己,相信很快就可以厘清事情了。’隔著防備任何物理與魔法攻擊的厚玻璃,魔雷巴不得緊緊握住紅雁的手。事實上魔雷知道,他們所即將麵對 的是司法界惡名昭彰的亞羅根治安官,從來沒有一個被他起訴過的犯人逃出他法律的魔掌;並不是因為他神通廣大總是把真犯人緝拿歸案,而是被他盯上的嫌疑犯, 就是竊賊,就是凶手。

紅雁兩手靠著桌麵托著臉蛋,悠哉地觀察著另一端的兩人,有沒有聽見苦口婆心的魔雷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不得而知,魔雷講到一半,紅雁便舉起手申言:‘大哥,我被八字胡大叔起訴了,明天就要上法院,需要有辯護律師代表我出庭。’

‘怎麼會……’藍華難以置信地說,‘明明人就不在馬戲團,怎麼還會被起訴!’

‘八字胡大叔說:“我們握有不動鐵證,一定可以把你丟進監牢裡,看是送你一個死刑還是終身監禁。”這樣,胡子還抖來抖去的,看著他我還差點笑出來哩!’紅雁樂在其中地比劃著,‘明天,早上十點,在三號法庭。大哥你一定要帶律師來喔,不然的話,我可能就會被判死刑了。’

‘紅雁!不要一副輕鬆的樣子。’藍華忡忡地。

‘不然你要我哭啊?嗚呼,藍華……人家就要被判死刑了嗚……’紅雁雙手握拳在眼角邊裝哭,藍華又好氣又好笑,舌頭被紅雁打了死結,說不出話來反駁。

果然是最糟糕的狀況。魔雷想。他儘量以最樂觀的語氣回答:‘沒問題,我跟藍華會找到一位好律師的。’

直到一名左頰上有新月刺青的警衛騎士把紅雁帶走前,她還頻頻向後揮手道彆。

魔雷與藍華離開看守所,天空萬裡無雲,陽光很快就把藍華的粉嫩臉頰曬紅了。

‘大哥哥,現在要怎麼辦?’

‘我們,去見一下公主好了。’魔雷疑慮地說。他從來不因為公主溺愛他而濫用起這無比的公權力,然而目前情況相當不妙,魔雷的自傲也不得不屈服。‘憑我的儲 蓄,恐怕聘請不到好律師。麵對的是以“必定至嫌疑犯於死地”而惡名昭彰的亞羅根,隨隨便便找一個人來充當辯護律師,肯定招架不住。’

‘這麼說來,我的確好像對那個名字有印象,他們說他是“完美不敗的治安官”。可是要怎麼見奧特公主呢?光是處理程序恐怕就要好幾天吧,紅雁明天就要上法庭了呢……’

‘如果找到克莉絲汀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我們去警衛廳找她。’若不是紅雁有難,魔雷也不希望與克莉絲汀有所接觸;他們之間的關係已變得相當曖昧,像是一團魔雷不想沒入的迷霧。

來到了中央大道,魔雷與藍華陷身在擁擠人車中,在咖啡廳外抽煙喝茶的、提著大包裹走出郵局的、拿一條抹布擦拭著皮鞋的、駕著馬車送貨品的、撐著洋傘徐徐走內八步、扭腰擺臀的……藍華在身旁喚了魔雷幾聲,他都沒聽到。漸漸地行人遠離了他們,藍華打消主意默默跟著魔雷。

從小巷內鑽出了一群嬉鬨的小孩,他們各個持著自製的簡陋木劍、戴著樹葉、木枝、紙張,甚至連鍋子、鐵鏟都偷拿出來當成頭盔和鎧甲,分成兩個派係,在魔雷與藍華麵前對峙起來。

‘塔派烈特與走狗,乖乖接受奧特軍的製裁吧!’

魔雷停下了腳步。

‘哈哈哈哈哈哈,就連奧特王都不是我的對手,憑你們這幾個小嘍囉也想打敗本大爺我嗎?’

‘大膽塔派烈特,在奧特第一劍──菲力佩克斯麵前,竟敢如此大言不慚!受死吧!’

