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傻丫頭又出門了,你們猜她這次會不會自己跳糞坑裡?”一個小鎮上,幾個小孩正在田埂上嬉鬨,看這一個女子走來,都紛紛揶揄。
“誰知道呢,跟著她看看。”年紀不大的孩子,約莫十歲左右,手裡挑著一根成熟的麥穗臉上洋溢著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春和活力。
兩人說著便跟在女子身後,誰不知道這童家鎮有個傻子,這傻子還是個女人,小孩都知道這傻丫頭從小父母亡故,是隔壁村鬨瘟疫逃過來,也不知道是受了刺激還是怎麼的,癡呆笨傻,總是他們所欺負的對象。
林夢如回頭去看撇了撇嘴不同這小孩計較,她也不知怎麼的,醒來卻成了這副模樣,要說長相身段名字都同她以前無異,偏偏身份是個山村的傻丫頭喚名允兒。
一問之下才知,如今是和熙十六年,居然是先皇還在世的時候,算了算時間也就是她死後的前三年。
饒是她不可置信,饒是她覺得一定是個夢,可是現狀卻時時刻刻的提醒她,她確實又活了一次。
身份不同,年齡也不同,和熙十六年,那時候的她才十七歲。
知道重生後,她捧腹大笑了很久,從她入宮為妃開始,林月如害她的事,一切都宛如做了一場夢一般的不真實。這醒來的半天時日裡,她都在想,到底自己原本就是這傻女林夢如,還是宮中被害而亡的賢妃林夢如,猶如莊生夢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過她到更相信自己是賢妃,因為那一切歲月印在腦海太過清晰。
上一輩子的林月如怕是沒想到,她費儘心機殺了她這個姐姐,籌謀著成為六宮之主,卻時光逆轉,權貴夢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林夢如隻是想找個地方洗澡,身上臭烘烘的難受,也不知這原本身份的林夢如是去了哪裡,也不知為何她能將好端端的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
粗布麻衣斑斑點點都是汙漬,一頭長發如稻草一般還粘在一起,不乖孩童笑話,她現在模樣確實同街頭市井的流浪漢無異。
走了一段路,路人都嫌棄的不願搭理她,她也不在意,主要還是找到一處能沐浴的地方才好。
傻女的家裡什麼也沒有,一處竹竿搭起來的屋子隻有一室家徒四壁,四麵透風,彆說洗澡,邋遢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走過街角,鬨事,正值午時太陽當頂,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叫賣聲四起,但見她來無不指指點點避之不及。
兩個個孩童在後麵哈哈的笑,更有甚者撥開麥粒打她。
林夢如回頭狠狠的瞪了兩個孩童一眼,“你們再丟,待會把你倆丟糞坑去!”
兩孩童神色微怔,沒料到林夢如居然能講出一段不結巴的話來,而且還記得他倆戲言時所說不由詫異,但是小孩倔,想說傻子就是傻子有什麼好怕的,於是挑釁道:“你自己都掉糞坑裡,怎奈何得了我們。”
“小孩子成日無事可做浪費年華,你父母可知你這般頑皮麼?”林夢如歎氣,想到自己的孩子怒氣煙消雲散,如果自己孩子出事,或者她也會做個慈母,整日教導孩子為人之道吧?
可惜,他已經沒人,或者說,他從未有過。
“你......”拿著麥穗的孩童此時滿是震驚之色,這傻子能說出這麼繞口的話來?他從沒聽過傻子思維如此敏捷訓人還有一套說辭,也迅速的反應過來問道:“你不傻了麼?”
他可記得往昔的傻子見人都會繞路走,從不抬頭看人,說話總是結結巴巴好像是有口吃,而且最重要的是,傻子說話總不著邊際,老是說些稀奇古怪的話來,什麼,我不是我,我時間不多之類的。
“你傻啊,她是允兒!”另一個孩子碰了碰拿著麥穗孩童的手肘說道,加重了‘允兒’二字。
雖然她是能把話說清楚了,可是眼前這個邋裡邋遢的女人分明就是傻子,難道還有一夜之間就變了個人的說法?這又不是在聊齋誌異裡,怎可能發生這麼荒謬的事情。
林夢如無奈的搖了搖頭,她怎能跟個孩子置氣,索性不管孩童繼續往前走去,既然是重生,就該好好為將來做打算,否則老天讓她再活一次就沒有絲毫的意義了。
正欲邁開步子準備走,這時一隻大手卻攔住了她的去路,林夢如撩開了擋在額前臟亂的頭發看清是個老者,背著背簍裡麵滿是剛采的草藥,麵上是和藹笑意,“姑娘,老夫看你命格不凡將來必成大器,姑娘何許人姓甚名誰?”
命格不凡?林夢如被突然出現的老者莫名的言詞搞得有些丈二和尚,但是人家既然是禮貌的問,林夢如也老實的回答:“小女子元嘉村人氏,無姓喚名允兒,請問老先生有何指教?”
