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華是整個皇宮中,元皇後留下的唯一男丁,皇帝對李昭華永遠帶著愧疚,因而對鄭青雲愛屋及烏,態度也和藹了不少。
鄭青雲走進門,跟著李昭華一同跪下:“兒臣拜見父皇母後,願父皇母後,福壽金安,伉儷情深。”
老皇帝像是很高興李昭華能成家,竟是站起身來虛虛一扶:“免禮平身。”
他走到鄭青雲的麵前,像是個普通的鄰家大爺那樣摸了摸鄭青雲的頭,和藹說道:“青雲呀,是個好孩子啊,早就聽昭華說過你,一直沒見著,今日看見了,果然是個溫和的好孩子。”
“多謝父皇關心。”鄭青雲不知道這老謀深算的老狐狸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還是小心翼翼的行禮謝恩。
一旁的皇後見了,笑著朝鄭青雲招了招手:“皇上,才說這小兩口呢,這人就來了。您說巧不巧?前幾日我也見了青雲這孩子,淳樸的很。幾日前,消息來得快,臣妾還沒來得及給她備上一份禮物,如今正好補上。”
“哦,皇後要送青雲這孩子什麼禮物?”
“當年,姐姐留下了一匹羌國進貢的天蠶絹絲。這麼多年留在庫房又沒有人用,臣妾想著,不如送給青雲,也好讓她裁剪衣裳。”
“這想法不錯”。
“青雲多謝母後。”
鄭青雲低下頭,心裡暗暗的記了皇後一筆賬。
李昭華的母親,對外宣稱的死因就是因為死於羌國此刻的毒殺,讓她穿著一身羌國麵料的衣裳,豈不是讓她故意在李昭華麵前討不到好嗎?
皇帝見時辰不早,突然正色,對李昭華道:“昭華,你既向朕求娶了青雲,就要好好待她,不要在想彆的事。早日讓父皇能抱上孫子就好了。你母後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看著你長大,沒能抱上孫子。”
李昭華藏在袖子下的手握拳,眼神中閃過一絲不甘,還是跪下道:“兒臣明白,隻是子嗣之事著急不得,加上最近新來了一批將士,也需要操練,先有國而後有家,不能因為而成的小家,誤了國家大事。”
皇帝此舉,便是在告誡李昭華,不要再想著林素潔,皇帝執掌大權-多年,怎麼可能看不出這場婚事的端倪?
他看著明顯不甘心的李昭華,還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無奈的歎息:“也好,也好。”
不知道為什麼,鄭青雲覺著這位老皇帝一瞬間像是更加蒼老了幾歲。
一直出了宮門口,鄭青雲才睜開了閉目養神的眼睛,問道:“你的意思是,你這幾天要去軍營住著了?”
“嗯”
李昭華應了一聲,眼睛沒有睜開。
看著他皺起的眉頭,鄭青雲猜他是在想林素潔。鄭青雲不是個閒著沒事乾天天巴不得彆人過得不好的怨婦,也能理解李昭華求而不得的心情。
她見李昭華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悶悶不樂,便調笑道:“你倒真舍得躲著這一屋子的鶯鶯燕燕,這環肥燕瘦的美人兒啊,我看著都心動啊。”
“麻煩。”
“麻煩你還娶那麼多,你吃飽了撐著呢。”
“愛信不信。”
鄭青雲連碰了幾個釘子,聳了聳肩:“你開心就好咯,不過,戲要做足。你才娶了我就跑到軍營裡去,你覺得誰會相信咱們是真的恩愛夫妻?”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李昭華睜開眼,一張俊臉上像是寫了三個大字不耐煩。
鄭青雲見他這樣,自知是觸了她的黴頭,訕訕道:“我的意思是,今兒陪我去逛逛。”
“沒興趣。”
說著,李昭華又要變成雕像閉目養神。
鄭青雲趕忙扯了扯他的袖子,難得的撒嬌道:“你得陪我去逛一逛,叫著整個京城的人都看看咱倆是如何恩愛的,不然怎麼堵嘴呢?”
