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縣這兩天很忙,京師來了以為欽差大人。來查驗護城河的進度。肅寧離京師一步之遙。說好聽的就是京師的門戶。
崔知縣修護城河的款項是戶部直接批準的。如今皇帝病重,由太子監國。加之最近遼東韃子鬨得比較凶。太子便派自己的貼身太監前來查驗。對於這個以後的司禮監大總管,大明朝未來的“內相”。
崔知縣可是不敢怠慢,提前兩天便派魏主簿前往城門督工,一些跟大姑娘開玩笑的痞子們也感覺到了事情不對,都消停了幾天。衙役們對待這些他們口中的鄉巴佬的態度也好了一點。
魏主簿臨走之前便安排人要保護淩子昭的安全。這幾日淩子昭的安危倒是不虞會有危險。魏主簿走之前,劉大力和劉二牛來看過淩子昭一趟。看過淩子昭的處境後心中稍感安慰。對淩子昭交代他們的事當然也是不遺餘力,
崔知縣接過師爺遞過來的汗巾,擦擦臉上的汗水。巴巴的望著城外的官道,後麵跟著的幾十個鄉紳也都抹了一把汗。魏良卿本來在這迎接隊伍之列,但最近忙於女兒的婚事,也給崔知縣告假了。
崔知縣本就是跟他客氣客氣也沒有強求。遠遠的一對車馬喧囂,如今時值盛夏,五六月的天氣已經熱的厲害,這些鄉紳接到崔知縣的命令不敢在躲在放著冰塊的家中享福,一股腦的被發配到這城門口迎接欽差來了。
崔知縣見車馬來到,隻見前麵七八個大漢將軍開道,全部都是一米八的大個,坐下騎著黃彪馬,威風凜凜。後麵一杆天子黃龍旗插在一架**馬車上,這欽差代天巡狩當然都是皇家的派頭。
崔知縣整了整衣衫,擠出一絲不討厭的笑臉,向來到的幾個大漢將軍一拱手。那幾個大漢將軍一勒馬,一個人勒馬回返,向欽差稟報。
片刻,一個身著宮中內監衣服的宦官走下來,崔知縣見這宦官是太監。不是所有的閹人都能叫太監的。
這人身材中等,麵上無須,一下馬車見到崔知縣便也拱手微笑示意。如果淩子昭見到這宦官恐怕會失聲叫道:牛管家。如果魏良卿看見這家夥說不定會趕忙躲到家中,免得又被他帶來的幾個大漢把自己暴打一頓。
崔知縣帶領著一眾人等向欽差行跪拜之禮,山呼萬歲。這太監受禮之後便又恢複了那副天官賜福的模樣,向崔知縣拱手笑道:“嗬嗬,咱家沒來之前便聽說崔大人為官有方,如今見這肅寧在崔大人的治下百姓祥和富足,此言不虛。此言不虛啊。
崔知縣知道這隻是場麵話,但是被未來內相拍馬屁的感覺還是讓他有點飄飄然,拱了拱手笑道:“王公公過獎,公公一路辛勞。下官在鴻賓樓設下宴席,特為公公洗塵,還望公公賞臉”。
這王公公姓王名安,是太子身邊的近侍,傳聞與文官東林黨也多有聯係。後麵一眾鄉紳也都肉疼的附和道。這欽差來到總不能讓人家空手而回,幾百兩是一定要花的了。魏良卿那老狐狸。女兒早不嫁,晚不嫁。非得現在嫁。這些鄉紳在心裡暗暗的咒罵著。王公公知道這是官場上迎來送往的規矩。也不好壞了規矩。便欣然前往。
肅寧大牢內,淩子昭接過一個獄卒送來的牢飯,那獄卒見淩子昭有些遲疑,輕輕的攤開手中的玉佩,淩子昭見那玉佩,才信任的接過飯碗,見四下無人,悄悄的跟淩子昭說了幾句話,便若無其事的走了。
淩子昭聽完後心裡一陣狂喜。魏主簿傳來消息,那大人物已經到了。還有就是讓淩子昭好生在牢裡待著靜候天命。原來魏主簿也不確定那個大人物是否跟崔知縣同流合汙,隻能放手一搏,但有一線生機淩子昭也不肯輕易放棄。但想至此處便覺那口中的食物也沒有半點味道。
鴻賓樓內,崔知縣正要夾起一塊鹵水鴨大快朵頤。隻聽王公公欣然站起說道:“各位,今日多承崔大人厚意,咱家借著一杯薄酒敬崔知縣一杯。說著舉起酒杯。
崔知縣見王公公敬酒,不敢怠慢,趕忙放下夾起的鹵水鴨。站起身來,笑著說道:“王公公言重,下官滿飲此杯。
王公公見崔知縣上道,便欣然笑道:“崔大人好酒量,咱家在宮中時就常聽太子說這京師是大明的臉麵,肅寧就是京師的臉麵。肅寧不安就是咱大明朝的臉上不乾淨,如今咱家見這肅寧百姓安居樂業。回到宮中定會如實稟報。有崔大人的能臣乾吏,我大明朝國勢定會蒸蒸日上。
崔知縣見王公公如此說,雖隻他是說客氣話,但被未來的內相誇獎,心中還是有點飄飄然,說道:“王公公過譽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下官不才,但也十年寒窗苦讀。聖人雲:‘天地君親師”。君父在上,下官一定會為我大明守好著大明的臉麵。不負聖上和太子殿下的重托。
王公公聽了笑道:“好好好,崔大人果然是赤膽忠心。咱家回去以後一定會如實稟報太子殿下。
