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裡，時沐遙看著自己手裡的驗孕棒，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她懷孕了，她居然真的懷孕了。

這天晚上，當厲墨塵再來的時候，遭到了這段時間以來女人的第一次反抗和拒絕。

“厲墨塵，不要……不要……”她的手抵在他胸口，死也不肯分開自己的腿，“會……會傷到孩子。”

男人的身體顯而易見的僵住了。

時沐遙努力的直視著他，想從他眼底看到哪怕一丁點的喜悅和激動。

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她的脊背一寸寸轉涼，心也在轉瞬間沉入穀底。

“時沐遙，是誰準許你懷孕的？”男人一雙黑眸中迸射出淩冽殺意。

時沐遙呆了呆，洶湧而來的寒意讓她抑製不住的顫抖。

“你說什麼？”

男人翻身下床，長身玉立，意大利高訂的西裝穿在他身上，越發襯得他容色傾城。

然而他的眼神，卻是恨不得能吃人，“你以為憑著這個孩子，就能讓我心軟，放你一馬？時沐遙，我倒是小看了你的心機。”

“嗬……”時沐遙突然的笑了出來，笑他，也是在笑她自己。

她到底是為什麼，居然會心存期待。

強壓下心底的軟弱，清淩眼底浮現出偽裝的驕傲和嘲弄，“我一向都是這樣，倔強不肯服輸。不試試，又怎麼知道行不通呢。你這樣夜夜與我纏綿，真的很難讓我不認為，你其實是愛我的。”

他說是，那她就承認，不遺餘力往自己身上潑臟水。

可是自心底蔓延出的痛，卻讓她幾乎連維持臉上的冷漠都差點做不到。

男人的眸子顯而易見的沉了下去，以更冰冷絕情的口吻嘲諷回去，“愛？時沐遙，你還以為你是高高在上的時家大小姐？你現在不過是我的一個玩物，我花錢買來的情婦，我想上就上，不想上也可以隨意扔掉。”

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緊了床單，猝不及防的痛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還未緩過神來，就聽見男人又砸下一句，“明天，我會安排人給你手術。”

醫院。

時沐遙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耳邊是醫生清點各種手術器械發車的碰撞聲，每一聲都像是催命的音符，讓她不自覺的顫抖一下。

“注射麻藥，準備手術。”主刀的大夫對旁邊的護士說了一句。

時沐遙刷地睜開眼睛，“等一下，告訴厲墨塵我要見他，否則我絕不手術。”

醫生猶豫了一下，讓護士去通知厲少，“厲少如果不肯來，就不能怪我了。”

時沐遙點頭，緩緩閉上眼睛，蓋住眼底生無可戀的悲涼。

愛了那麼多年，她終究還是累了。就讓她在厲墨塵動手之前，先給彼此劃上一個句號。

這，也是她最後的驕傲。

厲墨塵到底還是來了，看著手術台上的時沐遙，“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聽到聲音，時沐遙睜開眼睛，安靜的看著他，目光無悲無喜。

厲墨塵的心狠狠一跳，不由自主的皺了眉，隻感覺她的目光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但還沒等他察覺這一絲怪異代表什麼，就聽見時沐遙緩緩開口，“從我認識你開始算，到現在也有二十年了吧。二十年啊，真的是好長好長呢。我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專注的去做一件事情，結果卻一敗塗地。事實證明，我真的不是你的對手。”

她以為，隻要付出足夠的愛，就算是寒石，也依舊可以融化。

可是她錯了。

她笑，笑容悲涼，又有一種釋然，“我們之間，到底誰欠誰多一點，命盤裡恐怕早就亂成一團，算不清楚了。”

“你放心，我叫你來，不是想求你放過我，放過我的孩子。”她看著他，仔仔細細，“我隻是，想親手把你從我心裡挖出來。”

她語氣裡決絕的調子，讓男人聳然一驚，下意識的追問，“時沐遙，你……”

噗！

時沐遙以最快的速度，從醫用托盤裡拿了一把手術刀，狠狠插進自己的左眼。

利刃刺入皮肉，鮮血四濺，饒是見慣了血腥和慘烈的醫生護士都忍不住驚叫一聲。

厲墨塵更是如被雷劈，僵在原地，呼吸帶動著心臟劇烈的翻攪著，悶痛狠狠撞擊著心壁。

“時沐遙，你敢……”

痛！

真真切切的痛！

與死亡的冰冷交織在一起，籠罩下來。

時沐遙躺在血泊中，唇角綻開一朵虛弱的笑，“厲……墨塵……我……欠你的……還……還給你……”

話音落，女人染血的手緩緩垂落，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