一群小孩不顧行人權益在磚頭路上大打出手,以木劍比劃,扮演菲力佩克斯的男孩明顯地是團體中的孩子王,論身材與裝備都鶴立雞群,儘管塔派烈特竭力抵抗,不到四個回合木劍就被打得脫出手掌。

‘去死吧,塔派烈特!’

‘唉唷,乾麼啦!很痛耶!’

‘輸的人本來就要被打一下啊!’

‘可是也不用這麼大力……’

‘不要廢話啦,再來下一回合吧。’

‘這次我不要當塔派烈特了。’

‘你們幾個自己去猜拳,輸的人當。這次我要當騎士萊翼。’帶頭的孩子王得意地說,往後的步伐踩到了魔雷,趕緊轉過身。‘對不起。啊……’

一座高塔,無風,蒼穹黑壓壓一片。對於一個幼小的孩子而言,他所看見的就是這個樣子。

藍華輕扯了扯魔雷的衣角:‘大哥哥……’

‘沒事。’

‘叔叔,你是騎士吧?’一個女孩問道。

‘沒錯。’

‘哇,那叔叔你幾等?’

‘你很厲害嗎?叔叔?’

‘是真的劍耶!可不可以秀給我們看?好不好?拜托!’

‘劍啊,退後一點。’魔雷手往腰際,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銀劍,高舉在天際,當它所發出的光芒把天空與太陽都照亮了,孩子們發出敬仰的讚歎聲。

‘叔叔,你幾等啊?’

‘你們路上玩小心安全。走吧,藍華。’魔雷收回了銀劍,挽著藍華離開。

‘他一定是特等騎士!那麵具好酷喔!’‘我好像在勇者選拔的紀念卡上麵有看過他耶,可是因為不知道他是誰所以沒有買。’

‘大哥哥……’藍華卸下心裡的大石頭說,‘大哥哥好像變得快樂了。’

‘是嗎?’

‘嗯。不然大哥哥才不會把配劍拿出來給那些小孩子看呢。’

‘不然?’

‘二話不說,視若無睹地直接走穿越他們。而且,大哥哥習慣了戴麵具的日子了,過去發生的事情……似乎傷不了大哥哥。’藍華試探性地說著,仰頭望著至高在上的兄長,帶著絲毫的畏懼與無比的尊敬。

‘塔派烈特啊……萬惡騎士……’

藍華搖頭。‘大哥哥很溫柔,很善解人意……’

‘人都會變的。’

‘大哥哥才不會!大哥哥……總是在紅雁和人家的身邊,一直都在,根本,連自己的一點時間都沒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我們身上……’

魔雷沒想過藍華實際上這麼想,不過細膩心思的她如此感知,他並不意外。似乎從戴上麵具開始,魔雷唯一的依存隻剩下藍華與紅雁而已。

他沒有為自己而活過。

‘隻不過是把劍拿出來炫耀罷了,不用想這麼多吧。’魔雷輕吻了藍華的額頭,‘你跟紅雁就是我的一切了。所以,我們一定要幫助紅雁度過這個難關。’

他們來到警衛廳,一幢主要以大理石構成的建築,外牆上的每一層樓都有好幾尊屬人型與獸型的雕像,藍華比較感興趣的是在二樓左手邊第三尊,一尊鷹人樣貌的石 雕。尚未跨過大門,就已經可以聽見裡頭紛亂的噪音,才走進去沒多久,一個把大疊文件捧在緊縮的下腹與伸長的下巴間的警衛騎士就急步橫越過藍華跟前,左右兩 側設的好幾個相連的櫃台有專員服務,櫃台另一邊儘是報案的民眾。

‘昨天我鄰居的那隻貓又到我家偷魚吃了!我之前跟他抱怨過,他說我開魚市,他不嫌棄住在我旁邊很臭就很好了,給他家的貓吃一條魚沒關係!’‘這一隻金戒指 明明就是我的,是我的祖先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傳家珍寶,結果我那遠房親戚才來我家裡玩了幾天,就說那是他的,這可像話嗎?’‘請你一定要救救我,那群討債的 人又來騷擾我和我的家人了!明明還有一天的時間,他們卻闖入我家裡弄得亂七八糟的,還動手打人!’

