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克製自己睡那官帽椅,柳月睡得渾身酸疼,特彆是一彎下身子腰脊的部位,嗬,那酸爽,簡直無法想象!
赫連塵在她身後的貴妃塌上半躺半臥好不享受,半眯著眼睛,眼裡的一泓幽藍清亮了幾分,眸光始終未從那抹水藍靈動的小小身影上移開過。
“你今兒梳得是什麼發型?像一坨牛糞似的堆在腦袋上。”
嗓音淡淡,還是什麼感情都沒有,但那種話,越不帶感情說越毒,似有若無的飄到你耳邊當頭棒喝,砸的人暈頭轉向。
柳月的陪嫁丫頭不知道死哪裡去了,王爺府上的丫鬟又視她為空氣,沒有法子,她隻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但這古人的頭發太長,發式繁瑣得很,她索性每天都紮成現代人的頭發,前幾天是馬尾,這幾天尋思著應該換換口味了,她就換成了丸子頭……
死王八蛋,竟出言嘲笑她的丸子頭。從水中倒影來看,她的丸子頭還是很成功的,雖然比一般的要大個幾號……
“身邊是什麼樣的人,老子就配什麼發飾!”柳月袖子一挽,手腕上有清晰可見的被桶架磕出的紅印子,在那凝脂白玉上顯得尤為深刻。
“嗬,王妃這是在向本王坦露心事,說本王是朵鮮花嗎? ”
赫連塵的眼光一掃她的手腕,自行從貴妃塌上走了下來,氤氳著熱氣的溫泉池,白白的霧氣上升漫散又升騰,整間屋子被這種有著淡淡藥香的水汽所充滿,慢慢的,伸手之間五指已是不太明晰。
鮮花你個頭!
柳月氣得後槽牙咬的咯吱咯吱響,見他走過來,她真心是想給他來一頓胖揍,但為了不功虧一簣,她隻能先忍著,忍,等這王八願意跟她通氣後,她製好家仆後……尼瑪,他有病,她還揍不得……等,等他快咽氣的時候,她一定在他耳朵邊上唱小蘋果!
見柳月皺巴的小臉和正在暢想未來的表情,赫連塵狹長的眼角裹雜著軟濕的笑意。
一身月白的袍子前身的衣帶已是大開,露出了裡麵素色的褻衣。
“劉中為啥沒把你的衣帶係好?脾腎陽虛不能受寒他不知道麼?”
柳月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怕這家夥身上若帶了潛行的風寒,待會兒泡藥浴會一不小心翹了辮子。
但這話聽著就好像她在關心他,赫連塵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摩擦了大拇指上的的翡翠玉扳指,唇角微揚,即便在霧氣裡,也能看見他的瞳心溢出一種類似溫柔的東西。
他覺得是錯覺,柳月也認為是錯覺。
“那以後你替本王更衣吧,這也屬於王妃的義務……”
柳月比劃著拳頭,凶巴巴道:“你最好彆再給老子她娘的得寸進尺,否則老子真不待見了!”
她幾時這麼伺候過一個人?!她一個現代的雇傭兵成了古代處處受人排擠的王妃,還要照料這麼個身子弱得起一場大風就能當風箏使的男人……若不是她早已想好了,先在這個家裡過得舒坦了,恢複了自己以前的身子,再想辦法在外麵弄一個宅子,把芸娘和杏兒也帶出去,她能任他差遣!哼,笑話!
赫連塵看著她幽冷的眼睛,迷霧漫散,他嗤的一笑。“寬衣。”
王八蛋!柳月總算把赫連塵趕下了池子。
因為藥效及赫連塵體弱,所以柳月沒幫他脫褻衣就直接把他從大理石的池邊推了下去,當時她將推他入池時,她麵目猙獰,心裡大仇要得報的快感油然而生。
她卻不知道,背對著她的赫連塵此時卻勾起了一抹正合心意的笑。
“撲通”一聲,池子裡濺起了巨大的水花,柳月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冷笑道:“論王八蛋的正確入池方式。”
“好了,你再這慢慢泡吧,我先走了,半個時辰之後我會叫劉中來接你回房的,到時有要事詳談。”她拍了拍手,眸子彎彎,水裡的赫連塵正擦著頭臉上的水,蒼白的臉上鬱氣滿滿,見好就收這個理她能不懂?
嘿嘿,心下正笑著呢,腳腕上卻已經被一隻手抓住了。
她還沒及時做出反應,人已經倒豎著砸進池中。
“呼,論牛糞的正確入池方式。”
以牙還牙的小氣男人!