“隨你的便。”
鄭青雲見李昭華對自己有著明顯的抗拒心理,無奈的擺了擺手,坐到了一邊。
可尷尬的氣氛讓她終究是受不了。
她抓了抓腦袋,深吸了一口氣,突然衝到李昭華身邊,像是哥倆好一樣的攬過李昭華的肩,不管他願不願意,貼在他耳邊說道:“我說三皇子殿下,沒必要這麼抗拒我吧,咱倆又不是天生的仇人,至於鬨到這個地步嗎?我又不是對你有什麼非分之想,你何必像是大閨女防采花賊?我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我喜歡的又不是你,咱們倆不過互惠互利罷了。你的真愛那兒我也低聲下氣的去道了歉,咱倆沒必要鬨的這麼僵,反正也不是要做夫妻,做朋友也不錯呀。”
聽到這話,李昭華明顯麵色一僵,但原本準備甩開鄭青雲胳膊的肩膀,卻垂了下來。
鄭青雲見他這樣子像是妥協了,嘿嘿一笑。極其不顧形象的盤腿坐著,開始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塞著點心,嘟囔道:“早這樣不就好了,哎呀,裝成大家閨秀可真不是我擅長的,還是這樣隨意點好啊”
李昭華歎了口氣,悄悄的把鄭青雲的裙子朝下拉了一拉,遮住了她露在外麵的腳踝。
“我也不想和你鬨的那麼僵,隻不過,昨天你的表現確實讓我不太滿意。”
鄭青雲聽到這話,差點沒被點心噎死,不停的捶著胸口咳嗽。咳著咳著,整個臉都咳得通紅,那聲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李昭華原本是抱著看笑話的心理在一旁看著,可小半天見鄭青雲還在咳,整張臉都憋的通紅,趕忙跑過去幫忙拍了拍背順氣。
等卡在喉嚨的典型被吞下肚,鄭青雲這才緩了口氣,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拜托你呀,大兄弟。你的小妾跑到我麵前來耀武揚威,擺明了要打我的臉,人都踩到我臉上來了,我還要忍她,你當我是二百五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一巴掌把她扇到地上去”
“你當真隻有這個心思,沒有什麼彆的打算?”李昭華明顯有些不相信,環手坐到了一邊。
鄭青雲見他這個態度,也是有些生氣。直接把點心甩到了一邊,有些惱火的說道:“大兄弟,你還真當我樂意同你那群鶯鶯燕燕鬥來鬥去啊,跟他們互相算計,難道不費腦子嗎?我吃飽了撐著沒事乾呀?當初就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要的是自由啊。咱倆做朋友,你以後當上了皇上,給我一筆錢,讓我安安心心的去周遊四方,做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腰纏萬貫的富婆,這可比做什麼皇子妃舒服多了。”
李昭華明顯是有些不相信,挑了挑眉。
鄭青雲恨不得把他眉毛都剃乾淨了。
見他這個樣子,方才起來的火氣,好像這一瞬間就消散了一樣,她又拿起一邊的點心,不急不慌的朝嘴裡塞。
李昭華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像是倉鼠一樣,忍不住笑了出來,隨手遞給她一壺水:“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聽到這話,鄭青雲差點又被噎著,好在水送得及時,才沒釀成剛才的慘劇。
“兄弟啊,跟你說呀,直到剛才我都一直在所有人麵前裝樣子,我也累呀。現在跟你說開了,我才能把這大家閨秀的拋包袱給扔開,你說這樣輕輕鬆鬆,自由自在的多好,一會兒等下了車,我又要當回那個笑不露齒走小碎步的大家閨秀。你倒是爽快,我可累的慌啊,你可得讓我好好放鬆一下,這後麵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打仗?”
“假裝模範夫妻,在眾人麵前濃情蜜意,不費腦子嗎?這可是不流血的戰爭。哎喲,你不嫌裝的累,我還嫌裝的累呢。我太閒了給自己找不自在嗎?不是為了堵住皇後的嘴,我才懶得特意這樣乾呀。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兒乾啊,跑在眾人麵前做戲,還得做得滴水不漏,不讓人看出來破綻。我欠你的啊?”