藍華跟著魔雷,不時地必須停下腳步,讓匆忙的警衛專員與急躁的受害者通行,即使是寬敞的通道都被擠得水泄不通,偶爾還得小心不要去碰到與他們逆向而行的訊 息光球,那些都是簡短然而重要的資訊,像是不小心讓藍華捧到懷中的一個,讓她逐漸地在腹部附近散發出溫熱的感覺,眼前的東西緩緩地白皙霧化,紊雜的噪音也 變小了,藍華進入了另一個感官世界中,她看見一個陌生的騎士正在下達命令,魔雷輕拂去藍華身上的光球,她才回過神。

‘不知道是誰這麼急,沒有把光球封鎖好。’魔雷道。

通道儘頭是螺旋梯的入口,相當寬廣,足以讓四人並肩。魔雷與藍華站上右半側,梯級自動地把他們帶上樓,左半側的梯級往下,不時有人快步下來。牆麵上明列著各樓層的部門,而第四警衛隊的位置就在二樓。

魔雷與藍華來到克莉絲汀辦公室的門前,然而過了許久都沒有人來應敲門聲,魔雷便走到隔壁找了個男子詢問,騎士表示,克莉絲汀與安妮特公主目前巡狩不在城內,半個月內不會回來,有什麼事情可以留下訊息,他再轉告。魔雷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時之間還沒有辦法反應。

‘你知道他們去哪裡嗎?’

‘很遺憾我不清楚。不過就算我知道,你知道的──最近事情鬨得很大,居然有殺手要取公主性命──所以我也沒辦法告訴你。克莉絲汀隊長自從事件之後就相當自責,現在又暫時接下了我們第四警衛隊長的職務,實在是分身乏術,這次同安妮特公主出城透透氣也好。’

‘我了解。謝謝你。’魔雷吃力地回答。

這無非是命運給魔雷的打擊,安妮特公主與她手邊的親信克莉絲汀同時遠行,失去依靠的魔雷變成了一個再普通也不過的四等騎士,一點兒力量都沒有。

魔雷與藍華先後拜訪了五名律師,其中三名以時間過於匆促而婉拒了委托,一名也正出遠門不在家中,而最後一名甚至因為得知魔雷四等騎士的低賤身分,而立即將他們趕走。

‘沒有人能夠伸出援手了。’魔雷想著,他渺小的人際網中已經沒有人可以幫忙了。在問神之前,魔雷總會先求助一個人,一名叫佩姬?吉芬雅蒲?馬斯匹李的女巫,他的女神,但是這位佩姬也早在勇者選拔結束之際離開了奧特城。

‘怎麼辦?’藍華絕望地問,‘沒有一名律師願意幫助我們,大哥哥,我們該怎麼辦?’

‘會有辦法的。’魔雷試著讓自己的語調充滿些許的說服力。

從U字商店街傳來了三聲悠揚的鐘響,那是郵局樓頂的郵局的青銅色鐘塔。

‘我們先休息一下吧,午餐都沒吃呢。’而事實上,魔雷絲毫沒有胃口進食;儘管他相信藍華也是如此,但是藍華的身體健康,至少還在他的掌握之下。兩人來到了常來的咖啡店,今天沒有往常的人潮光顧,兩人直接在門外找到空位坐下。

‘兩位又來光顧啦,今天能如何為兩位效勞呢?’一名女服務生前來招呼,由於都熟識就不客套了。魔雷點了杯黑咖啡,藍華點了焦糖奶茶,在魔雷的催使下再點了芝士蛋糕。

‘之前才在這裡打架呢。’服務生走後,藍華無力地趴在桌上說。

‘怎麼回事?’

‘大哥哥你忘了?斐拉那壞人為了要害大哥哥入獄,設計我們到這裡,並且指使壞人去欺負秋沐一家人啊。’

‘喔,那件、“好像”有那件事喔。’魔雷乾咳了一聲,那是他試圖製造笑點的暗示,不過從來都不成功,‘秋沐是那個橙色頭發的女孩吧。現在一家人都好嗎?’

‘自從大哥哥教訓過那群惡質的討債集團之後,他們也不敢再向秋沐一家人收錢了呢。被打怕了!’

‘打架是不好的,知道嗎?’

