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看見入眼的雕花窗欄,鄭青雲比第一次穿越而來時要淡定的多,麵對正在床邊哭的梨花帶雨的美婦人,鄭青雲撇了撇嘴,若不是因為上輩子被她逼著嫁給了大自己兩輪的老頭,她還真相信了這毒婦的眼淚。
正嚶嚶哭泣的美婦人見鄭青雲醒了,趕忙擦了擦眼淚,叫來了丫鬟服侍,嘴中又熱絡的客套,說的就好像是她自己殷勤侍奉了一樣。
鄭青雲心裡翻了個碩大的白眼,麵上卻沒什麼波動。
她原本是二十一世紀CIA特聘的解剖顧問,也是被譽為哈佛解剖女王的解剖天才,因一次歹徒劫持命喪黃泉,穿越到了這個曆史課本上麵從來沒有存在過的大夏朝。
她附體的女子也叫鄭青雲,是大夏朝紫金光祿大夫的嫡女,這身份看上去充滿了資本主義腐朽的銅臭味,可實際上就是一根無產階級小白菜。
生母早死,便宜爹本來就是個閒職又碰上仕途不順,外加一個不是省油燈的姨娘,還是個隻比她大三歲的小三上位。這處境著實是艱難。
偏偏剛穿越過來之時,鄭青雲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古代後宅的爭鬥比官場還要殘酷,一個不留神被小三將了一軍,強行給一個比自己大兩輪的老頭當續弦,名頭上說的好,是為了便宜爹的仕途奉獻。
鄭青雲哪裡忍受得住這樣的屈辱,直接操起本職,拿了把刀,連著自己帶著小三一起捅死了。
原本以為自己就這麼玩完了,沒想到老天開眼還讓她重生一次。
鄭青雲閉上眼睛,享受著珍貴的生命,主觀無視了撲在她床邊嘚啵嘚啵說個不停的小三於美蓮。
一旁的於美蓮還以為是自己的演技不夠,哭的越發的賣力,像是要把胸腔中的內臟都哭出來。
“雲兒,雲兒你不能有事啊,你的婚事是姨娘和老爺對不住你,可你怎麼能做這樣的傻事啊雲兒。”於美蓮雙眼哭的通紅,像是臉上長了兩顆碩大的核桃,不熟悉她的人可能還真的能把她當做慈母。
可鄭青雲太熟悉這個女人的做派了,放在二十一世紀,這種人就是都市傳說中的綠茶婊,人前乖巧溫柔,人後陰險毒辣。
鄭青雲看著惺惺作態的於美蓮,隻覺得惡心。若是真的關心,又怎麼會一直壓在她的腿上,幾乎要壓的她的腿沒有知覺?這麼想把她玩殘了,這司馬昭之心,不說路人皆知,就是鄭府的一條狗也一清二楚。
“姨娘,水。”鄭青雲裝模作樣的睜開眼,一副虛弱的不行的樣子,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
於美蓮看了,趕忙叫一邊的丫鬟端了茶水,她心裡雖說是巴不得鄭青雲早點死,可如今能把鄭青雲賣個好價錢才,她自然是不能讓這麼一個搖錢樹過早的死了,起碼,也得讓她坐上花轎再死。
為了能讓自己的虛情假意看起來更真實,於美蓮甚至親自端起茶碗侍奉著鄭青雲喝茶。
鄭青雲又不傻,清楚於美蓮這是在下人麵前做戲,給自己之後上位做鋪墊。雖說鄭青雲對這具身體的便宜媽沒什麼好感,但是讓一個上輩子耍陰招坑的自己要嫁給糟老頭子的下三濫小三上位,她鄭青雲還沒這麼大度。
“姨娘,爹爹呢?”鄭青雲低著頭,聲音帶著點幽怨,那委屈的小模樣活像是人畜無害的小白兔。
