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像是看出了她的意圖,向前一步,靠近她道,“昨日我派來的人,你可還滿意?”
昨日的人,陳一南視線驟合,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隨榆雁要殺隨月生,得到了這個認知後,陳一南捏刀的手緊了兩分。
隨榆雁攤開手,手心臥著一枚金葉子,陳一南緊盯著他,就聽他道,“你要多少錢?幫我殺了他。”
“在下隻保護四少爺。”錢財雖好,但切不可為了錢忘了本分。
男人收回手,他本就沒這個意思,隻是想調侃陳一南一下。墨黑的眼眸在陳一南身上來回打量,突然伸手搭上陳一南的肩頭。
感受到肩上的壓力,陳一南皺眉。“大少爺有何貴乾?”
“跟我打一架。”隨榆雁見不得她這個傲氣凜然的樣子,以至於他很想親手弄死陳一南,看她在自己手下求饒哭泣。
陳一南後退一步,對他的話不予回應。隨月生不讓她和隨榆雁動手,他說了,這個人有病。
女人不奉陪,隨榆雁也不勉強,收了笑意,冷語道,“給隨月生帶句話,彆以為出了隨家堡還能活著過去。”
“……”陳一南仰頭,似乎不滿他這樣的說法,反駁道,“他能出就能活著回去。”
“就憑你?”隨榆雁搖搖頭,不屑道,“想殺他的人可不止我一個人啊。”
隨月生是有多討人厭,以至於想殺他的人有那麼多。
估摸著隨月生一時半會還出不來,陳一南不想和隨榆雁周旋,提步奔向賭坊。
好在今日隨榆雁還有事情要處理,並沒有攔截她。
進了賭坊,賭徒們熙熙攘攘著下注壓錢,銀子碰撞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吵的陳一南腦袋疼,女人在桌子間遊走,目光找尋著熟悉的身影,環顧了一圈,連隨月生半個人影都沒瞧見。
陳一南呆愣,感覺隨月生剛剛可能騙了自己,頓時百感交集。
沒找到隨月生,陳一南也不能離開,找賭坊借了張小板凳,坐在外邊繼續等。
她靠著牆呆呆坐著,對麵茶樓上有人靠窗打量著她,病怏怏的臉上帶著幾分戲謔與懷疑。
從天亮等到天黑,從月初等到月中旬。隨月生再沒有出現過,整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一般,無影無蹤。
陳一南沒有辦法,回了一趟隨家堡把事情經過告知了隨堡主,堡主倒是沒怪罪她,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口頭上囑咐陳一南早日回家。
隨堡主讓她回家,陳一南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了。她來時一個包袱,回去時也是一個包袱。
山路崎嶇,陳一南腳步輕便,走起路來甚是快捷。翻個了兩個山頭,陳一南隱隱約約聽到前邊有刀劍相擊的動靜。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待她趕到時,隻瞧見灑亂一地的衣物金錢。
地上零星落著幾塊腰牌,陳一南撿起端詳,東西很熟悉,是他們陳家鏢局的腰牌。
出鏢被截?
陳一南把這個想法從心頭剔除,如果被截地上應該有屍體,她什麼都沒瞧見,連鮮血都甚少。
找不到原因,陳一南隻能祈禱自己家沒有出事情,同時加快了步伐往回趕。
夜晚將近,夏末的天氣又變得不好,不過片刻大雨傾盆,陳一南找了個破廟躲避,乾嚼了兩口乾糧後,仰頭對著屋頂發呆。
聽著雨聲,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叮。”飛鏢撞擊劍刃的聲音吵醒了陳一南。
她攏了衣物挪到門邊,門外數十人在雨中打鬥,陳一南冷眼看著這一場屠殺,心裡想著他們幾時才能打完,她想睡覺。
視線瞟過一個角落,兩個黑衣人架著一個穿鬥笠的男人,男人身材單薄,陳一南看不到他的眼睛,隻瞧見了他嘴邊的微笑。
諷刺而陰險。
陳一南立刻斷定了這人的身份,隨月生。而且還是被人抓了的隨月生。
不知道那日隨月生是怎麼離開的,讓她在渡風門口等了半個月。陳一南這人沒啥脾氣,她也並不覺得隨月生是在捉弄她,如今看到隨月生受人鉗製,轉身拎了自己的大刀悄悄走了出去。
隨月生冷眼看著他們廝殺,兩隻胳膊被人架著,等待著那些人分出勝負以後來宰殺他。隨月生心裡有譜,他自己的計劃裡,他也是被消耗的那枚棋子。
但他沒料到有個人不甘願做棋子,那人還提了刀過來救他。
陳一南繞到他們後背,拔下了刀鞘,刀身側切,劃過一人的脖頸,鮮血噴薄,濺在隨月生的臉上,讓男人屏住了呼吸,瞪眼看她。
“嘿。”陳一南麵上掛起了笑容,仿佛多日未見的朋友一般,笑眯眯地給隨月生打招呼。
男人苦笑,看著她在人群中來回折騰,半晌說了句,“傻子……”
陳一南刀法精湛,江湖中少有對手。一人一刀穿梭在打鬥場上顯得遊刃有餘。不過片刻便把隨月生旁邊的人都清理乾淨。
“四少爺。”陳一南退回到他身旁,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生怕這人下一秒又跑沒了。
隨月生知道她的厲害,心裡默默調整著自己的計劃,身子漸漸靠上了她的肩膀。“來了啊。”
陳一南點頭,伸手攬住他瘦弱的身子骨。“這些人是?”
