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媽媽給阮娘行了禮,阮娘安然的受了,她既然有胸襟給王爺王妃磕頭,自然也有胸襟坦然受禮。
待田媽媽起來,阮娘便道:“以後我屋裡的事還要請媽媽多費心。”東苑雖然是王妃撥給她住的,但東苑房屋眾多,難免以後不會進來更多新人,阮娘並沒有在東苑稱王稱霸的心思,乾脆也對田媽媽表明態度,大家隻管掃這一屋即可,無需把其他屋也視為所有。
田媽媽道“不敢”,將後頭的兩個丫頭都介紹給阮娘,一個是在花房裡頭當差的,喚作阿蘭,一個是專司梳頭的,叫小楠,都是二等。
阮娘隻還叫她們做些熟悉的活計,便叫小楠服侍她梳洗歇息了。她近來有些個日夜顛倒,白日裡昏沉的時候多,現在就渴睡了。
這一覺睡到日頭大亮。
田媽媽已經命人將她的午飯叫了來。
“奴婢問了秋紫,說姨娘吃的清淡,不知道是不是不合姨娘口味,因姨娘在睡,奴婢便自作主張從您的份例裡頭點了些菜,請姨娘責罰。”
“沒事,你這樣做的對。”最起碼比錯過了飯點大家都沒得吃好。
田媽媽便將炕桌擺了出來。
阮娘拿了筷子目光先落到一盤三絲木耳上,她先夾了幾筷子,然後又夾了一塊雞肉,讓秋紫幫著盛了一碗魚湯。剩下的菜便示意田媽媽帶人拿出去吃:“你們也還沒吃飯吧,將就著分吃了吧。”
田媽媽心裡吃了一驚,連忙道謝,飛快的睃了一眼秋紫,秋紫根本沒啥反應,這才放心的出去。
正院裡頭,林兆和中午在外院吃了飯,不到傍晚便又回了正院。
王妃笑著將他往外推:“我看著王姨娘乖巧懂事,王爺也替我多疼疼她。”
林兆和反將她帶到榻上:“我陪你用了飯再說。”
吃了晚飯,卻還不走,拿了本書坐在燈下看了起來。
王妃乾脆親自過去,將書從他手裡抽走:“王爺……”
“行了,這就走,你早些歇著。說起來,好久沒吃過你親手做的湯麵了。”
“王爺這是跟我講條件不成?”王妃佯裝發怒,然後又先笑了:“您快過去,明兒一早準有湯麵給您吃。”
林兆和摸了摸鼻子:“我怎麼感覺你像哄孩子一樣。”
王妃笑的嘟嘴:“快去,快去。”親自吩咐了婆子好好提燈。
等獨自回屋,躺在帳子裡喃喃自語道:“若是我真有自己的孩子,一定千倍百倍的疼愛……”
東苑那邊接了信說王爺馬上就到,小楠立即幫阮娘梳頭,忍不住誇了一句:“姨娘的頭發又軟又滑,我聽人說,這都是有大福氣的人才有的呢。”
阮娘看了鏡子裡雖模糊卻依舊看得出好顏色的容顏,木木的愣神,連屋裡的人什麼時候退了出去都不知道。
“王爺。”她站起來行禮。
林兆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後坐在了炕上。
阮娘等了幾秒不見田媽媽或者秋紫送了茶上來,林兆和又始終不開口,不免尷尬。想起王妃送的東西裡頭還有他家常穿的鞋子衣裳等物,知道這是放在她這裡預備著替換的,便轉身打開櫃子取出一雙男鞋,低聲道:“妾伺候您換雙鞋罷?”心裡卻在嘀咕不知林兆和的腳臭不臭,猶豫要不要屏住呼吸。
林兆和嗯了一聲,阮娘便蹲下身,萬幸林兆和的腳不算臭,換了鞋,還不見田媽媽過來,阮娘不由的看向門口。
“叫他們提熱水來,你給我泡杯茶。”
他有了具體指示,阮娘如釋重負,出來門,隻見田媽媽等人都立在門口,熱水壺就在紅泥小爐上,盤船上則有一整套的紫砂茶具。
阮娘示意他們把東西送進屋裡。
她先在水盆裡頭淨手,等熱水沸騰,先溫壺,而後用長木柄勺子挖了三勺紅茶,在紫砂壺中注入開水,壺蓋蓋緊,心裡盤算著時間,紅茶的香氣散出後便倒出一杯捧了給林兆和。
林兆和接過來先看。
杯底茶色烏潤,杯中湯色紅豔,更兼香味馥鬱,他低頭輕聞,而後飲了一口,讚道:“這茶不錯。”
阮娘的眼睛便眨了一下,仿佛多了些星子在裡頭。
林兆和從袖裡拿出一根桃花簪,桃葉碧綠,桃花粉白,在光下栩栩如生:“前兒看你頭上沒飾物,這隻簪子送你。”
阮娘知道這時候最正確的做法便是求他幫著插上,可長發為君留,長發為君挽,結發為夫妻,她與他並非俗世夫婦,這種閨中之事,叫她做起來便有些難處,她隻是想守住心,不越界,更不想日日表演。
林兆和見她不接,隻睜著大眼看著他,眉目盈盈,突然想起一句詩: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
屋裡情誼脈脈,林兆和也就不在乎她的失禮,主動拉她到跟前,替她插在頭發上。
阮娘蹲身欲行禮,被他趁機撈在懷裡,抱到了腿上,她便垂下頭,隻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給他。
這麼美的人,身子給了他,林兆和很有信心將她的心也拿去,指腹在她嘴上輕抹,訝異道:“連口脂也不曾塗麼?”
阮娘手攥了攥,心口微起伏道:“不大喜歡那個,感覺油油的,像偷了豬油吃的耗子。”
林兆和怎麼也沒料到她會這樣說,頓時笑了起來,先還強忍著不笑出聲,後頭直接忍不住,乾脆哈哈大笑了起來,摸了她的嫩臉:“你可真是……”
有哪個官家女眷不塗脂抹粉的,她這一比喻,若是被那些人聽見,豈不是討打?
阮娘歪過頭,林兆和笑夠了,將她往懷裡攏了攏,貼著她的唇問道:“你在閨中叫什麼名字?”
她低聲回了。
林兆和卻打破砂鍋問到底:“是嬌軟的軟,還是鸞鳥的鸞?”
“都不是,是……”她剛要說阮籍的阮,想起阮籍蔑視禮法,林兆和處處講規矩不一定喜歡,便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裡頭比劃幾下,低聲道:“是這個阮。”
林兆和的嘴已經落到她唇角,喃喃道:“果真人如其名。”
這次外頭的燈一直不曾熄滅,床帳中昏暗朦朧,阮娘昏沉,冰肌玉骨著實嬌弱堪憐,林兆和覺得比之前日還要恣意,直到阮娘再三軟玉央求,聲音如冰雪消融,林兆和還不肯應她去睡,咬著她的唇角道:“你說爺要怎麼罰你?以後爺可吃不得口脂了,看見都要想起那偷油的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