於美蓮沒想到鄭青雲昏過去一次後,竟是轉性想去做孝女,不過鄭大人和鄭青雲從先夫人過世後關係一直不大好,想打親情牌?於美蓮覺得可笑。
她虛情假意的擦了擦了淚道:“雲兒,老爺這幾日身子不好,你就不要氣他了。”這言外之意,便是告誡鄭青雲,就是因為她一哭二鬨三上吊,鬨著不嫁,導致了她的便宜爹身體出了問題,是要把一頂不孝的帽子扣在鄭青雲的頭上。
若是放在現代社會,這話沒什麼,頂多就被朝陽區大媽嚼舌根,可放在古代,這話背後能造成的罪名實在太大了。
鄭青雲不屑的瞟了一眼,於美蓮隻覺得像是被一隻蜘蛛盯上,背後發麻,可再去看鄭青雲的臉時,卻發現她又是一副虛弱的乖乖模樣。
於美蓮沒發現不對勁,隻安慰自己,或許剛剛那個隻是錯覺,連帶著,於美蓮也忽略了那一眼蘊含的殺意。
鄭青雲閉著眼睛,沒有去看於美蓮的張令人生厭的臉,隻淡淡道:“是嗎?既然爹爹身體不好,那雲兒更要侍奉在側,方才姨娘那句話若是被旁人聽去了,說不準就要說雲兒不孝呢。”
說罷,鄭青雲掙紮了一番,拖著一副病弱的身體就鬨著要去侍疾。
於美蓮哪裡能讓鄭青雲過去?於情,鄭青雲現在有病在身,不可隨意亂動,免得傷著的女子根本,於禮,鄭青雲是嫡出的大小姐,她於美蓮是這家裡的侍妾,大小姐抱恙,侍妾理應主動侍奉家主,若是真讓鄭青雲拖著一副病弱身去了,這京城之中的貴婦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於美蓮淹死。
更何況,鄭大人根本就沒有病。
於美蓮臉上帶笑,拍了拍鄭青雲的手:“雲兒,你可切莫折騰自己,你身子本就不大好,如今又鬨了一場,隻怕底子也是傷著了,還是讓姨娘去吧。”
聽著於美蓮隨口一句話都要攻訐自己,鄭青雲掩藏住的殺意就越來越濃重。
於美蓮說自己傷及女子根本,話還說的這般大聲,擺明了就是說給屋子裡的人聽的,若是長舌的丫頭們聽去了,隻怕又要在外麵傳的風言風語。
在極其注重女子生育的古代,這是要毀了自己的一生啊!
鄭青雲內心啐了於美蓮一口,表麵不露聲色,卻是突然抓住了於美蓮的手,狠狠的用力,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於美蓮下意識的就啪一聲打在了鄭青雲的手腕之上,這‘啪’的一聲,在極為靜謐的室內中,聽得格外響亮。
原本低眉垂眼做事,隻靠著耳朵看戲的丫鬟仆婦們頓時停了手,耳朵翹的老高,等著看接下來的一出好戲。
“姨娘,你這是做什麼?你打我做什麼?”鄭青雲擺出了一張不可置信的臉,故意把拍的紅腫的手腕舉起來撫摸,在眾人麵前強調了她被打的事實。
鄭青雲清楚,要把於美蓮的囂張氣焰摁下去,就要趁熱打鐵。自己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搞得基本整個京城的貴婦圈子都知道了這件醜事——紫金光祿大夫鄭大人要賣女兒博前程,這無數雙眼睛死盯著,她那個便宜爹也不敢輕舉妄動,這也隻是在婦人口中傳著,若是再鬨大傳到了哪位鹹吃蘿卜淡操心的禦史大夫耳朵裡,那才是真遭了罪。
趁這家裡所有人都忌憚自己的時候,一定要把掌家權抓到自己的手上,再不濟,也要逼著自己的便宜爹取個家世清白的繼室,萬不能讓於美蓮當了這家的主!