“大哥的人和父親的人。”他們倆想殺自己很久了,他知道隨堡主的秘密也知道隨榆雁的秘密。
知道那麼多秘密的人不配活再世界上,索性早點把他解決了。
陳一南可不管這些是誰的人,反正要殺隨月生的人都是她的敵人。
打定主意攬了隨月生快步離開,任那兩幫人自相殘殺。
雨越來越小,走了一段路後隨月生開始發燒,嘴裡嘟囔著陳一南的名字。陳一南半抱著人,麵露無奈。
敲開了一家農戶的門,求住一晚。農戶純樸,收了銀子也不為難兩人,還燒了熱水提過來。
陳一南脫光了隨月生的衣服,把他全身擦了擦。出門在外也沒有藥材,陳一南擦完身子,拿被子捂好男人,自己也脫了衣服到床上,希望這樣子能讓隨月生好受一點。
四少爺睡覺極其不老實,半夜翻了身子壓住陳一南,腦袋拱進被子裡,拱在陳一南脖頸處才停下,灼熱的呼吸打在脖頸處,讓陳一南一宿沒睡踏實。
清晨農家的雞鳴吵醒了熟睡中的兩人,陳一南推了推壓在自己身上的人,掌心觸碰到男人赤著的身體,片刻失神。
“四少爺。”
隨月生不耐煩地拉緊了被子,身子底下壓著的不是被子而是一具溫熱的身體,恍惚的精神瞬間回過神。語氣驚訝,“爺怎麼了……”
陳一南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到正常的體溫,心裡的大石頭才放下了。撩開被子下床,“昨天夜裡,你發燒了。”
白瞎了這張臉,攤上一個病怏怏的身子。
“哦。”隨月生也感覺到腦袋昏沉沉的,攬了被子靠在床上歎氣。
陳一南隻穿了一件單衣,細窄的腰肢在隨月生眼前晃悠。陳一南皮相清秀,和漂亮搭不上邊,長年練武讓她的皮膚呈現出小麥色。
收拾好自己以後,陳一南拿了帕子出門。隨月生靠著牆,垂下了頭,如今發生的事情和上輩子一樣,按他的計劃,昨日他應該被抓回隨家堡。
怎知半路殺出一個陳一南,打亂了他整個布局。
陳一南再進屋時,手裡多了兩碗麵條。隨月生也不客氣,端過來就吃。
吃完飯,隨月生要走,陳一南和農婦道了謝 ,緊跟上去。
“彆跟著爺了。”再跟著他會死的。
陳一南可沒想那麼多,她隻知道她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說好的保護隨月生,若是隨月生死了,她將愧對陳家列祖列宗。
“在下要保護你。”
隨月生回頭,麵上說不出是諷刺還是高興,“陳一南,你們陳家鏢局出事了。”
“什麼?”陳一南快步上前扯住隨月生的衣襟,陳家鏢局真的出事了嗎?
隨月生推開她的手,理了理衣物,“爺乾的……”
“啪。”話還沒說完,陳一南一巴掌打了過來,知道他畜牲 但沒想到他居然對陳家動手。
“……”四少爺捂住臉,麵露殺意,怒吼道,“你能不能等老子把話完。”
“你要說什麼?”陳一南心生愧疚,看隨月生這個反應,已經斷定陳家的事情不是他乾的。
“說個屁,你快滾吧。”隨月生氣的麵色發紅。
陳一南伸過手按住躁動的四少爺,試探性的問道,“疼嗎?”
四少爺掙紮開來,瞪了她兩眼,“你是不是故意的。”
這小妮子想打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踩螞蟻那事他還記得。他這人矯情做作,陳一南忍這麼久不打她,實在是脾性極好。
“我沒有。”陳一南也委屈,她剛剛確實是激動了。誰叫四少爺說那種話。
“爺要回隨家堡,你是回鏢局還是跟爺一起走。”隨月生抬頭看她,希望她能做出自己滿意的選擇。
陳一南都沒有思考,脫口而出道,“跟你走。”
“你家呢?”
“我爹娘比我厲害。”他們如果出了事情,她回去也於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