稟報太子殿下?如今是雖是太子當國,可是上麵還有個皇帝呢,王公公如今這麼說?崔知縣思慮著王公公的話。這太子同福王爭國本一事朝野上下誰人不知。
如今王公公這般說,莫非皇上快不行了?崔知縣心中一陣狂喜,現在王公公明顯是在拉攏自己了,這從龍之功可不是誰都能得的啊。若是今天攀上王公公這個高枝,以後還不是無往不利。
想著有點心虛的摸著袖裡的一疊銀票,看那手感足足得有一萬兩之多。崔知縣又試探的說道:多承公公美意,今日我就敬公公一杯,聊表謝意。說著端起一杯酒。
王公公見他上道,說道:“好,崔知縣果然海量,咱家就舍命陪君子。說著也站起身來。兩人各懷心思的喝過一杯。
王公公坐下來心中想到,這肅寧縣令明顯是個貪慕權位之人,那就不虞他會不為太子殿下老老實實辦事,皇上如今纏綿病榻時日無多,太子剛剛登上太子寶座。鄭貴妃和福王賊心不死。朝中又有一批追隨他們的力量,要是不在地方上發展一批忠於太子的力量。那太子秉政以後恐怕要步履維艱了。
這也是王公公來肅寧的一個原因,至於另一個就不足為外人道了,王公公見這時辰,心中沉吟的道:現在他也該回來了,這個小祖宗交代的事還真是不敢怠慢。想著,便“搖搖晃晃”的說道:“各位,咱家不勝酒力,不能在陪各位了,咱家自罰一杯。先行離去。對不住了。說著一仰脖灌下一杯。
崔知縣見王公公要走,順勢一把拉住“搖搖晃晃的"王公公,說道:既然公公不省酒力,那今日便先散了吧。不知明日……那一萬兩銀票也順勢落在了王公公手裡。
王公公感覺到銀票入手,往袖子裡一塞,略有深意的看了崔知縣一眼說道:“咱家不省酒力,明日怕是去不得護城河了,這也無妨,好端端的護城河還能跑了不成。說完哈哈一笑。
崔知縣見這一萬兩銀票起了作用。也附和著笑道:“公公說的對,這護城河跑不了,下官倒擔心公公跑了,請公公今天賞臉住在下官私邸,好讓下官就近聆聽公公的教誨。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王公公心中想著另一樁事,便說道:“客隨主便,但憑大人安排。一行人各得其所,笑著散了。
王公公一出鴻賓樓,幾個侍衛便緊隨其後,一輛馬車也隨即趕來,王公公在崔知縣的攙扶下上了車,隨即那副天官賜福的模樣消失了。
隻見車中早有一人相候,見王公公醉眼熏熏,便關切的問道:“公公醉了?王公公略有=深意的看著眼前這個三十五歲上下的男子,說道:“小朝啊,這酒不醉人人自醉,豈是隻有蘇軾一人而知。如今我不醉,崔知縣能那麼快剖白心跡。
這些做官的,個個都長了個七竅玲瓏的心眼,不見兔子不撒鷹。太子剛剛秉國,皇上身體不好。不為以後太子鋪好路,咱家是不敢醉啊。說著側躺在馬車中養神。
那叫小朝的男子識趣的給王公公捶著腿,笑著說道:“公公是個操心的命,前些日子進忠為娘娘做飯的事就沒少麻煩公公,如今好不容易出趟宮,八公主又要麻煩公公。
王公公聽罷,好似剛想起來似得說道:“對了,那人你可找到了?
小朝笑著說道:“公公不用著急,今天我去問了,隻見您說的那家木匠鋪鐵將軍把門,大晚上的我也沒敢問旁邊的鄰居。明天我再跑一趟就成了。要說這家做木匠的跟咱小爺還真像呢,要是小爺知道了指不定多高興呢?
王公公聽他說完,也閉著眼睛笑道:“咱爺們說句不該說的話。太子爺生這倆小祖宗啊,是一個都不像太子爺,八姑娘刁蠻任性就罷了,上次還差點出事,要不是讓你去找的那位救了,咱爺們的腦袋就搬家了。
小爺什麼不好學,偏偏跟些木頭打交道,還真是龍生九子,子子不同啊。嗬嗬,這些都不是咱爺們管得了的,咱爺們隻要好好伺候太子爺登基,以後我在司禮監給你尋個差事,咱家就是死了也閉眼了。
小朝顯然是與王公公關係極親密,聽王公公說著,眼圈有點發紅。說道:公公對小朝的大恩,小朝都記著呢,以後公公老了我給公公披麻戴孝。
王公公見他說著說著哭了起來,笑罵道:看你小子這點出息,最近跟客家那娘子怎麼樣了,等太子繼位後我給你說項說項弄個對食,老這麼著也不是個事啊。我怎麼看進忠那小子最近跟她走的挺近的啊?
小朝一擦眼淚,笑著說道:“公公放心吧,小朝心裡有數,進忠那家夥不會的。隻是想跟印月結個兒女親家。說完,王公公才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繼續眯著眼睡覺。
車子嚕嚕的行在石板路上,馬蹄聲踏踏作響。少頃,便消失在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