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在修仙會一事的相互幫扶,蕭晉與寄清漪兩人之間的羈絆越發深了些。
京兆府尹何懷慎對於寄清漪幫助他破了此前一直令他毫無頭緒、焦頭爛額的帝都大量百姓莫名其妙大量身亡迷案,十分的感激,無論是在朝堂之上還是在府中,都是不遺餘力地稱讚:“刑部尚書府上的寄清漪姑娘,有勇有謀,敢入虎穴去取虎子,巾幗不讓須眉,又有傾國傾城之貌,聽說在音律方麵的造詣也十分的高,當真是才貌雙全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而京兆府尹自己的公子何清訖便是其中之一。早已被寄清漪的絕世姿容、明媚果敢的性格和出塵脫俗的氣質所折服的何清訖,在聽了父親對她喋喋不休的褒獎之後,愈發的對寄清漪心馳神往起來。
是以,他總是不厭其煩地聽何懷慎轉述自己也未能親見的剿殺修仙會邪教的始末,細細地咀嚼,並在腦海中勾勒出寄清漪身在其中的一幅幅畫麵,甚至細微到她會說什麼話,她會有怎樣的表情。她喬莊混入修仙會時,他欽佩她的勇氣又緊張她對的安危,她身陷囹圄時他心急如焚……仿佛一切他都身臨其境一般。而至於其他人的麵孔,在這些畫麵中則不過是一個個圓形的燒餅,連五官都不需要有的。
聽著何懷慎唾沫橫飛的轉述,何清訖勾勒畫麵如癡如醉,但父親說到晉王率領府兵將寄清漪救出時,除了慶幸寄清漪能夠轉危為安,同時也隱隱感受到了一種來自情敵的威脅。
為什麼是晉王去救的清漪?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麼?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清漪為什麼這麼信任晉王,以至於將自己的安危性命都托付給他?
一連串的疑問無法抑製地循環盤旋在何清訖對的腦海中,不眠不休。這些問題好似一股名為嫉妒的龍卷風一般,在他的腦海中,越轉越快,越轉越急,聲勢越來越浩大,不停地風化侵吞著他的理智。
在妒忌和不安的煎熬下,何清訖不是發愣就是走路踢到門檻,時而自顧自笑得酸澀淒楚,而是雙拳緊握眼中冒火,寢食不安,不幾日,人就清減了一圈。
終於,在何懷慎的再一次繪聲繪色地轉述寄清漪與晉王合作無間智搗修仙會對的故事之後,何清訖深埋在心中對晉王的妒忌和忌憚迎來了最後一根稻草。沒等何懷慎說完,他就猛然起身,離開了。
“清訖!清訖!你這是要去哪?”何懷慎雖然對自己兒子的突然離去有些詫異,並並沒有深思,見他好似沒有聽到自己的呼喚也就隨他去了。畢竟,他這樣天天鸚鵡學舌一樣的講這個故事,哪怕是在如何傳奇,從自己的夫人至丫鬟小廝,無一不早就聽得如同嚼蠟,索然無味了,每當一看他有開講的苗頭,就趕忙尋各種由頭開溜。而自己這個兒子,算是最給他麵子了,一遍一遍聽他講了無數遍,哪怕眼下終於聽不下去跑開,也很讓何懷慎老懷欣慰了。
何清訖離開父親之後,直奔自己房中換了身淺綠色的銀絲鑲邊綿綢長衫,袖口繡著幾張同色的竹葉,襯得何清訖整個人愈發明朗朝氣,又不失風雅。
換完衣服,何清訖便直奔刑部尚書府而去。他不能等了!他等不下去了,實在是太煎熬!雖然他覺得她對他也是有情有意的,但一日沒有挑明,一日得不到她明確的答案,他便無法心安!畢竟,晉王的容貌和才學也不輸於他,更何況,撇開容貌與才學不談,晉王的身份就是他難以企及的,如果晉王有那樣的心思,那麼即使清漪屬意他何清訖,晉王也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她困在身邊!更何況,更何況清漪身邊還有刑部尚書一家拜高踩低的小人!
他越想心越慌,恨不能肋生雙翅,須臾就飛到寄清漪身邊去。“清漪,等等我!”何清訖邊趕路邊喃喃自語道。
緊趕慢趕,平日裡至少走半個時辰的路程,愣是被何清訖半柱香的時間就到了。他也不等通報,直接就越過門房闖了進去。那門房認得他是京兆府尹家的公子,也是猝不及防,見攔不住他也就隨他去了。
醫者對寄清漪的了解,他果然在花園中尋到了她。顧不上寒暄,他大步流星地來到她身前,也顧不得理會她對的錯愕,雙手扶住她的雙肩,急切地說道:“清漪,你跟我走好不好?我們遠離是非,遠離爾虞我詐,一起去江南,過像神仙一樣逍遙快活的日子,可好??”