鄭青雲一本正經的吐槽,大倒苦水,倒是打消了李昭華的疑慮,原本,他還是對鄭青雲抱有幾分戒心,可見鄭青雲把話說得這麼開之後,他反倒沒有剛才緊張了。
他最擔心的就是鄭青雲這個人也是皇後給她下的套,那樣的話,他這一步算是大錯特錯,很有可能因為這一個錯誤,把自己置於萬劫不複之地。
不過聽鄭青雲剛才的話,他大概也明白了,鄭青雲還真不是皇後,送來的棋子。
既然鄭青雲不是皇後送來的棋子,那麼倒也是有幾分可能做盟友。
李昭華揉了揉眉心,思索了片刻後,說道。“盟友這個事還需要考慮一番,不過你在我麵前也不用裝樣子了,就這樣挺好,反正比昨天那樣子看起來順眼。”
“大哥,你要我聲明幾次啊,我也不願意像昨天那樣裝腔作勢好嗎?很累的。”鄭青雲塞下最後一塊豌豆黃,狂灌了一大杯水後,四仰八叉的躺在馬車裡麵。
“暫且相信你。”
“信不信隨你。”
“去東大街,給皇子妃娘娘買點東西。”李昭華被青雲在馬車裡打滾的樣子逗樂了,敲了敲窗戶,對著窗外吩咐了一句。
鄭青雲見狀,趕忙爬起來問道:“買東西你報銷?”
李昭華聽了這話,有些哭笑不得點了點頭,無奈的說道:“我怎麼當初沒看出來你這麼貪財呢。”
“你放……”屁字沒說出口,鄭青雲強行憋了回去“放什麼厥詞。”
“什麼叫貪財啊,我這是獲得自己的正當利益好吧。”
“好好好,正當利益,正當利益。”
見李昭華這麼一個取笑的態度。鄭青雲啪的一聲,拍了一下馬車的地麵:“你知不知道一會兒做戲之後,我還得去給你的小情兒賠禮道歉呢?你當我樂意去給彆人低聲下氣的做孫子啊。我都這麼犧牲尊嚴的給人做孫子了,你還不好好的拿白花花的銀子安慰我這受傷的小心靈,你還有良心嗎?”
提到林素潔,李昭華綻放出來的笑容又收了回去,麵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鄭青雲見狀,趕忙收起了剛剛那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喂,不會是我說錯什麼話了吧?”
李昭華搖了搖頭,看著窗外,眼神變得飄忽了起來。
“不是你說錯了什麼話,也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呀。”
“你裝什麼文藝青年啊?還45度角仰望天空,淚流滿麵。”鄭青雲拍了拍他的肩。“真正愛你的人,真正在乎你的人,是會設身處地的考慮你的感受。真正的愛情,不是一味的索取,也不是一味的付出。而是相互的扶持。而且愛情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互相的信任。”
“信任?”李昭華自嘲的笑了一聲。“皇家的孩子,說得上什麼信任?這麼多年以來,我唯一信任的一個人,就隻有我妹妹了,母後沒過世之前,我最信任的是母後,如今,隻有我妹妹。”
這句話倒是讓鄭青雲有些吃驚。
原本以為李昭華信任的人中,應該會有林素潔,可鄭青雲萬萬沒想到,連林素潔素潔,李昭華都是不是信任的。
她看著明顯落寞了李昭華,兩手一抓,擰了擰他的臉蛋,像是揉麵團一樣的搓了幾下,這才道:“你的處境我大概也明白,但是如果你真的在乎林小姐的話,你應該學著去相信她,更應該學會讓她自己成長,如果隻是一味的為她遮風擋雨,遲早有一天她會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會做的二級殘廢,如果真的為了她好,也應該放手讓她學會成長。”
李昭華聽了這話,噗嗤一聲笑道:“你這是把素素她當成三歲小孩了”
“愛情會使人盲目,人們都說談個戀愛傻三歲,我看你跟林素潔,不隻是傻三歲,是傻30歲呀。”
李昭華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後大笑了起來,心情難得的得到了一個放鬆。
原以為成親之後日子會更難熬,沒想到卻是意料之外的輕鬆。
伴隨著笑聲,馬車停了下來。
李昭華率先跳下馬車,朝著鄭青雲伸出了手。
“到你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