‘知──道。’藍華慵懶地說,暗想著:‘雖然大哥哥經常在做。’

‘先生,您的咖啡。還有這位美麗的小姐,您的奶茶與蛋糕。’

‘謝謝。’藍華聽見自己被稱讚,有些不好意思地。

‘請等一下,’魔雷叫住已經轉過身的服務生,‘我點的是黑咖啡。’

‘喔?’服務生帶著笑臉轉過身,‘那、我再去幫您煮一杯。’

‘不用了。’魔雷稍加思索道,有些後悔自己提出了抱怨,‘今天就換換口味吧。’

‘真是不好意思。’服務生鞠躬後,恭恭敬敬地離開。

‘好像是新人的樣子,以前從來沒看過他。’藍華說。

‘是啊。’魔雷說,喝起了從未嘗過的甜咖啡,感覺相當不自在,‘秋沐會認識什麼好律師嗎?’

‘這個我不清楚。我猜是沒有。他們家的經濟情況,恐怕也請不起律師。’藍華小聲地說,尤其後半段。

‘不知道胄雄那家夥會不會知道。可是我好一陣子沒有找過他了,他總是在酒吧之類的不良場所混。’魔雷一口氣要把咖啡乾了,然而兀的一個動作,以幾乎要打破咖啡杯的力度放下手。

‘怎麼了嗎?’藍華急得扔下叉子,直勾勾地盯著魔雷。

魔雷鼓著腮,徐徐地把口中的咖啡吞下,緩緩地一個白色扁平的物體從唇間吐出來,是一張小字條,魔雷以雙手拉直置在眼前,上麵寫道:

邦帝斯,歐姆公爵之子。

【二】初現法庭的辯護人?邦帝斯(之一) 加入書簽

魔雷【騎士的羅生之劍】

【二】初現法庭的辯護人?邦帝斯(之一)

魔雷忽然睜開了雙眼。

坐起身。

哭聲。

他被哭聲吵醒。

是很細微的哭聲。

魔雷下床,打開了房門,直往藍華的房間走去。

‘藍華?’他敲了兩下門,沒有回應,啜泣依舊。

魔雷推開了門,看見哭紅雙眼的藍華緊抱著棉被,淚水把她的兩頰都弄濕了。

‘喔,藍華……’魔雷在她的床邊坐下,將她抱起來,‘告訴大哥哥,你為什麼哭呢?’

藍華搖頭,一顆鬥大的淚珠落在魔雷的腿上。

魔雷安撫著藍華,靜靜地坐著。

他們坐了一年,直到房子快被淚水淹沒了,魔雷摟著藍華,他們漂浮在淚水中,忽然魔雷聽見喀嚓喀嚓的聲音,他將頭潛入水底,看見一大群食人魚蜂擁而來,一大口又一大口地將他吃掉。

魔雷驚醒,雙腿潛意識地縮進棉被當中。

邦帝斯,歐姆公爵唯一的兒子。

魔雷正要進咖啡店內,詢問那名端咖啡給他們的服務生是誰,替他們定購的女服務生正好端著一杯焦糖奶茶、一盤芝士蛋糕,以及一杯無糖的黑咖啡前來。

‘到底會是誰呢?’藍華嘟著嘴忖度,但是心裡沒有任何一個嫌疑犯,‘隻知道是個男的,除此之外就一概不知了。’

‘他不希望我們察覺他的身分,有兩種可能,一個是他認為我們知道他是誰會引起麻煩,而第二個就是他現在不得不戴著麵具,不讓人發現;不過最重要的,他應該是想要幫助我們的。他知道我們的困境,並且指引我們去找邦帝斯。’

‘真的值得信賴嗎?’

‘我們也沒退路了。’

魔雷付完帳,與藍華一同往中央大道走去。

‘奧特王國的政府製度。’前往歐姆公爵宅的路上,魔雷突然說道,‘這應該是你魔法學院考試應該會考到的吧。奧特國有三公爵,分彆是哪三位?’

