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英把懷裡的孩子放在床上,輕輕地解開孩子的衣服,看了一下,高興地說;“是個男孩兒。”
皇甫國仁笑了。慧英又在孩子的小衣裡找到一塊軟布,打開軟布,裡麵有一張紙,拿出來遞給皇甫國仁,他展開紙,上麵寫道,“知道皇甫先生是善良之人,所以把孩子留在這裡,萬望皇甫先生給予照顧,等待來世再報答皇甫先生。孩子生辰臘月十二子時,取名李貴。若皇甫先生不喜,再賜名。李氏跪拜。”
慧英眼睛濕潤了,心疼地說:“真是可憐,這麼小就沒有了親生爹娘。”
孫媽手裡拖著一個放著金鎖的盤子走進來:“小姐,姑爺,這是老夫人給小少爺的金鎖。”
皇甫國仁從托盤裡拿起金鎖,看著兩個孩子,眼神遊離著。
慧英見丈夫沒有立即給孩子戴起來就問:“國仁,你在想什麼?”
皇甫國仁看著自己撿回來的孩子,又看看另一個,目光落回在自己撿回來的這個孩子身上:“我想把金鎖給這個孩子。”
慧英驚住了。
“慧英,你知道嗎?老宋抱著哭,李車臣抱著哭,可我一抱他就不哭了,還對著我笑,當時,當時我的心裡就有一種感覺,好像和我有著某種聯係似得。”
慧英看著另一個孩子,難受地說;“那這個孩子怎麼辦?我們已經抱來了。”
皇甫國仁也看著那個孩子,等了一會兒,就拿起那塊軟布說;“他還是我的兒子。”
慧英不解地看著皇甫國仁。
皇甫國仁把金鎖慢慢掛在撿來的孩子身上,抱起來說;“他就是我皇甫國仁的兒子,皇甫賜福。”
慧英跟了一句,“賜福?”
“對,賜福,是上賜福給我們的兒子。”
孫媽看著另一個,輕聲問道:“姑爺,那……”
皇甫國仁把賜福遞給慧英,抱起來這一個說;“這也是我皇甫國仁的兒子,叫賜貴。”
孫媽輕輕歎了口氣說;“人的命一出生就已經注定了。”
慧英明白奶媽的意思;“奶媽,你放心,賜貴也是我的兒子,我們會和賜福一樣對待的。”
孫媽含著淚水說:“我知道姑爺和小姐會待他如己出,我是說……不過,也巧了,這孩子本來就姓李的,這一下還是他原來的姓氏。”
皇甫國仁把賜福接過來,倆隻手一邊一個,說,“賜貴大賜福幾天,是長子,以後是皇甫府裡的大少爺,賜福是二少爺,皇甫家的產業將來二人一人一半兒。”
孫媽高興地說;“謝謝姑爺。小姐,姑爺,我這就出去,讓李管家放炮仗。”
皇甫國仁高興地說:“去吧,多放一些。”
孫媽應著聲出了房門,就和跑進來的小鳳撞在一起。
“怎麼了?慌慌張張地?”孫媽生氣地說。
小鳳顧不得孫媽生氣,就說:“快去告訴老爺夫人,老夫人,老夫人剛剛,沒了。”
孫媽驚愣著,一時間沒有出聲。
小鳳見孫媽愣著神,就又趕緊說;“孫媽,快著點兒進去說呀。”
孫媽這才醒過神來,轉身進了屋裡,奔到床邊來,見夫妻倆高興地逗弄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說。
慧英見孫媽進來,神色不對,問道:“奶媽,您老這是怎麼了?臉色咋突然這麼蒼白,出什麼事情了?”
孫媽囁嚅了半天才說出來,“是,是老夫人,沒了。”
皇甫國仁呆怔在那裡,不一會兒,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下來。慧英捂著嘴,壓抑著哭聲。孫媽也盈盈抽泣著。過了一會兒,皇甫國仁才站起來,走出房門,站在院子裡,此時,院子裡已經站滿了下人們,一個個默默地低著頭。
李車臣走上前輕聲說:“老爺,要怎麼辦?少爺降生的喜炮怕是不能放了。”
皇甫國仁緩緩地說;“撤去喜燈吧。”
剛剛掛上去的紅燈籠一個一個地扯下來,又把白燈籠掛上去,整個皇甫府邸沉浸在一片哀鳴之中。
孫媽勸慰著慧英,“小姐,彆哭了,小心哭壞了身子。”
慧英哭著說:“老夫人待我如親生女兒,我卻欺騙她,現在還因為是月子之身不能進前祭奠,我真是不孝,以後怎麼去見地下的爹娘,怎麼去見皇甫家的列祖列宗。”
“小姐,看嚇壞了小少爺。”
慧英看著身邊躺著的兩個孩子,雙手抱起來,一邊一個,哭著說;“孩兒啊,為什麼你們就不能是我親生的,這樣,慧英就不至於犯下這滔天大罪了。為什麼呀?”慧英暈厥過去。
孫媽著急地喊叫著;“小鳳,小鳳,快去叫老爺,叫大夫。”
皇甫國仁跪在母親麵前,看著母親一臉的安詳,似乎還有著一絲笑意,他的心雖說很痛楚,但稍有安慰,畢竟母親是安然離去的,儘管這是他欺瞞後的結果。
四月初二那天,是自己四十周歲生日,到了夜晚,母親把他叫進房間,對他說,“方兒,為娘叫你進來,你該知道是為了什麼?”
皇甫國仁跪在母親麵前說:“娘,孩兒知道,娘說過,如果孩兒四十歲生日這天,慧英還未有身孕,那孩兒就要納妾,為皇甫家延續香火。”
“今天已經是你四十周歲,慧英可有消息?”
皇甫國仁臉色慢慢紅起來,低下頭說:“娘,慧英,已經,有了。”
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高興地一下子站起來,連聲問道:“真的嗎?真的嗎?兒媳慧英真的有了我的孫兒?”
皇甫國仁點著頭。“那怎麼不早點告訴為娘,好讓娘早一點高興,去給祖宗上香稟告。”
“慧英說,因為她年歲大了些,怕有閃失,讓娘空歡喜一場,想等著穩定了再讓娘知道。”
老夫人點著頭說;“對對,兒媳想的周到。方兒,快帶娘到祠堂去,給列祖列宗上香,保佑孫兒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來到皇甫家。”
那一夜,皇甫國仁陪著母親一整夜,看著母親高興,聽著母親的話語,皇甫國仁惶惑了,似乎就是真的一般。隻是沒有想到,母親會一病不起,他知道母親先前一直是硬撐著,是為了等到她的孫兒,現在知道有了孫兒,儘管還沒有出生,但也是老來安慰,可以放心去見地下的父親和皇甫家的列祖列宗了。隻是母親不知道,她等到的孫兒卻不是皇甫家的血脈,隻是自己為了和慧英的愛情編織的一個謊言而已。
皇甫國仁嚎啕大哭;“娘,孩兒對不起你,對不起你……”一聲過後,皇甫國仁昏厥過去。
“老爺呀。”守在身邊的李車臣哭叫著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