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天麟和牛秀兩人嚎哭一陣後,便也漸漸止住悲傷,開始處理滿莊的屍體。畢竟這年頭講究的是入土為安,這些屍體中不僅有他們自幼相熟之人,更有嫡親之人在裡麵,兩人哪忍心讓他們就這樣暴屍在外。
挖坑、移屍、掩埋,饒是牛天麟主仆二人年輕力壯,忙了大半天卻也才處理了一小半屍體。
兩人氣喘籲籲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顧無言。這時候,內堂中牛思遠夫婦的屍身早已入土為安了,牛秀的父母也已掩埋妥當。
歇息了片刻,兩人默默的又站起身來,開始處理內院中那些被淩辱致死的丫鬟屍身。不過當他們再次踏入內院時,饒是他們早已看到過這一幕,卻也依舊被眼前的景象惹得垂淚不止,可想而知,當初那些賊人是有何等的凶殘。
“咦?少爺,你看這是什麼?”一邊的牛秀移開一具丫鬟屍體後,突然發現地上居然有一樣東西,忙撿起來對著牛天麟說道。
牛天麟接過那物一看,卻見是一枚腰牌之類的東西,上麵刻著個“風雷”兩個大字。
牛天麟反複翻看著手中的腰牌,低頭細細沉思起來,這枚腰牌肯定跟牛家莊慘案有關,而且這風雷二字牛天麟記憶中似乎隱隱聽說過。
片刻後,牛天麟緩緩抬起頭,雙眸中閃過仇恨的神色。他終於想起來了,以前他跟著牛思遠去牛家集遊玩時,曾聽那些商戶提起過,當今天下有四大寇。
四大寇中北邙寇打的是替天行道的旗號,自詡為正義之師,平日裡對百姓秋毫無犯,偶有劫掠,其對象也是貪官汙吏之類,而且北邙寇很少會傷人性命,更彆說滅人滿門了。
至於另外兩大寇鬼山寇和天蕩寇,卻是亦正亦邪,既靠劫掠為生,有時開倉放糧,買好百姓之舉。當然這兩大寇也很少做出這等人神共憤之事。
唯有四大寇中排名最末的風雷寇,卻是奸yin辱略,無惡不作。傳說中沒有人知道風雷寇的老巢在哪,而且他們平日裡四處劫掠,所過之處如狂風掃落葉,動則滅人滿門,從無活口。更加上那夥人行蹤詭異,來去如風,奔騰如雷,因此也博得了“風雷”的稱號。
“看來這肯定是風雷寇所為了。”牛天麟咬牙說道,隨即便開口向牛秀說起何為風雷寇。
一旁的牛秀聽了他的解釋後,卻是呆了呆,半響後,才說道:“少爺,照你這麼說,這夥賊人那麼厲害,我們怎麼才報仇啊。”
“是啊,賊子那麼厲害,我又是無用書生,這何年何月才報的了滅門之仇啊?”牛天麟聞言頓時愣住了,口中喃喃自語道。
“少爺,要不我們去報官?少爺如今是舉人,老爺以前也是這裡的鄉紳員外,我想官府不會不理的。”牛秀想了想,提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牛天麟苦笑一聲,道:“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希望官府會處理吧。”雖然牛天麟心下也不相信官府能對付得了風雷寇,否則四大寇也不會猖狂到今天這地步了。
不過想是這樣想,但牛天麟心下還有抱有一絲期待,也許以前是官府根本沒重視四大寇,依他現在的身份或許有那麼一絲讓官府重視起來的希望,畢竟如今的牛天麟一隻腳已經踏入了官僚體係,勉強也算得上半個官府中人了。
兩人商量完畢,目標已定,手上的動作便更加快了起來,忙活到天色將晚,終於把牛家莊滿門百多口人的屍體全部安葬妥當。
一切收拾完後,牛天麟主仆二人不敢多做停留,對著山莊門口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忍著饑腸轆轆,毅然轉身離去。
“咚咚咚!”牛天麟主仆二人對視一眼後,隨即便拿起縣衙門口的鼓槌對著一麵大鼓重重的敲了起來。
片刻後,縣衙內傳來一聲威嚴的聲音:“何人在外擊鼓鳴冤?”