藍華不滿魔雷臨時抽考,稍微耍了一下嘴皮後回答:‘東方的歐姆、西方的艾培拉爾、北方的伏特加考夫。’

‘為什麼有三位?’藍華搶在魔雷問完之前同時問,接著回答:‘君王在權位上掌控奧特大陸,可直接治理王都奧特城,間接地藉由三公爵來管理其餘東、北、西三大區域,這些區域同時有許多郡主治理,其中有些隸屬國是過去自願歸從奧特王國,特許直轄權。所有例子中,安德魯親王情況特殊而除外。三公爵成功地平分了大臣的權威,讓國家政策的推動上更加有效率,也遏阻減少任何謀反叛亂的可能。另外,三公爵以眾爵士投票從他們之間選出賢能者,讓人才得以發揮,國家發展擁有綜合性。’

‘你是把參考書吃進肚子裡了嗎?我看你是準備好了。唉,煩死人了,我還有三等騎士考試呢,不考也不行,現在紅雁又被卷入這個事件哩,唉。’

藍華很想坦白說她這些日子來都沒有好好靜下來讀書,讀了也進不去腦袋瓜裡;這些都是老掉牙的懷舊題,凡莘莘學子都背誦得滾瓜爛熟,並不代表她準備充裕。眼看學院測驗一天一天地逼近,真的可以如願考過,回母校進修嗎?抱持著猶疑,藍華點點頭。

‘藍華──’從馬路對麵,一名粉紅長發的少女朝他們揮手跑來,中途先撞到了路燈,又差點被扮演著萊翼、奔跑追逐著玩伴的男孩絆倒,再來被困在馬路中央來去不止的馬車間,這樣跌跌撞撞地來到這頭,魔雷看得都於心不忍,他對藍華使了個眼色,藍華自動答覆:‘她就是這樣子,一出麵包店門口就……蕾妮絲!’藍華急忙接住被人行道絆倒的蕾妮絲。

越過重重障礙的蕾妮絲苦笑,向魔雷點頭打招呼,然後說:‘藍華,好久沒有來我們家買麵包喔!人家是要來興、師、問、罪、的!’

‘最近發生很多事情,所以沒空呀。’藍華辯解著。

‘什麼天大的事,竟然連麵包都不吃了?’蕾妮絲摸著下巴,挑眉問。

藍華看了看魔雷,得到準允後便一邊走,一邊把近來發生的大事簡述給蕾妮絲聽,蕾妮絲聽得目瞪口呆,當她聽見紅雁變成殺人凶嫌,驚聲尖叫一聲,被地上的香蕉皮給滑了一跤。

‘那、現在要找律師呀!什麼時候開庭?’

‘明天。’藍華說,‘所以我跟大哥哥正在找呀。’

‘找誰呀?’

‘到了。你們先在這裡等一下。’前頭的魔雷對兩人說道,扯了扯黑色鐵柵門邊綁著繩索的銅鈴,不久便有守衛從門邊的一間小屋走出來。當魔雷向看門人說明來意,蕾妮斯正向藍華介紹著麵包店外的新裝潢。

蕾妮絲指著對街一家以淡褐色構圖的店麵,大玻璃讓行人可以一飽眼福,有心人便會推開門,外端的金黃色鈴鐺晃響,一聲歡迎光臨,留著一頭粉紅色頭發的少女與她的家人會熱心地替顧客選購最適合他們口味與個性的麵包與糕點。店麵外還擺設了兩組簡單的桌椅供顧客當場享用午茶,遮陽擋雨有翡翠色的玻璃屋頂,上頭還有生意盎然的攀藤植物。

‘是玻璃屋頂喔,很貴的,不過我爹地說要給客人提供一個享用的空間,可是要跟其他咖啡店競爭很辛苦哩。藍華你以後要常來喔。’

‘藍華。’魔雷探頭切入了兩個女孩的交談中。

看門人正要把柵門往內拉開,藍華有些不知所以地看著蕾妮絲,正準備啟口,蕾妮絲便搶先要求:‘人家可以跟你們一起去嗎?我不會多話的。’

