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兒你醒啦?怎麼一頭的汗呢?”說著,謝姨娘就要拿手帕給夏芷瑜擦。
夏芷瑜卻隻是抓住了她捏著帕子的手,“姨娘,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而後她突然清醒了過來,若真是馬場,那範圍定然是不會小的,她根本不必問她姨娘,自己看就行了。於是她傾身掀開了謝姨娘那一邊的馬車簾子,向外看去,看了片刻之後,她猛地揚聲道,“停車!快!”
“怎麼突然就停車了呢?這還沒到地方吧?”夏知瑾就讀的書院,不論是夏芷瑜還是謝姨娘都沒有去過,但車夫卻是知曉的,因為沒到地方,所以馬車一直沒有停下。
果然,不多時外頭便傳來了車夫的聲音,“這位姑娘,還沒到青鬆書院呢。”
“就在這裡停。”夏芷瑜的心砰砰砰,跳得十分厲害。她突然有種預感,小瑾此刻不在書院之中,而是在這裡。
謝姨娘性子很軟,夏芷瑜軟的時候,她還會叨叨兩句,夏芷瑜這一硬氣了,她頓時就有些忐忑了,半響才諾諾道,“瑜兒,你身子還虛呢,這馬……下回再來看吧?”
那車夫終究是拿人錢財的,自然是夏芷瑜說什麼就是什麼,隻他比夏芷瑜對這裡熟悉一些,徑直將夏芷瑜母女送到了馬場大門口。
“姑娘,隻能到這裡了,您二位進去吧,我在這兒候著。”
正如夏芷瑜所想,這片馬場占地麵積極大,光靠兩條腿走的話,隻怕能走上一天。但既然來了馬場,為了不讓自己的腿受累,或買或賃,這兒的馬可有的是。夏芷瑜不是來買馬的,但她需要賃一匹帶著她和姨娘去跑馬的地方。
謝姨娘不會騎馬,在夏芷瑜有意去賃一匹馬的時候,她的眼神可謂驚恐,“瑜兒,姨娘和你都不會騎馬,你賃馬做什麼?萬一摔下來怎麼辦?”謝姨娘四下張望了一番,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萬一真出了什麼事,連個大夫都尋不著。
十四歲的夏芷瑜自然是不會騎馬的,嫡母厭她長相隨了謝姨娘,琴棋書畫看在夏老爺的份上讓她學了幾年,畢竟一個官家小姐,即便是庶出的,大字不識一個也是丟人的,至於其他,比如騎射,在嫡母口中都是費事又危險的事,為了她好,自然是不學為佳。
騎馬,夏芷瑜是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學會的,在小瑾死了之後,學會騎馬便成了她的一種執念。可真正學會了之後,夏芷瑜卻已然沒有了太大的感覺,因為不論她馬技再怎麼精湛都好,她也救不了她最想救的人。可是此刻,夏芷瑜卻無比感謝她當時的那股子執念。
“姨娘,我沒和您說過嗎?我會騎馬的,隻是騎得不是很好罷了。”
“你會?”謝姨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夏芷瑜一眼,她明明曾聽其他姨娘抱怨過,說夫人偏心,隻讓嫡出的姑娘學騎射,卻原來,夫人有讓女兒學嗎?難道是因為她比較聽話的緣故嗎?謝姨娘如是想到。
“就算你會,你現在這個模樣,也不適合騎馬。下次吧,下次好不好,等你身體好了,姨娘再帶你來。”說這話的時候,謝姨娘的聲音低低的,因為很沒有底氣。
夏芷瑜的回答,是扔了一個錢袋給馬場的夥計,而後利落翻身上了一匹據夥計說極溫馴的馬,坐穩之後,她俯身朝著謝姨娘伸出了手,“姨娘,來,把手給我,我拉你上馬。”
見夏芷瑜上馬的利落勁,謝姨娘倒是信了她會騎馬了,但回想女兒說的‘騎得不是很好’的話,又再看她此刻依舊略顯蒼白的臉,謝姨娘緩緩搖了搖頭,“姨娘就不上了,你也彆到處跑,就在這附近走走便是。”在謝姨娘心目中,女兒年紀還小,這是學會了騎馬,又正巧遇上了機會,想在她跟前顯擺顯擺,雖然時候好像並不是很對。
“既然您不願意和我一道去,那您就去馬車上等等我吧,我一會兒就回來。”謝姨娘不願,夏芷瑜也不願意勉強。
目送謝姨娘上了馬車之後,夏芷瑜迅速地換了另一匹馬,選擇剛才那匹溫馴的馬,無非是不想嚇到她姨娘,現在就她一個人騎馬,自然是怎麼快怎麼來了。
若是平日裡,這會兒夏知瑾是該在書院裡頭的,但今天有位夫子家中有事,他們下午便沒了課。夏知瑾本來是想趁著夫子有事的時候,複習一下舊的內容,再提前看看明後天要學的,卻被他二哥帶到了書院附近的馬場。他本不願來,但夏知禮說了,若是他不來,就讓他妹妹繼續欺負他姐。他說話時候冷漠的態度,好像忘記了他的姐姐夏芷瑜其實也是他的妹妹之一。夏知禮不心疼異母的庶妹,夏知瑾卻心疼同母的親姐。
書院附近的馬場,夏知瑾不是第一次來,但前頭幾次,他都隻是在一旁看著,看著他們賽馬。反正他們不讀書,他也彆想讀。他們被罰,他也彆想幸免。今天……夏知禮指了指他跟前的馬,“你去,騎著它在這場上跑上一圈。”
“二,二哥,您明知道,我不會騎馬。”那馬很高,他的小身板,連上馬都不容易,就更不要說騎馬了。
夏知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後嗬嗬笑了一聲,“誰說不會騎馬就不能騎馬了?就是不會騎馬的人騎起馬來,才更有意思呢!你就說吧,你是去,還是不去?”
夏知瑾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會騎馬,卻勉強騎馬,那樣的後果,他不敢想。他的命於夫人,於他爹,於他大哥、二哥、大姐來說或許很不重要,但他活著不僅為了他自己,還為了他一直忍氣吞聲的姨娘,一直被欺負的親姐姐,他想好好讀書,不僅是為了自己能脫離那個家,也為了能給姨娘和姐姐一個依仗,他要給他娘掙個誥命,要讓他姐能抬起腰板做人。他,惜命!他不會傻到去做玩命與人取樂的事。
“知瑾啊,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你這麼不聽話,你那姨娘和姐姐隻怕就要受罪了呢!”
“你彆動她們!”夏知瑾有些激動地道。他此刻畢竟年少,性子終歸有壓抑不住的時候。
“你說不動就不動?你算老幾啊?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是你兄長?!有這麼和兄長說話的嗎?兄長吩咐你的事,你就該照做,你拒絕,我很不高興。我一不高興呢,也不會讓彆人好過。”而後他慢慢地湊到了夏知瑾跟前,“你年紀尚輕,隻怕不知道吧,這各府的後宅裡頭,死個姨娘、庶女什麼的,那都是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