“青雲可有做的不妥之處?就算有,那也自有爹爹來懲治,關姨娘什麼事兒?怎麼,姨娘這是要代替爹爹來懲治青雲了嗎?還是說,這鄭家已經不該爹爹做主,是要姨娘做主了?”鄭青雲摸著手腕,不鹹不淡的飄出來一句話,話裡話外都是刀子,一刀一刀的割在於美蓮的身上,要的就是把她割得血肉模糊。
鄭青雲從剛剛開始,等的就是餘美蓮這麼一個不注意。
於美蓮是侍妾,而她才是這府裡的正經主子。一個侍妾,沒有任何緣由的打了正經主子,就是他那便宜爹被枕頭風吹的頭昏腦漲,要偏幫於美蓮,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再說紫金光祿大夫,這個名頭聽上去好聽,其實不過是個閒職,根本就不受重視。她便宜爹賣女兒本就鬨得滿城風雨,這要是再出個以奴欺主,嫡庶不分的大事,禦史台的人必定要抓著這件事好好的鬨上一番,到時候,她那便宜爹的官也就做到頭了。
鄭青雲相當清楚他那個便宜爹的秉性,風流是風流,但他除了愛美人之外,最愛的人還是他自己,他可不會拿自己一輩子的榮華富貴開玩笑。
於美蓮也沒想到,鄭青雲這個病歪歪的林妹妹會突然有這麼大力氣,下意識的一巴掌就甩開,哪曉得就鬨出了這麼一個事情,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鄭青雲見她慌亂,趕忙又追了一句道:“那姨娘不說話,是不是就代表姨娘這是故意的?姨娘對雲兒有意見?那麼雲兒想問姨娘對雲兒到底是什麼意見?怎麼這意見大到了要打雲兒呢?”
“姨娘不是這個意思,姨娘隻是覺得有點疼,一個不注意就,雲兒莫要見怪,姨娘給雲兒陪個不是。”於美蓮有些慌了,額頭上也滲出了些許汗珠。為今之計,是要趕緊把鄭青雲給安撫好,不然的話,這事情就鬨大了。
於美蓮想著,鄭青雲懂個什麼?一個小丫頭,毛都沒長齊,心腸又軟,就想著隨意說兩句軟話,糊弄過去。
可如今鄭青雲可不是曾經的鄭青雲,她剛來到這古代社會的一世,當這古代社會,該是書中說的那樣,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和睦友善。哪曉得這比職場還要危機四伏,死過一次,鄭青雲再不會像以前那樣漫不經心。
她一看餘美蓮那張臉,就知道她打的是什麼歪主意。
一巴掌拍在了床上,鄭青雲嚴肅的望著於美蓮:“姨娘是覺得有些疼?雲兒也覺得有些疼呢。怎麼,姨娘覺得疼就是疼,雲兒覺得疼就不該是疼了?賠個不是?姨娘可該認清認清身份,這府中,姨娘是奴才,雲兒才是正經主子。不過看到近年來姨娘對爹爹情深意重,又儘心服侍的情分上,才叫姨娘一聲姨娘,否則,姨娘見了雲兒還得行禮。是不是這些年姨娘過得舒坦了,忘了本?忘了這府裡真正的女主人是雲兒的母親,是這府裡的當家大太太?雖說目前已然故去,但這身份也不是姨娘你能改變的。”
鄭青雲這一段話,字字誅心,於美蓮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身份。
於美蓮每每想到自己也是官家的嫡女,卻委身為人妾室,而鄭青雲的便宜娘李氏不過是個粗鄙的武將之女,卻輕易的拿到了這正牌夫人的位置。李氏出身也不算太高,卻偏偏壓在她這個書香世家的官家小姐頭上,這讓於美蓮怎麼都咽不下這一口氣。
多年來,她處心積慮的除掉李氏,又在這府裡經營自己的人脈,為的就是讓眾人忘記李氏才是正房夫人的事實。
可今天,鄭青雲卻當著眾人的麵兒,打了她的臉,把她這麼多年回避的事實又血淋淋的提了出來,這讓於美蓮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