於是魔雷率著兩人穿過了寬敞的前庭,藍華掃視著其中富麗堂皇的雕像、涼亭、噴水池,中央一幢紅褐色屋頂的豪宅,走到門口似乎需要一百公尺。

‘真不愧是公爵的住處。’藍華說在心裡,或許有不小心地發出聲來。

在門口靜候他們的是一名年邁的管家,他恭敬地鞠躬,留著整齊白發,臉上雖然布滿皺紋,然而眉間炯炯有神,短髭理得相當有精神。管家伸出戴著雪白手套的右手觀迎三人,以較奇特的腔調說:‘請進。邦帝斯少爺要我帶諸位至會客室。’

說真的,裡頭並不特彆豪華,比起去過的菲力佩克斯將軍宅,藍華覺得歐姆伯爵的豪宅相較之下樸素很多,但是比起自己那必須睡雙層床鋪且上層幾近無法翻身的小房間,這些都是大巫見小巫。經過十多次拐彎,四人抵達會客室,在房間中央有三三一組合的沙發椅排成U字形,魔雷坐在靠近單人座沙發的一端,藍華在中間,接著是蕾妮絲。管家備妥茶點端來,站到另一處的長沙發側邊,雙手交疊在身前地直立站著。

‘請先用茶點,邦帝斯少爺馬上就到。’

蕾妮絲不客氣地先拿了一塊巧克力脆片餅乾,藍華往魔雷瞄了一下等長輩先拿,魔雷頭靠仰在沙發背上,深深歎了口氣,‘藍華你先吃吧。’

‘對了,您……是不是參加勇者選拔的魔雷呢?’管家打趣地問道。

魔雷聽聞,把頭低下,與管家四眼相對。

‘我就是。這位是女兒藍華,與她的朋友蕾妮絲。’

‘大哥哥,人家認識你耶。’藍華興奮地說,‘大哥哥也開始變成名人了。’

‘沒那回事。’

‘不不,魔雷騎士的技藝高超,老爺與少爺都讚許有加,直說有機會要與您見上一麵。魔雷騎士無論是在與南方少年聖安,或是與特等騎士萊翼對戰,都怵目驚心,讓歡眾個個目瞪口呆啊。’

‘過獎。不足掛齒。’魔雷簡潔地回答,藍華比他雀躍太多,‘先生是北方人?’

‘沒錯,我是在北方出生的。敝名羅。’老羅禮貌地說,‘敢問魔雷騎士,對於騎士這份職業有什麼見解?’

‘這不過是討生活的一種方式。無庸置疑地每個騎士應該身為社會的典範,忠孝仁愛禮義廉恥是最基本的。現在時代改變,騎士變得與醜角沒太大區彆。’魔雷直言不諱地,盯著老羅搓揉指關節。

‘先生說的是。抱歉,這是老毛病,痛風。冬天一到特彆嚴重,戴了手套也難免會發作。’

‘老羅,天氣冷了,你要多保重。’蕾妮絲說。

‘感謝蕾妮絲小姐的關心。’

‘老羅,換我問你一個問題。’

‘魔雷騎士請問。’

魔雷直挺起身子,兩手置在膝上,大聲而堅定地問:‘你到底是誰?’

緊接著的是一段詭異的寧靜,沒有任何人說出隻字片語,三雙眼睛集合在魔雷的身上。

‘您這是什麼意思?’好一陣子後老羅問,‘我……就是我啊!’

‘老羅是北方出生的吧,那可是一個比奧特城還要嚴寒的地域,身為舉止恭敬的管家,北方人的老羅會因為不適應痛風而做出一些多餘的動作,這點我無法苟同。’

‘魔雷騎士,您這麼說,好像北方人不能有痛風這毛病啊。’老羅提起精神地說。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

‘……不,純屬一名騎士的直覺罷了。閣下掩飾著自己的身分。’

老羅淺笑。

忽然房門打開,站在門口的是另一個老羅,端著與桌上同樣的餐盤。等眾人再把視線從門口轉移回來,麵前的已是一名身穿黑色禮服的銀發青年,身體瘦削的他容光煥發地莞爾,坐到了沙發上:‘老羅雖然是北方人,但關節的確是有毛病,搓揉指頭也是敝人不經意發現的行為,他總是私底下這樣做。’

蕾妮絲不滿地嘖了一聲,說:‘小邦,你又在玩易容術了!’

