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昭放下抱在懷裡的魏老爹,強自壓抑胸中的怒火。向崔知縣拱手道:“大人,家師不幸遇難。望大人寬慰,許在下暫時安頓了家師在來堂上受審。
淩子昭臉色發青,崔知縣見他隻是拱手跟自己說話,要是平常早就發作了,今日之事他見民怨已起,若是淩子昭追究魏老爹死因,告給上官。他雖八麵玲瓏,但這官吏考評上又要多了一筆汙點了。
見淩子昭絕口不提此事,以為他一個升鬥小民不知國家法度。便有心還他一個“人情”。讓他安葬了魏老爹再行受審。
說話間,內堂師爺走過來,附耳在崔知縣耳邊說了幾句話。崔知縣隻哦的一聲。便著了兩名衙役隨淩子昭出去了。
魏青青欲隨上去。但見父親魏良卿從內堂鐵青著臉出來,頓時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怒視著父親不說話。
反而向轉身而去的淩子昭叫道:“昭哥哥”。
淩子昭心裡一軟。現在自己頭腦清醒,單看剛才魏青青反映就不似作偽。他如何不知魏青青也是被蒙在鼓裡,但今日魏良卿間接害了師傅姓名。自己與她是再無半點可能了。想至此處,心中不禁又是一慘。
初識魏青青兩人還隻是暗生情愫,待那日陰差陽錯看見她出浴後才確定了關係。淩子昭以為自己找到了自己可以一起度過後半生的另一半。可是如今不過兩日光景。師傅去了。魏青青與自己是斷無半點可能了。
就算沒有魏良卿與自己的深仇大恨。魏家大小姐也不是他這種身份的人可以高攀的。淩子昭神色黯然的看著魏青青在滿眼含淚的看著自己。好像在向自己辯解一般。心裡對她的憤恨也稍稍減了。便溫聲說道:“傻丫頭,我不怪你。可是你我是斷斷沒有可能了。
還不及他說完,魏青青已經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魏良卿隻是哼的一聲表示不屑。淩子昭也絲毫不以為忤。如今這仇恨已經像一顆釘子深深釘在了淩子昭的心裡。崔知縣,魏良卿,魏三。
淩子昭心中默念著這幾個人的名字。心中隻道:“傳說古人一日大仇不得報,便不吃好吃的食物,不穿華美的衣服。今日我淩子昭的誓言我會記得的。想罷轉身便走”。
淩子昭一步步的趕往家中,這縣衙距家甚遠,淩子昭隻感覺身子已經快脫力了。背上的衣衫已經完全被血浸透。
遠遠的跑過來兩個人,後麵跟著的兩個衙役趕忙警惕的看著。淩子昭隻見是劉大力和劉二牛兩兄弟,嘴角牽起一絲微笑。
原來兩人被衙役趕開之後,深知自己在這也幫不到忙,劉大力便說道要去通知淩子昭的家人,奈何兩人隻打聽了淩子昭的住處,卻不知他家還有些什麼人,恰恰與正在趕來的魏老爹打了個照麵卻擦肩而過。
兩人見淩子昭家中無人,便沮喪的要回去等消息。回來路上恰見淩子昭抱著魏老爹回來,見淩子昭臉色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兩人見淩子昭虛弱的身體搖搖晃晃的,劉大力便說道:“老大,還是讓我抱一會吧。這樣你會撐不住的。淩子昭看著劉大力關切的眼神,想想當初自己還曾懷疑他出賣自己,心裡不禁慘然,“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劉大力和劉二牛在兩旁幫忙淩子昭拖著魏老爹,淩子昭省力不少,劉二牛望了望後麵兩個衙役,悄聲說道:“老大,魏老爹沒有罪而被打死在縣衙,老大儘可去府衙告上一狀。
淩子昭聽罷,慘笑著看著劉二牛,也不說話。心中隻道:“去告上一狀有什麼用,也不過是在他考公不簿上添上一筆。說不定花上點銀子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師傅的仇是要用血來換的”。
魏府內,魏良卿怒氣衝衝的看著同樣怒氣衝衝看著自己的魏青青。父女倆從回來就一句話也不說。魏三從回來就知趣的夾著腚溝跑走了。隻剩這父女倆在這進行巔峰對決。魏青青到底年輕,先沉不住氣,怒道;是你做的?
