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已經半夜了,雷宇瞄了眼開著小燈的客廳,應該是母親特意為他留下。雖然出門時已經報備過,但方才父母房裡傳來關燈的聲音,想必雙親也為自己的晚歸而擔心吧!
下午與小羅分手之後,四處晃晃散心,最後跑到電影院去看午夜場,弄到現在才回家。心中不禁湧出歉意。都二十多歲了還像小孩子般讓父母操心,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
打開房間的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心愛的天藍色。
日光燈管的照射下,藍色的床單有如一個清涼的小池子,在這炎熱的天氣下讓人看了就很想躺下去。不過一向夜貓一族的雷宇,就算白天的競賽激烈,但現在還是無法有睡意,自己這壞習慣也該改改了。
踏著淺藍色的拚裝地板墊,雷宇來到書桌前坐下,打開了桌上的個人電腦。這是他長久以來的習慣,隻要一有空閒就是待在電腦螢幕前。
不管是上網、聊天、看文章、玩遊戲,一開機就是十幾個小時,為此已經不知道被老媽念了多少回,隻是雷宇依然故我,尤其這一年來,除了比賽之外都沒事情做,平均一天接近十八個小時在螢幕前。
其實,那陳思明敗的不冤枉。
嘰……嘰……。
反正睡也睡不著,雷宇打開了光碟機將獎品光碟放進去,準備小小試玩一下打發時間。
‘咦!怎麼都沒動靜?遊戲不是都會自動執行嗎?’
等了好一會兒發覺什麼蚊子都沒跑出來,依舊是一個美女微笑的桌麵,雷宇自言自語道。握著滑鼠東摸摸、西弄弄了半天,隨意一瞥光碟的包裝……。
紅黑相間的幾何圖形為底色,看似摩登的造型卻隻有寥寥幾行字在背麵──超擬真RPG──基本需求:燒錄機2X、128/64K頻寬網路;建議配備:燒錄機2X、128/64K頻寬網路。版權所有,非經同意不得複製。
‘媽的,要用燒錄機玩的遊戲,真沒見過。’‘媽的’在現在的年輕人口中已成為尋常語助詞,不具任何粗鄙的含意。
算了,再寶貝這台燒錄機也沒用,雖是好久以前買的,價格非常貴,也是自己唯一買過的奢侈品,但現在都進步到不知道幾倍了,要是弄壞掉,換台新的也不用多少錢。
認命的將光碟機中的遊戲取出放入燒錄機,雷宇一邊碎碎念一邊注意著螢幕變化。
果不其然,係統桌麵在燒錄機中的遊戲執行時,跳到了另一個黑暗畫麵。在一般情況來說,通常開頭動畫也是遊戲中最精彩的部分,至於內容的話通常不與其成正比,這定理可是花了自己不少學費才領悟到的,不過這……。
螢幕上由小到大出現三個分彆為紅、藍、黃的圓球,一開始以幾乎微不可察的速度緩慢旋轉,三顆圓球以螢幕為中心,環繞的頻率越來越快,所有的動作就這樣單調地運行著,讓螢幕前的雷宇不耐煩起來。
專心注視著畫麵,雷宇卻若有所思。
像這種奇怪的情形並不多見,沒有遊戲開頭動畫會這樣做,隻是直覺卻告訴他這遊戲應該是與眾不同的,不隻是遊戲配備需求前所未見,更另雷宇好奇,乃是眼前乍看之下無趣的動畫。
代表自然界三原色的球體,開始是不規則的出現,所在的位置似乎另有深意,加上後來做出詭異的似圓非圓運動,五彩繽紛的色彩在無限的組合和高速的旋繞之下,幾乎有脫離螢幕向己撲來的錯覺。
終於,所有顏色幾乎都融合在一起,雷宇的耐性也快要耗儘時,一陣耀眼的白光突然在眼前爆開,強烈的光線也一時讓他睜目如盲。
‘他#$$娘親%#$%……。’
突如其來的刺激讓雷宇不住破口大罵,掩住疼痛不已的雙眼,隱約覺得到自己似乎被抽離了某物,一種無法解釋的異狀籠罩著全身。
不久之後,約幾分鐘的時間,眼睛疼痛也逐漸緩和下來,身體奇異的感覺也不知何時消逝,正擔心一雙招子廢了的雷宇也鬆了一口氣。
‘呼!去他的,等下不把光碟折成兩半我名字倒過來寫……咦?’痛楚漸消後,雷宇緩緩睜開眼睛,卻發現了一件可以令所有人膽顫心驚的事。
‘停電了嗎?不對啊!怎麼會這麼暗?’