牛天麟一聽,連忙帶著牛秀進入了衙內,然後一拂衣衫,長長的做了個揖,高聲說道:“學生牛天麟,見過縣尊大人。學生現有冤情向縣尊大人呈告。”
牛天麟是舉人,有資格見官不跪,而牛秀卻沒有那個資格了,他連忙砰地一聲跪倒在牛天麟身旁。
此時堂內兩班衙役早已到齊,光明正大牌匾下長相清奇,白麵短須的縣尊,兩眼盯著牛天麟看了一會,奇聲說道:“咦?你不是當日頭榜頭名的牛舉人麼?快來人,賜座。”
不一會便又雜役搬了張座椅來,牛天麟謝過後,便坐了下來。見官不跪,甚至有資格成為縣尊的坐上賓,這是舉人的特權,牛天麟並不感到奇怪。
“縣尊老爺請為學生做主。”牛天麟坐定後便向縣尊哭訴起牛家莊發生的一切。
那縣尊聽了勃然大怒,在他治下竟然有這等慘案發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時,牛天麟尚未說起風雷寇,縣尊下意識的以為是那夥山賊強人所做,當下重重的拍了下驚堂木,怒道:“當真是好大的膽子,牛舉人且放心,本官一定會為你伸冤,區區毛賊還不放在本官眼裡。”
縣尊這話不乏有向牛天麟賣好之意,畢竟牛天麟身為舉人,到得秋後殿試金榜題名,到時候很可能同樣為官一方,說起來兩人也算是一個體係中人了。不過這縣尊手下的衙役卻非一般人,是他的私兵,個個都是高手,說起來難怪他會不把區區毛賊放在眼裡了。
眼見縣尊這樣說,牛天麟主仆二人頓時鬆了口氣,幾天來一直陰沉著的臉,也頭一次浮現出一絲欣喜的表情。
就在縣尊正要點派手下衙役時,後堂突然轉出一個師爺模樣的人,跑到縣尊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緊接著縣尊突然臉色大變,然後看了牛天麟二人一眼,道:“牛舉人且稍待,本官去去便來。”說著縣尊便急匆匆的趕入後堂。
進入後堂後,縣尊便衝著一個正低頭沉思的大漢劈頭蓋臉的罵了過去:“誰叫你來的?本官早已說過沒什麼事,你彆到我這縣衙來。”
那大漢抬起頭衝著縣尊咧嘴一笑,道:“當然有事求你這個大老爺了。”那大漢赫然便是當日一手造成牛家莊慘案的首領虯髯大漢。
“袁風雷,又有什麼事?”縣尊皺了皺眉頭,冷冷說道,“若非你我同出一族,同為一個主子辦事,就你那點爛事,本官才不想管。”
袁風雷大大咧咧的說道,“這次還真有點麻煩,不然我也不會求到你。前幾日老子跟兄弟們乾了一票,洗劫了個莊子,後來聽虜來的小妞說,這莊子居然還有漏網之魚,還他媽是什麼舉人老爺。我就想到你了,老王,幫忙查查,看看這漏網之魚到底是誰。你也知道老子一向喜歡斬草除根的。”
縣尊王子涵聞言頓時苦笑一聲,道:“得了,也彆查了。這苦主啊,正在我堂上呢。本官原先還想我治下居然有不長眼的毛賊敢做出滅門慘案,原來卻是你袁風雷乾的,這就合理了。”
“哈哈,還送上門來了。”袁風雷臉上露出嗜血的表情,舔了舔舌頭,隨即有拍了拍手邊的包裹,對著王子涵道,“老王,這點小意思拿著吧,雖然大家都是為主子做事,但兄弟我也不會讓你白乾的。”
“罷了!”王子涵搖了搖頭,道:“本官原先還想買好那牛舉人,不過誰叫他遇到了你,本官便再幫你一次吧。你就彆出現了,那牛舉人主仆自有本官手下去解決。”
另一邊,牛天麟主仆二人等了許久也不見縣尊出現,心下不由焦躁起來。便在這時,方才那個師爺又匆匆走到衙役班頭身前輕輕說了幾句。
隻見原本還和善的看著牛天麟二人的衙役班頭雙目中頓時露出了一絲凶光。
牛天麟尚未反應過來,他身旁的牛秀卻是看到了衙役班頭眼中凶光一閃而過,福靈心至下,猛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念頭,忙呼的一下站起身,一把將牛天麟推了出去,高聲叫道:“少爺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