“好!”老者掐指一算,像是發現了稀世奇珍一般大笑起來,“老夫江朔州有幸麵得姑娘也算是有緣,沒想到這童家鎮還有如此富貴命格之人。”
彆說林夢如沒有聽懂,就是身後跟著的兩個孩童也不曾聽懂老者到底在說些什麼。
富貴命格?要說命格,林夢如倒是覺得上輩子的命格算是不錯,但是也不算好,最後遭人毒手夭折。
現在她更是不濟,不過是個村野裡的孤兒能有何富貴命格,這不是笑話麼?
孩童卻是一臉聽稀奇的表情湊了上來,“江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她可是個傻子!”
“老夫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沒有眼拙的時候,是不是千裡良駒老夫一眼便能分辨得出!”江朔州打著哈哈道。
林夢如有所不知,這江朔州在方圓百裡可算是一個名人,不說他醫術了得,就是卜卦問命的事也是手到擒來。
說直白一點,也就是個行醫兼卜卦的半仙。林夢如往昔是不信佛不信命的人,但是此時卻不得不相信人活著其實有天意作祟,否則她怎能會奇跡般的重生?
“老先生,你說我命格非凡,可看得出不凡在何處?”她心底微微顫動,難不成她還是以前的賢妃?
那已經是過去式,她真不知,憑她現在的身份,不是官家小姐更不是小家碧玉,就算窮儘一生未必能過上好日子,更彆提貴人了。
“這個......”江朔州仔細打量了她的麵向,遲疑良久才說道:“可否一觀掌紋?”
葉夢如倒是想看看這個糊弄人的江湖騙子能搞出什麼把戲來,於是毫不猶豫的將右手攤在了他麵前。
說不定身後跟著的孩童也是和這姓江的騙子是一夥的,為了博取她的信任故弄玄虛,可是她想不通騙自己有什麼好處。
第一,她沒有錢財。第二,她模樣臟的快連她自己也認不出,不可能是人販子拐賣她去賣。第三,她今日方蘇醒,誰知道她還是不是那個傻子,就算是做苦力也不會想要她這樣的傻子。
老者頗有算命先生姿態的握著她的手左看右看,似乎在觀摩掌紋有什麼異常,看了半晌他卻搖了搖頭,“姑娘確實氣度不凡日後是成大事之人,但是恕老夫不能看出往後姑娘命數如何,命由天定,老夫看不破!”
“騙子。”林夢如抽回手來不願再聽他胡謅,什麼富貴命格,也許再看下去就要問她要銀兩也不一定,自己身無分文哪有閒錢來此消遣。
她剛走沒兩步又被江朔州拉住,“姑娘,老夫所言非虛,你如若不信大可跟著老夫以後看看究竟,老夫也是好氣姑娘到底將來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林夢如聽到這句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頭,上輩子她從來沒想過一定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自從遇到他開始,她一心便想著同他廝守到老,不管他是不是皇帝,不管他貧富貴賤隻願隨著他一身終老。
而今,她卻不得不為生活而籌謀,想她一個女子,無家無著落,要怎樣謀生的好?
她再看向老者,見他麵上帶著善確實不像是個壞人,若是能找到一處落腳也是好的,於是試探性的問道:“先生要收留我麼?”
“不是收留,若姑娘願意,老生願收你為徒,將一生醫術都傳授於你。”江朔州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醫館道:“老夫常來在童家鎮懸壺濟世,雖然不能說是名醫,但救人還是能行,不知你可願意?”
這時候紛紛有人來看好戲,聽聞江朔州居然要收徒弟都紛紛驚奇,很多人都埋怨自己送自己孩子去江朔州醫館學醫都被他拒絕,憑什麼要收個傻丫頭為徒弟。
林夢如突然意識到這個老者在童家鎮的聲譽還真不小,難不成還真讓她碰到這等好事,她一直都沒有想做的事,如今這老者願意收她為徒到是為她鋪了一條路。
想她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又無一點特長,就會琴棋書畫放在這窮鄉僻壤還排不上用場,不如就跟著江朔州學醫也好有個門路,眼看已經深秋,若是入冬她連件像樣的棉襖都沒有,不得凍死也會被餓死。
“好。”林夢如躊躇再三覺得是可行之道於是答應下來,當著群眾跪地就是三拜:“師傅在上,徒兒允兒願意跟著師傅行醫,請師傅點播提拔。”
江朔州彎腰扶起她來,其實他也是想,這女子命格不凡收為徒弟也好將自己的醫術發揚光大。他江朔州行走江湖多年,沒妻沒子,孤寡一身,眼見花甲之年若不找個繼承人怕是斷了醫術。
當然,江朔州沒有絲毫的心懷不軌,為自身考慮的同時也算是幫了允兒一把了。
如若他日,允兒真是貴人,那他這徒弟收的也算是值得了,既是相遇就是有緣,他這人信命,做事起來也格外固執,無緣之人踏破門檻他也不願意收為徒弟,唯有這允兒算是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