再次確認自己的眼睛真的是張開的狀態,卻發現眼前依舊是一片黑,就算真的全國大停電,也不該連手上的冷光電子表也跟著停。
真的不能怪他,第一次遇見這種事,雷宇不禁往最壞的地方想去。
‘老媽、老爸救命啊!你們兒子被電腦弄瞎了,快帶我去看醫生啊!’
一邊大叫,一邊慌亂地四處摸索著觸手可及的電腦、書桌、椅子,卻發現毫無半點感覺。
‘奇怪,我是在哪裡?’一陣發泄之後,雷宇開始冷靜下來,發現事情的不對勁。
在自己印象中,剛剛眼睛痛的時候雖什麼也看不見,可也沒亂跑,就算離開座位移動了幾步,也不應該走出自己的房間。但現在所處的地方卻不同於自己熟悉的家。既使目不視物可自己還有觸覺,兩隻手揮了半天依舊空空如也,印象中家裡好像沒這麼大的空間。
試過各種方法之後,雷宇喪氣地坐在不知材質的地板上,失去視力之後又不知為什麼跑到這不知名的地方,很替自己擔心。
就在雷宇仔細體會著‘睜目如盲’與‘伸手不見五指’二句話的真意時,前方突然冒出的東西著實讓他目瞪口呆。
一張椅子憑空出現在黑暗之中,已經足以考驗他脆弱的心臟了,不過也鬆了一口氣,因為證明自己不是瞎掉,隻是處在無光線的黑暗之中。
但讓他更感到不解的是,在沒有任何光源下,眼睛是如何看見這張椅子的,難不成椅子會發光?更重要的是,椅子通常的功用除了身為七武器之首,以及拿高處的東西墊腳之外,就是──坐人。
‘嚇!你……你……你是誰?’
瞬間在椅子上出現的人影,著實讓他受了不小驚嚇,在震驚之餘還能擠的出話,已經算他有本事,也不應計較是否流暢了。
一位嬌俏可愛的人影首先映入他的眼簾,平凡端正的五官比起許多當紅的影歌女星來說,眼前這位女孩而實在稱不上另雷宇驚豔,但卻有令人覺得親切的感覺。
在一身類似製服的連身套裝襯托下,雷宇心中隻浮現了幾個名詞──櫃台小姐、服務生、秘書。
‘這位先生您好,歡迎使用本公司的產品。在此本人代表敝公司向您表達十二萬分的謝意,希望在使用本軟體時能替您帶來滿意的服務。’
謎一般的‘櫃台小姐’用著和外表配合的天衣無縫的甜美嗓音,公式化地說道:‘我先自我介紹,您可以稱呼我“謎小姐”或者是Miss Me或任何稱呼,反正這兒隻有你我二人而已。喔!請您放心,我隻是個介紹人罷了,絕對沒有惡意的。’
在發現雷宇的表情一點兒也不放心時,這位自稱‘謎小姐’的古怪少女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咳嗯!本人負責解答疑問以及講解遊戲使用說明,如果您有任何問題不妨提出來討論,我會儘我所能解答。’
說完後又是那張一千零一號笑臉,似乎等著雷宇發問。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雷宇稍稍整理了心中雜亂的思緒,好不容易擠出話來。
‘Me……謎小姐。’除了這個雷宇也想不出其他更貼切的稱呼。
‘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什麼地方?還有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一口氣問完所有問題,雷宇嚴肅著表情等著回應,不過心裡倒是緊張的要命,誰知道這家夥是何方神聖?
‘我目前可以說的,就是您現在所處的位置大致上是……呃,類似遊戲中的係統選單,您有絕對的選擇權要開始或是離開遊戲。其餘的我必須等您同意進行遊戲才可以說明。’
接著豎起一根纖纖手指,跟雷宇同樣嚴肅道:‘又或選擇離開遊戲,我將沒有義務、也不會回答任何問題,您亦立即離開此空間,燒錄機中的光碟片也隨著您的離開而同時銷毀,請慎重選擇。’
接著舉起雪白細致的雙手,左右手心分彆寫著‘開始遊戲’、‘退出遊戲’。
一頭霧水地聽了半天,雷宇終於明白了這回事,想不到科技現今如此發達,能夠做到如此境界。要不是不確定眼前人是真是假,早就上前摸摸捏捏這古怪的女人,想必是孤陋寡聞太久了。
當下也不加思索,興衝衝地比劃著謎小姐寫著‘開始遊戲’的左手,做出了很久以後作夢都會嚇醒的決定。
‘很好,您現在正式啟動了本遊戲的機製。’謎小姐一臉興奮地說道。
‘本遊戲設定背景是處在一個虛擬世界當中,其真實性一定超乎想像,您稍後將親身體驗。’
接著仔細介紹道:‘這是一款角色扮演遊戲,您將扮演自己和虛擬世界的人、事、物互動,所以不免有生老病死或喜怒哀樂的情況出現。切記,無論在遊戲中做了什麼事,隻要達到了遊戲本身的要求,也就是所謂的“破關”,自然就可以從虛擬的遊戲世界回到真實世界,這是您現在回家唯一的方法也是唯一的條件。’
雷宇心想不對,要是無法破關的話,豈不是一輩子回不去?又或是很久才結束,回去胡子也一大把,這更說不過去。
想到這兒,不禁謹慎地問道:‘那……如果玩“很久”怎麼辦?’