‘小邦?’藍華重複地。

‘嗯,小邦從小跟我就認識啦。’

‘魔雷騎士,不好意思,易容術是敝人之興趣,敝人喜歡藉此觀察人,因為在敝人周圍的總是客套的、做作的、虛偽的人,若有冒犯之處請您海涵。’

易容術。魔雷猶疑著。

‘老羅,招待訪客的餐點敝人已經拿了。你的手腳總是比敝人慢一步。’邦帝斯說,老羅鞠躬後關上了門,‘雖然您說是以騎士的直覺發現敝人不是老羅,但敝人並不這麼以為。您一定還看見了什麼,更大的疑點,才能讓您如此有把握地提出您的質疑,否則,這可是很大膽且失禮的指控。’

魔雷花了一塊餅乾的時間後,回答:‘是手套。那是您自己的手套。手套上殘留著黯紅碎屑,如果我猜得不錯,那是蠟屑。您實際上沒有要把痛風這點顯示出來,隻是想要把那些碎屑撥掉,被我觀察到了才想以痛風瞞混過去。’

藍華與蕾妮絲把注意力放到邦帝斯的手套上,確確實實有黯紅碎屑在手套細微的縫隙間。

‘通常會用蠟來封信的,隻有貴族與高級軍官。而我很懷疑老羅是否有可能會將主人的信件擅自打開。當然,如果主人命令老羅打開,那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重要的信件給下人打開,是蠻魯莽的行為。’

邦帝斯為魔雷鼓掌:‘很精彩的推理。敝人聽說魔雷騎士大駕有些興奮,所以忘記替換手套,沒想到因此穿幫了。容敝人重新自我介紹,敝名邦帝斯,歐姆公爵之子,是名偵探。歡迎光臨神劍事務所,當您抱持著疑惑走進敝人的事務所時,敝人就已經替您解開了所有迷津。’麵對口中所景仰的對象,邦帝斯輕鬆自如地談話,雙眼炯炯有神,毫無半絲懼意。

‘偵探?’藍華問,‘可是,我們需要的是一名律師呢……’

‘律師?’邦帝斯複述,‘那很遺憾,您們找錯地方了。’

‘可、可是……’藍華吞吐地,又不好把咖啡裡藏紙條的事情說出來。

‘小邦!你怎麼可以這樣無情無義哩!人家是我的好朋友耶!’

‘蕾妮絲,魔雷騎士需要的是一名稱職的律師,而敝人連法院可一次都不曾去過,法律訴訟並不是敝人的專長,敝人隻能怪罪自己不學無術,無可奈何。’

‘你這麼行,上法院一定沒問題啦!’

‘我很抱歉。’邦帝斯對魔雷與藍華說。

蕾妮絲發出任性的生氣聲。‘你這樣子,我以後不要理你了!’

‘這並不是敝人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敝人有沒有這方麵的能力與經驗。很可惜敝人沒有,所以敝人幫不上忙。’

魔雷從聽聞了邦帝斯的自我介紹後便陷入沉思,咖啡廳裡的冒牌服務生,鐵定是要他們來到這裡,然而邦帝斯卻婉拒了他們的委托。他是名偵探,不是個律師。莫非,這真的隻是惡作劇而已嗎?有人聽見他們的苦惱,趁機火上加油,將他們騙來這裡?不會吧!

‘邦帝斯先生!’藍華柔聲而堅決地說,‘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您回心轉意呢?’

‘藍華小姐,就算敝人答應,也不見得就可以替你們打贏官司,無論這件官司是關於什麼……’

‘是起凶殺事件!’蕾妮絲說,藍華險些昏倒。

‘今天這是一起嚴重的凶殺事件,而敝人必須為一個人的命運負起責任,這種事敝人擔當不起。’邦帝斯說完,便不再說話,不再回應蕾妮絲的死纏,高貴地提著瓷杯飲茶,不管蕾妮絲怎麼用雙手捏他的臉龐。

‘大哥哥,怎麼辦?’