何清訖對她的感情,寄清漪不是不明白,但還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一跳。其實,她對這個落落大方、英俊朝氣而且從來不擺公子哥架子的何清訖也是頗有好感的。隻是,眼下,她剛剛因著伯父的提示,有了幫助父親洗冤昭雪的方向——借助晉王的力量,所以,她不可能跟何清訖去什麼江南,過什麼心無旁騖的逍遙日子的。
但通曉心理學的寄清漪也清楚,眼下已經不顧素日裡禮法、風度,舉止十分反常的何清訖是不宜被刺激的。她眼珠一轉,柔聲勸道:“清訖,你且冷靜些。你的心意深重,我確是受不起的。若我們去了江南,我們兩人自是逍遙了,但你的父親和母親怎麼辦?我的伯父一家於我有恩,我一介深閨女子,被傳私奔,伯父一家要如何自處?妹妹寄桐還未出閣,有個私奔姐姐的名聲,她又哪裡能有好歸宿?所以,清漪隻能負你了。你能……你能諒解我麼?”
寄清漪的一番話入情入理,但卻如一盆冰水澆得何清訖透心涼,他想辯駁,可看著她殷殷注視他的目光,那些說辭便如鯁在喉說不出口,更何況她的秉性他還是了解的,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他再遊說也是枉然。
可他終是不甘心,垂頭半晌,他才遲疑著點點頭,艱澀地開口道:“是我考慮不周,太唐突了,忽略了清漪的苦衷,如今令你為難了。你放心,往後此事,我絕不再提。”說罷,便黯然地轉身離去。
當天夜裡,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在寄清漪房間的窗戶紙上輕輕戳破一個洞,伸進去一截細長的竹枝,隨機一縷白煙在房間內彌漫開來。半盞茶工夫後,黑衣人躥入房中,將已經不省人事的寄清漪扛了出來,一躍飛上屋簷,接著便消失不見了。
而與此同時,在何府中,何清訖沒有睡,他臨窗而立,口中喃喃:“對不起,清漪,比起和你在一起,你的伯父一家,我的父母,這些在我眼裡都沒有那麼重要!”
第二天,寄清漪迷迷糊糊的醒來,隻感覺自己現在的腦袋裡麵一片混亂。
強撐著坐起來之後,寄清漪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旁邊的何清訖正坐在馬車裡的長凳上飲酒。
“何清訖?”寄清漪皺著眉頭質問。
何清訖見寄清漪醒來,連忙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手指在衣袍上擦了擦,將寄清漪扶到長凳上和他並排坐著。
寄清漪隻覺得這麻繩綁著自己渾身不舒服,帶著幾分怒氣的問何清訖:“我為何會在你的馬車上?你這是要做什麼?能不能先給我鬆綁啊,這個真的綁著我真是太不舒服了。”
說罷,寄清漪還十分配合自己的話扭了扭身子。
何清訖神色糾結的說:“清漪,我還不能給你鬆綁…”
寄清漪大怒,嚴肅的對何清訖說:“你這是綁架你知道嗎?”
何清訖像是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寄清漪轉念一想,對啊這是在古代,隻有官銜之分,哪有什麼法律之分啊。
隨後寄清漪也不做無謂的抵抗了,隻是歎了口氣轉過頭看向窗外,不在和何清漪多說一句話。
“清漪,我知錯了,這不是老約你你也不賞臉,才出此下策的啊。”何清訖撓了撓頭,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說得清楚。
寄清漪聽了這話更加惱火,但她知道,和何清訖這種低情商的人說再多大道理都是不管用的,索性開門見山的問他:“那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到底想說什麼?”
何清訖害羞的笑了笑,對寄清漪真誠的說:“清漪,不知你有沒有察覺到,我對你和對其他女子有些許的不同呢?”
寄清漪翻了個白眼,冷冷的回答道:“沒有。”
可是儘管這樣好像也絲毫不影響何清訖往下繼續說的欲望:
“沒有沒所謂,我想,可能還是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吧。”
寄清漪立刻懟了回去:“不,你表現得非常明顯了,但是我過幾日便要和晉王爺成親了,你若是就這樣把我帶走,你覺得晉王爺不會拚了命的追殺你嗎?你倒無所謂,但是你想過你爹的感受嗎?他一大把年紀了還要為你一時任性犯下的錯收拾爛攤子,你於心何忍?”
