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嬤嬤仔細的看著冊子,可是冊子上麵,分明是她自己寫的字,比較醜,也比較有特色。這本冊子也是府裡慣用的,造不得假,甚至連封底上不小心滴上去的辣油痕跡還在。
嘀咕了兩嗓子,馬嬤嬤照著冊子上記錄的存放地點,找到了這幾樣她眼生的東西,都是首飾。
一枚是金燦燦的四時花草金釵,因為用上了極為少見的鏤空累絲做法,並不顯得沉重,上麵還鑲嵌了一顆散發著瑩潤光滿的龍眼大小渾圓珍珠,很是拿得出手。
另一個,則是一枚雕成絞絲紋路的玉鐲子,色澤翠綠中汪著一抹調皮的紫,活潑又亮眼,難得的是不但顏色好,玉質也非常棒。
除此外,還有串兒七彩碧璽的手串兒,珠子並不算大,也是極漂亮的。
因為這些首飾都是適合年輕女孩子的,馬嬤嬤看過之後,暫時才按捺下來疑心。小姐當初來東海,是帶了很多首飾的,也許是當初她記錄的時候太忙了,才忽略了它們。
這三件首飾都是嶄新的,完全可以拿來送人,而且若是小姐上過身,馬嬤嬤肯定不會半點印象都沒有。馬嬤嬤看了看,覺得那鑲珠鏤空花草釵,倒是很合適。
現在賀青浣還小,頭發都沒怎麼留起來,紮雙環髻的時候,都嫌頭發少,很多時候根本就是紮了兩個小辮子,再綁上發帶和紗花充數,離可以用簪,起碼還得五六年。
而謝三姑娘今年十四歲,已經說親了,倒是適合這樣的簪子。
如此想著,馬嬤嬤就將這簪子用盒子盛起來,另外又挑了一小盒子珍珠,並幾匹漂亮的布料,從庫房出來了。
到了外間,賀青浣看了看她挑揀的幾樣禮物,吐吐舌頭,說道:“嬤嬤挑的真不錯。”
尤其是那金釵,打係統裡抽到以後,她都快忘了,能拿出來送人,也算是利用得當。
因為要出門,賀青浣換上大衣裳,又重新打扮過,一家人去了謝家。
謝家接到請柬,門房一邊去通報,一邊自作主張的請了三人直接去正屋。像賀家這種世家的人來訪,哪怕男主人不在,女主人也是要接待的,如果不巧女主人也不在,老主人也肯定會出麵。
聽說是來找謝三小姐的,謝三小姐的父親親自出來接待客人,還叫了頂軟轎,專門請賀青浣去後麵跟女眷說話,自己留了賀年平父子兩個在前頭。
賀青浣坐上小轎,路上撩開簾子看著風景,謝家在京城經營多年,隻看宅子,就比賀家現在暫居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走了一刻多鐘,才從前廳走到二門處。
進了二門的照壁,到處都是奇花異草,點綴的早春一片欣欣向榮。
又過了會兒,才到了目的地,卻是謝三小姐住的屋子,謝三小姐跟她母親都已經在等著了。
雖然是頭回見到謝三小姐謝穎春,可是賀青浣卻沒少聽說過她,跟大姐講的一樣,謝穎春生的眉目動人,尤其是眉心偏左一點小小的天生朱砂痣,襯在雪白的皮膚上,看起來靨生楚楚。
她一個甜笑,嘴角勾起兩朵梨渦,上前親惹的拉住賀青浣的手:“可算是見到妹妹了。”
“見過謝家姐姐。”賀青浣規規矩矩說道,然後對身後嬤嬤頷首示意一下,才道:“我今天來除了特地見姐姐之外,還是替我家大姐賠罪的,她這回不好跟家裡的姐妹說來京城,就沒辦法陪大家一起玩兒啦.""