魏良卿心裡有點發虛,不敢正麵回答,隻是顧左右而言他,說道:“連爹都不叫,爹爹還沒問你呢,你倒先問起我來,這幾日你跑到哪去了。為什麼跟那個姓淩的在一起。大姑娘家的大庭廣眾之下,那樣子成何體統。魏良卿顯然在說魏青青叫淩子昭哥哥和那滿含情誼的眼神,但畢竟是父親這些話也不好說出口。
隻聽魏青青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我怎麼了,我跟昭哥哥是清清白白的,哪像你,儘在背地裡做些害人的事。說著又把手指指向魏良卿。
魏良卿現在真有點後悔當初不該太嬌慣魏青青了,到現在在她麵前想擺起父親的架子都不行,魏良卿氣的哼的一聲站起來,甩著袍袖走了出去。心中隻盤算到:“這死丫頭,越來越嬌縱了。得趕緊稟明二叔給她找個婆家才好。
魏青青看著父親離去的身影,不期然想起淩子昭看向自己時那冷漠的眼神,到後來理解自己的處境時那傷心的眼神。
魏青青年紀青青,哪有許多城府。想至傷心處,便哇哇的蹲在地上哭起來。心中隻道:“昭哥哥也是喜歡我的,可是為什麼是我的爹爹害了他唯一的親人。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人要彼此傷害才會生存呢?”淩子昭輕輕朝魏老爹墳上撒著土,心裡沉吟道,想起剛來到這個世界之時,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魏老爹,魏老爹關切的問自己傷勢,魏老爹沒掙到錢事,怕自己吃不好,把積蓄都省下來給自己買肉補身。
魏老爹有錢時想到的是給自己掙錢娶媳婦。淩子昭忍不住哭了起來。但是嘴唇緊緊抿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劉大力在後麵也抽噎的拍著淩子昭的背說道:老大,心裡難受就哭出來吧。哭出來心裡好受點。
淩子昭重重的一擦臉上的眼淚,轉身對劉大力和劉二牛說道:“兩位兄弟,大恩不言謝。請受子昭一拜。以前種種子昭年輕不懂事,這老大兩字是斷不敢當了。說著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劉大力和劉二牛趕緊扶起淩子昭說道:“老大不能這樣說,兄弟們是心甘情願的跟著你的。老大這麼說可是要比打殺了我們還難受”。
後麵兩個衙役看他們三個鄉巴佬學人家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嘴上鄙夷的笑道:“我說三位英雄,有什麼話也得等這位淩公子的事完了以後在說不是,到時燒黃紙,斬雞頭在結義也不遲啊”。說著兩個衙役輕蔑的笑起來。
劉二牛心無城府,聽的心裡有氣就要上前理論。淩子昭知他衝動,上前拉住說道:“兩位差爺說的對,現如今還不知我是否能出來呢。
待到我淩子昭出來之後,如兩位差爺說的一般,咱們燒黃紙,斬雞頭。兩位大哥可不要嫌兄弟是牢裡出來的人啊?說著聲音故意放大。
那兩個衙役隻是點著頭應和著。淩子昭見他兩人神色,又揚聲對對劉大力和劉二牛說道:“大力,二牛咱們長話短說,我不知道何時能出來,這清明,祭日,煩請兩位替我給師傅墳上捎點東西,免得師傅在地府裡沒的東西孝敬過路的小鬼受了欺負。說完心裡又著實一酸。
淩子昭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兩人聽了心裡也是一陣淒慘。隻是點頭稱是。淩子昭見他兩人神色,悄聲說道:“兩位兄弟,我無端受這無妄之災是受魏良卿家陷害。兩位兄弟幫忙盯緊魏家,但有風吹草動,要知會兄弟一聲。兄弟感激不儘。
要說讓他倆為淩子昭報仇他倆還真不敢,可是見淩子昭隻是讓他倆幫忙盯個梢,便欣然答應下來。兩人又說著一定會時常去看望淩子昭的話。兩位衙役就催促著淩子昭趕緊會府衙大牢等著擇日再審。
淩子昭看著府衙大牢的牢房,跟後世電視劇上的牢房一般無二。都是木質的柵欄,黑洞洞的牢房內隻有一個小氣窗。如今是傍晚,連那一個小氣窗射進的光線也吝嗇的收攏起來。
淩子昭是還未定罪的囚犯,得到了一個單獨的牢房,淩子昭被兩個衙役推進牢房,淩子昭笑著稱謝。伸手不打笑臉人。淩子昭一路上對他倆“和顏悅色”。他倆也沒太難為淩子昭。
淩子昭一個人靜靜的趴在草甸上,這簡陋的牢房隻有一對柴草。淩子昭怕傷口疼痛隻能趴著睡。淩子昭睜著雙眼,從微弱的光線看著一隻小螞蟻艱難的爬上一個麥稈上掉下來,又繼續爬,如此反複。淩子昭心潮翻湧。
經過今日之事,淩子昭才算是真正成熟起來。想起今日因為魏青青的事情竟然一心尋死。現在想來真是可笑。自己若是死了,豈不是隨了他們心意。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我淩子昭以後絕對不會再做了。
還有師傅的仇,以前自己胸無城府,跟這些人是鬥是絕對鬥不過的。現在的淩子昭學會了偽裝,偽裝著笑,偽裝著任何一件對自己有利的事,任何一個對自己有用的人。
淩子昭輕輕一歎。少頃,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淩子昭警覺的往黑暗中挪了挪,心中隻驚道:“魏良卿竟如此大膽,敢在自己沒有定罪的時候就下殺手。想著心裡不禁暗暗一沉,
如今自己連動都動不得,殺自己跟捏死一隻螞蟻有什麼區彆,難道天要亡我,淩子昭心中隻是慘然道:牛頭,馬麵。你們贏了。閻王讓人三更死,誰能留人到五更。
腳步聲越來越近,淩子昭隻是屏住呼吸。忽然腳步聲一停。一個聲音道:年輕人。淩子昭一聽這聲音,心裡突然一動,心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