彷彿知道雷宇的心事,謎小姐甜甜地笑道:‘彆擔心!在遊戲中隻是您的意識而已,這是我們老板以數位技術配合生化科技的結晶喔!利用人類腦電波所能加速到的極限,配合電腦處理器的效能產生同步化……。’
彷彿知道自己說太多,謎小姐把話題轉回來,臉色一整道:‘總之遊戲中的時間和真實時間的比例大約是五十二萬比一,也就是說即使玩了六十年的遊戲,您也隻是坐在電腦前麵一小時而已,除了稍微疲倦之外是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的。’
雷宇聽了也放下心來,點點頭道:‘嗯!那還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的,我等不及要開始了。’
‘彆心急,還有一些我要稍做說明的。在遊戲中為求玩家方便,所有地理條件都按照真實世界,但其世界的曆史卻與我們熟悉的不同。例如遊戲的起始點-聖石島,在真實世界中她就是台灣島,可是因為其曆史事件、人文關係,所以名稱不同、人口不同、環境也不儘相同,這樣說明您可接受嗎?’
‘嗯,這倒新奇!還有呢?’
‘在來就是做個心理測驗後,遊戲就開始了。您準備好了嗎?’
聽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之後,雷宇呼了口氣,舒緩著坐在地上發麻的雙腿。
‘準備好了又如何?還心理測驗咧,快問吧!’
隻見謎小姐一臉詭異的表情,接著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把雨傘和一把菜刀,一派心理醫師的架勢問道:‘當您有急事必須出門時,天空正飄著毛毛細雨,請問這時您會選擇帶哪樣東西出門?雨傘、菜刀?’
遇到這種無厘頭的問題,雷宇不禁起了童心,刻意指了指那把怎麼看都很像菜刀的菜刀,然後雙手抱胸等著謎小姐的反應。
誰知毫不覺得訝異的謎小姐,依舊維持著相同表情繼續問道:‘嗯!接著當您拿著菜刀出門時,看到一隻非常巨大的秋田犬正在欺負一隻小黑狗,您會用菜刀對付哪一隻?’
‘……黑狗。’冬天比較補。
‘好了,經過以上的測驗證明,您是個離經叛道、崇尚力量的人,在此賦予您“狂心”特技,開始您的第二人生。’
‘狂心是啥阿?這算哪門子測驗?’雷宇不明所以道。
‘狂心是指一種狀態,令玩家在戰鬥時可以發揮超乎自己實力的力量。例如一般情況下隻有十級的能力,但進入戰鬥狀態時卻有著八十級的能力,且不會有任何副作用。這樣您明白了嗎?’
明白才有鬼!不過雷宇這時突然想到了一個嚴重到無法忽視的問題,於是用著非常正式的口吻,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說戰鬥?’
‘沒錯啊!角色扮演遊戲怎麼會沒有戰鬥,當然會有才正常。’謎小姐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
是很正常沒錯,但……。
‘那如果打輸了呢?’
‘你說呢?’
‘……死了可以複活吧?’
‘當然可以啊!不然怎能體會出遊戲的樂趣呢?’
就在雷宇還沒發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時,謎小姐又笑嘻嘻地又加了一句話:‘但隻有一次。’
無視雷宇忐忑不安的表情,謎小姐自顧自的繼續說道:‘而且就算你可以達成遊戲所有的任務,完成了破關所需的條件,然而卻是處於死亡後又複活的狀態下,那依然回不了真實世界,除非得到某樣道具……。’
雖然解釋得如此清楚,但這不是雷宇所關心的,隻見他追問道:‘等等……那如果死了第二次呢?’
‘那就真的死啦!’