寄清漪的一大段話說得何清訖有些慚愧,但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清漪,我真的是太欣賞你了。你可以悔婚,對,悔婚!出了什麼事有我幫你抗,你隻用拒絕那蕭晉便好。再者…再者我們可以一同私奔去江南!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哪裡都可以成為我們的歸屬。”何清訖說的十分真摯,眼睛裡似有似無的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可是寄清漪卻無動於衷,任憑何清訖的軟磨硬泡,她始終是那麼冷冰冰的,寄清漪甚至覺得,何清訖對她的喜歡,多少會有點病態。
這是她接受不來的,她隻能用最冰冷的一麵回應何清訖,期望他能知難而退。
良久,寄清漪被何清訖的情話說的有些煩了,長歎一口氣,對何清訖語重心長的說:“喜歡這種東西是不能培養的。所以我今天不喜歡你,自然明天也不會,今年不喜歡你,明年也不會喜歡你。”
此話一出,何清訖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頹廢的揉著自己的眉心,好像這樣就能讓他心情舒暢一點。
馬車裡是令人可怕的安靜。
就在這時,何清訖突然聽到外麵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是很多馬蹄聲。
窗外麵傳來一個雄厚的男子的聲音:“要想從這條路過去,就把你們的銀子通通給我交出來!”
何清訖當時就斷定他們遇上打劫的了,立馬把取出自己腰間的小刀,手指一邊顫抖的割開寄清漪身上的繩子,一邊慌張的交代寄清漪:
“清漪,待會若是打起來了你就趕緊跑到一個地方藏起來,這種劫匪畜生不如,不知會做出什麼樣事。你跑的越遠越好,你沒事了,我才能放心。”
寄清漪沒有矯情的問何清訖他該怎麼辦。
寄清漪深知若是何清訖被綁架了他老爹一定會想儘辦法將他救出來,於是神色凝重的點點頭。
何清訖將寄清漪身上的繩子全部割開以後,揉了揉寄清漪的長發,笑著說:“我就欣賞你這一點,自己保重。”
說完何清訖便跳下馬車跟對麵的土匪談判。
寄清漪豎起耳朵聽何清訖他們的談話。
因為距離實在有些遠了,所以聽不太清他們再說什麼,隻是隱約的感覺談判的似乎有些不愉快。
另一邊何清訖捏緊拳頭看著他麵前的土匪,這次何清訖為了不引起注意,隻帶了一個管家兩個保鏢出來,顯然是打不過的。
而對麵的土匪也是十分難纏,愣是不信何清訖的隨身盤纏隻有這麼點兒。
最後雙方說的都有些惱火了,便動起手來。何清訖學過幾年武術,自保是沒問題的。
寄清漪聽見外麵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心裡暗叫不妙,正準備跳下馬車逃跑時,好巧不巧的遇見了一個來搜查馬車的土匪。
寄清漪也管不了這麼多了,一個發簪狠狠的插進土匪的大動脈,隨即不要命的像反方向逃跑。
可是寄清漪被捆了太長時間,手腳早已經麻木了,沒跑幾步便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那些個土匪哪兒能放過這麼一個國色天香的美女,一擁而上的將寄清漪逮了回來。
“清漪!!”正在戰鬥中的何清楚看見被抓住的清漪,頓時慌張了起來,一不留神便被身後一個拿著木棍子的土匪打到在地。
“喲老三,你看這個小美女長得還不賴!”一個長得十分惡心的男人的對著寄清漪猥瑣著笑,寄清漪隻想作嘔。
這個名為老三的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一隻手輕輕摸過寄清漪的臉蛋:“瞧瞧,這臉蛋,嫩的很啊!”
寄清漪講頭狠狠一撇,厭惡的盯著眼前的男子。
男子不怒返笑:“喲,這乖乖性子還挺烈!”
何清訖像是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麼似得,強撐著站起來不一會兒又因為頭上的傷口摔倒在地,隻好一步一步的爬向寄清漪。
“求求你們了,放我們一馬吧,你們不就是想要銀子嗎,我這有塊玉佩,你們那去當鋪最少能當個五百兩銀子,放過我們吧,求求各位大哥行行好…”何清訖不停的再給眼前的土匪磕頭,一邊在把自己腰間的玉佩掏出來給他們。
寄清漪知道,這是他們何家祖傳的玉佩,心裡不免有一些感動。
土匪窩的老大像是認出了這塊玉佩,斷定何清訖不是好惹的人物,皺了皺眉頭對他的小弟大喊一聲:“走!”
儘管老三十分依依不舍,但是也不敢抗拒她們老大的話,隻好憤憤離去。
寄清漪簡單查看了一下何清漪的傷勢,還好傷的並不嚴重,隻是一些皮外傷。
“你沒事兒吧。”何清訖虛弱的問她。
寄清訖扯了扯嘴角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兒。
緊接著,何清訖便暈了過去。
這時一個路過的農夫目睹了全過程,於心不忍的問寄清漪:“誒姑娘,走不走?我載你們去前麵的小鎮!”
寄清訖心裡一琢磨,說不定那群土匪什麼時候就回來了,與其在這裡等死,還不如現在先找一個歇腳的地方,便答應了農夫的好意。
農夫下了馬車幫寄清漪一起把何清訖抬上了馬車。
寄清漪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想著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的底細調查出來,而眼前這個農夫,似乎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