赫連塵擦了一把臉,墨發儘濕披散在肩前,往日白如紙的臉上,在水中竟看起來有了些血氣,雙頰染了一層淡淡的粉紅。幽深的鳳眸,挺直的鼻梁,梨花白的唇,那樣柔美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卻並不是單調的魅惑,還有一種屬於男子的深邃和俊氣,水中霧氣包裹著他的周身,他看上去就如同置身於茫霧裡的……
這男人,平時不是虛汗就是白麵的,一點也看不出這妖孽的模樣來,對,就是妖孽,柳月第一個蹦進腦子裡的詞彙就是這個,雖然有些土,但她實在是找不到詞彙來貼切形容那王八蛋來。
不對,好像有什麼東西撞進了柳月的腦海裡,她猛的一怔,眼神逗留在赫連塵的臉上。
赫連塵也望著她,她的大號丸子頭,瞬間鬆散開來,長長的發如緞帶,發端在水中飄搖,緞發浸水後,墨色更重,柔順的貼合她的臉側,勾勒出她傾國傾城的輪廓,美得令人不能呼吸,而她自己卻不自知。
“王爺似乎有事瞞了妾身。”脫口而出,她的彎眸裡匿藏精銳,銳利得好像能洞察一切,刺破一切。
身形如魚,她靈活的借助水力往前一蹬,赫連塵未退及,她與他撞在了一起,白色褻衣儘濕,玲瓏曲線在身體相處沒有霧氣遮蔽之後一覽無餘,她的手抵在他的背上,手心的溫度讓他眼裡的幽藍一凝——
“你想做什麼。”
柳月不答,用身子將他逼至池邊, 指若靈蛇觸上他喉結旁的人迎穴,另一隻手纏上赫連塵手上魚際之後的寸口。
赫連塵一驚,瞳孔驟縮,剛要出手,柳月已然收了手。
她一笑,笑得怎個嬌俏明媚了得,像春日的暖陽,“人迎和寸口脈象一致,王爺你沒病。”
最後三個字她咬的極重,笑意陡寒。
柳月心裡漸漸清晰——怪不得他每次喝藥都是由大丫鬟送來,而自己若不是怕那股子中藥的味道著實難聞,她怕也早發現了其中的貓膩,可恨,被他這麼像猴耍了這些天!
沉默似一塊石頭沉進大海,絲毫濺不起聲響和波瀾。
良久,久到他們所緊貼著的衣衫都有點泛了涼氣。
赫連塵低著頭,氣息沉穩,他與她之間還是在對視,一副看不死對方就不閉眼的樣子,微熱的鼻息吹拂在柳月溫玉般的臉上。
“是,本王沒病。”
“嗬,那下一步,王爺會對我這個得知此等秘密的人做什麼呢?”
柳月微微笑著,赫連塵給她的壓迫感似一座沉重的冰山,他身上的殺伐冰寒讓這溫暖的池水都起了寒意,她卻毫不愄怯,執意要同他叫鬥個高低勝負。
“殺了你,怕麼?”
“你要有那個本事才行!”柳月扣住他的頸動脈,她不會古人的那些花哨又牛逼的武功,她是個雇傭兵殺人隻找最快最狠的法子。頸動脈,她稍稍一用力,赫連塵就會死得很難看。在扣上的那一刻,她沒有一絲猶豫,甚至手比思想還先了一步。
她是個冷血的女人,而且是冷血到骨子裡的。柳月一直都清楚,而赫連塵是在那指下才恍然知道的,此刻,他方開始真正接近那個真實的她。
“哼。”赫連塵嗤了一聲,那一聲極為不屑和鄙夷,柳月隻當他是瞧不起她的先下手為強,實則他瞧不起的另有其人。
幾天來所偽裝出的還算和諧的嬉鬨麵具被彼此硬生生的揭開,他們都不再做顧忌,冰冷嗜血的如同殺紅了眼的敵人。
“本王不會殺你,你也仍是璃王妃。”赫連塵手一揮,揮開了柳月的指。
“好,我們談一筆交易吧。”柳月又彎起了滿載星輝的眼眸。她要等的就是這句話,嗬,拽著他的小辮子呢,要他往東他還敢往西?
“要這麼談麼?”
身體相觸,她小巧的趾頭挨著他的,那沒太發育好的柔軟也貼著他的胸膛。
柳月低頭一看,翻了幾個大白眼,往後退了幾步,“算了,我先出去,免得那些傾慕你的丫鬟們吃老陳醋以為我們在洗鴛鴦浴,再跑到外麵傳什麼璃王妃不顧璃王爺病體,一心隻想著滿足一己私欲雲雲。”
“那樣不好麼,王妃美名得傳整個燕國。”
“嗬,要傳你自己一個人傳就好了。老子哪天走了還要找男人呢。”柳月回頭,紅色玉蘭的兜衣儘現,雖沒太發育周全,身姿卻也是撩人。
找男人,她果然從一開始就已經打定主意策劃著要從他身邊離開麼?如不是迫於皇命和家族的威脅,她是否已同那個男人雙宿雙飛了。
赫連塵負手站在迷霧裡,一雙眼幽冷的似沉進深海的寶石,那垂散在水藍上的發還滴著水滴,滴滴答答的蜿蜒了一路,作出了一條沒有停頓的曲線。
他望著她,直到她沒於拐角處,手作拳,緊緊的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