嬤嬤將東西遞上去,謝家人大大方方收起來,為了顯示親近,謝三小姐更是當場打開,笑嘻嘻道:“我倒要看看賀大這個活猴兒給我準備了什麼好東西,該不會是什麼馬鞭、弓箭的吧。”
賀家大姐賀青汀性格最活潑外向,擅長騎射。謝穎春一看,倒是愣住了,裡麵居然是簪子、布料這些,不像是賀青汀的風格。
“這是我給謝姐姐的禮物,我大姐給謝姐姐的禮,得過上兩個月才能到京城。以前謝姐姐沒少送我好東西呢,這點兒小玩意兒,隻希望謝姐姐不要嫌棄。”賀青浣說道。
賀青汀鬆口氣,剛才那一小會兒,她沒少想。賀青汀彆看平時總是笑哈哈的,其實她的身世卻比較淒慘,才四五歲的時候,便沒了父親,孤身一人在大家族裡長大,哪怕賀家門風很正,不會欺侮她們孤兒寡母,難免還是會跟有父親撐腰的人不同。
若這東西真是賀青汀送的,恐怕是她身邊有了什麼變故,不然不會風格如此大變。
“這東西我喜歡著呢。”謝穎春笑嘻嘻的,伸手將那簪子拿起來,遞給母親,道:“娘,你替我戴上!賀家妹妹送的東西,我一看就喜歡呢。”
謝穎春的母親識貨,一見這簪子,心裡就讚歎一聲。彆說那龍眼大的渾圓珍珠有多難得,就是這簪子用上的累絲、鏤空手藝,便是宮造品都極難有這樣品質,賀家果然和傳聞中一樣富甲天下,不然的話,也不足以支撐起這個世家幾百年不倒了。
將簪子插在女兒鬢邊,珠光映襯著謝穎春的粉腮,更顯的她容貌如花。
眼看收禮物的人滿意,一時間賓主皆歡。
賀青浣跟謝穎春聊了一會兒,忽然間,謝穎春說道:“前些時日我們家要請女夫子,打探著有位姓秦的夫子不錯,最後聽說她是去了你家,我最喜她畫的山水,將來有空,還要麻煩妹妹給我求一副畫呢。”
“秦夫子?”賀青浣歪著腦袋想了想,才想起來秦夫子到底是誰,搖頭道:“我們家沒請她來家,請的是另外兩位夫子。我家姐妹都愛鬨愛玩,秦夫子太嚴肅啦。”
“真的麼?”謝穎春的母親眼睛一亮,急切的問道。
那秦夫子出名,最主要的一點,是因為當年穆貴妃進宮時,曾經被她調教過幾年。現在穆貴妃在整個後宮是獨寵,最得聖心,連帶著穆家都在京裡橫著走。
這些人請秦夫子回來教導家裡女孩兒,其實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賀家的女孩兒從來不選秀,但是謝家卻是每隔幾年,都會讓族裡合適的女孩子去試一試選秀的,也許就能進宮伺候皇帝,為謝家再爭取一點地位跟砝碼。
“嗯!我家請的兩個夫子可好玩啦,一個會彈琴,一個會跳舞。謝姐姐,等我以後學會了跳舞,跳給你看啊。”賀青浣說道。
她並非看不懂謝穎春母親表現出的欣喜之意是為什麼,但她現在頂著六歲小姑娘的皮,總不能表現的太精明,隻好賣萌給她們看。
謝穎春看著母親的反應,心中卻是略微有些苦澀。
母親這樣,肯定是要將主意打到幾個庶妹頭上了。現在穆貴妃把控後宮,進宮去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真的家世超絕,又手段十足,讓穆貴妃不敢輕動,其餘稍微弱點兒的,甚至隻要被皇帝多看幾眼,不等到侍寢,便能被穆貴妃尋個由頭廢了。雖然她跟幾個庶妹並沒有那麼交心,可是到底血脈同源,未免有些兔死狐悲。
隻是有些話,她是不能說的,說出來反倒顯得她偽善可笑,因為她能夠順順利利的在宮外說到門好親事,不用被家族送去宮中受罪,就是因為母親跟長輩們私底下的不能說的交易——她的幾個容貌還不錯的庶妹,都得被犧牲掉。
這時候,她便羨慕起賀家來。
賀家,是真的好啊!她都不敢想象,若是賀青汀那樣父親早逝,又容貌上佳、性格討喜的狀況,被安放在他們謝家,恐怕早就被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但是賀青汀,卻過得那麼好,甚至因為她不能來京城跟她這個老朋友相會,她的堂妹一家人還專門上門拜訪呢。
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樣子吧!互相守望相助,充滿了溫暖,而不是隻有爾虞我詐和私下的利益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