‘就真的死了?’雷宇不安地問道:‘那我要怎麼回來?’
‘死人回來做什麼?’
‘你不是說在遊戲中隻是我的意識嗎?那我本人還不是好好的……。’雷宇心中不妥的感覺更加強烈,漸漸說不下去。
‘你的意識死了跟你本人死了有什麼差彆?沒了意識你認為還可以活下去嗎?’
‘喂!這可不公平。你一開始就沒跟我說玩這遊戲會死人啊!要是知道會這樣的話我也不會答應要玩了。’雷宇一臉慌張地辯駁道。
雷宇當然明白沒有意識是怎麼一回事兒,不就是植物人嗎?
‘就像你講的,要是我一開始就說的話誰會想玩啊?’
隻見謎小姐裝出一臉‘你的問題很好笑耶!’的表情,接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往雷宇走近,右手放在發覺自己動彈不得的雷宇額頭上,掌心漫出一陣柔和的光芒。
不知哪兒來有如催眠的輕柔音樂,陣陣衝擊著腦海。雖然理智清楚地告訴自己,這樣睡下去就完蛋了,但卻控製不了漸漸沈重的眼皮。
‘現在遊戲即將開始囉!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話嗎?您的遊戲起點是聖石島,在正中央有一塊名為“真理”的石碑,上麵會顯示必須達成的任務。希望您好好享受這第二人生……。’
額頭不知被什麼力量壓製住,雷宇不僅感到全身乏力,而且滿腹怒氣和怨言到了口中又說不出,整個人昏昏沈沈的聲音有如耳語。
‘你……之前有沒有人玩過這鬼東西?’本來是想問死亡率有多少的,但總不敢麵對現實。
有如催眠般的溫柔語調從上方傳了下來,似乎是明白雷宇的心意。
‘請放心,事實絕對比您想的還糟。到現在一共有七十三個人進去過,卻沒有半個人出來,隻有四個人撐過第一年,您“放心”的去吧!’
接著伴著微弱的慘叫聲,雷宇昏迷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這莫名的空間,而謎小姐嬌俏的倩影依舊維持著相同的動作,臉上淺笑的表情似乎可以持續到天長地久……。
昏迷之中,雷宇夢到了父母、朋友、小羅的壯碩身形和充滿友情的笑容。當然還有怪裡怪氣的謎小姐和一切荒謬的事,各種影像重疊紛遝而來,無法形容的詭異。
似乎睡了一世紀之久,雷宇揉了揉眼睛感覺自己由家中溫暖的被窩醒了過來,自言自語道:‘嗬!這場夢可做的真久,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清楚,等下來回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數字,簽張樂透來賺錢吧!’
正感到瞌睡蟲還沒喂飽,再接再厲想躺下去時,臉上似乎是某種光線照射而產生的熾熱感卻使他覺得不對勁兒。
‘不會吧!這裡是哪裡?’
由半夢半醒直到完全嚇醒的某位仁兄,正低頭望著自己正半躺著的青草地,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
長著一片及膝綠草的草原,在蔚藍過份的天空上太陽照射,以及柔和微風的吹拂下,有如一汪金黃色的湖麵餘波蕩漾,而自己正身處其中,幸福的被包圍著。不過初到貴寶地的雷宇可沒心情欣賞眼前這如詩如畫的美景。
在一陣煞風景的拍麵、甩臉、彈老二的自我刺激,和一聲慘絕人寰的哀嚎在四周回響之後,雷宇發現了一個令人心驚的事實。
‘我居然不是在作夢!那這裡是什麼地方?’
心中一震,無助地四處張望,發現遠方有一不明物體,一動也不動地矗立在前方一個青綠色的小丘上,雷宇馬上邁著急步往目標走去。
其實在到達之前,雷宇還抱著自己隨時會醒轉的希望,一廂情願地認定前方那東西是給自己提示樂透號碼的,自己還是在睡夢中。直到他呆立在那‘遠方的物體’前,才暮然想起不久前隱約聽到的一句話……。
‘遊戲中的起始處名為聖石島,其中心處有一名為“真理”的石碑,上麵會顯示你必須達成的任務……。’
眼前一塊三人高、兩公尺餘寬的石碑,怵目驚心地豎立在這小丘的正中央,其最上方刻著真理二古隸書字。但更使他心寒的卻是當他站在這石碑前,原本空白的正中央浮現了幾行大字──任務一:完成傭兵評議會三項S級工作………,………歡迎光臨本遊戲,雷宇先生。
隻見雷宇慘叫了一聲,再度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