靜思半晌,魔雷簡單地說:‘我們回去吧。’

藍華悵惘而疑慮著,纖細的雙手挽住起身的魔雷,問:‘那紅雁怎麼辦?我們已經找了那麼多人幫忙了……’

‘那我們還可以找更多人。邦帝斯先生的意思已經相當明確了,我們不要勉強他。’

‘但是,那張!’藍華激動地站起來。

‘就當作我們被擺了一道吧。’

‘兩位請稍等一下。’邦帝斯說,然而卻緘默了許久之後,才道:‘請把整件事情的原委的告訴敝人吧。’

‘小邦!這樣才對嘛!’蕾妮絲得意地拍了拍邦帝斯的肩膀,這兩人之間沒有貴族與平民的差距。

‘邦帝斯先生……為什麼突然……’藍華欲言,魔雷搭上了她的腰際,與她一同坐下。藍華知道,魔雷暗示她不要多話。

‘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魔雷說。

魔雷在床鋪上坐起身,撫摸著冰到發麻的雙腳。

‘真是個可怕的夢……’他想。‘還有四個小時,可是已經不可能睡了……是呀,紅雁就要出庭了,麵對那鐵血的亞羅根……啊,腳怎麼這麼冰冷,冷得像是被咬過一樣麻。藍華還睡著嗎?我還是出去客廳坐坐吧……’

魔雷從床頭拾起了麵具,在打開房門之前戴妥,接著不緩不急地走到破沙發上坐下。他伸手環繞著布套破損的圓圈,窗外陰藍且蒙矓,窗邊的那麵牆壁又在漏水了,另一邊的壁紙則從角落翹起來。

‘佩姬……’魔雷毫無自主地呼出這個名字,‘不行……我沒有空閒去想這些事情。早上開庭,下午是三等騎士的筆試。啊……再來惡補一下吧……’他又走回房間,把桌上攤開的《三等騎士測驗必修必過參考書》拿回沙發上。三等騎士測驗內容包括三項:三小時筆試測驗、一對一實戰測驗、內容不公開測驗。不公開測驗的內容在正式考試前才宣布,主要是檢測應試者的應變能力。

魔雷本身較擔心的是三小時的筆試測驗。如今他的精神與集中力不如昔日,在靜坐疾筆一小時之後不恍神是難關,從恍神後的九霄雲外儘速恢複思緒統一是問題,其次是他兀兀退化中的記憶力,在臨機時總是無法回溯,就是最後也無法來個靈光返照。隻要熬過筆試,實戰部份可說是十拿九穩,僅要拿出勇者選拔時所展現出的水平就可以過關。至於不公開項目,聽天由命。

他開始恣意翻閱書本,其實腦中是絮亂的,不知道自己要讀什麼才好。

……在平定‘逆君之戰’(內訌之戰)後,哈爵末尼?奧特王下令將意圖反叛的諸侯與其家族全數抄斬,旗下國土收回奧特王國。根據公開資料死亡人數高達四千四百四十四人,曆史上稱為‘四四之刑’,然而有人質疑在私底下遭到處死的人數遠超過這個數據,至今事實仍未了然。(切記:串通叛國實證確鑿。)另一方麵,援助王國軍對抗反叛軍的有佛蘭格曼特郡島、道克崔納郡等地所組成的義勇軍,這些地區的領導人受封爵位,允準直轄權,成為‘四四後諸侯國’,而被收回的諸侯國稱為‘四四歸返領地’……

……爾後一年,哈爵末尼?奧特王遭到心腹的特等騎士塔派烈特?佩茵?艾文在慶國典中當眾凶殺,享年四十個世紀又五十九年,是史上第二年輕喪生的君主。塔派烈特在犯案後試圖逃亡,在兩天內緝捕歸案,再兩天後審判死刑定讞後處死。有陰謀論者相信塔派烈特事實上在獄中私通親信,在死刑前成功逃獄,至今逍遙法外,這謠傳其實證據不足,不值得采信。奧特第一劍,菲力佩克斯將軍批評陰謀論為:荒誕無稽、天馬行空的幻想。

諷刺的是,塔派烈特曾經保護過受暗殺者攻擊的奧特王,在左眼下方留下一道深長的傷痕,因此塔派烈特也曾經被尊稱為‘義痕騎士’,一直使用到名號改變為‘萬惡騎士’為止。近年教育部把塔派烈特一詞加入國語辭典中,形容一個人的行徑叛國,幾近在弑君的嚴重程度……

‘……這是曆史還是政府宣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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