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明月高懸,萬籟俱寂。
整個法華寺,都是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那些功力低淺的沙彌早就睡下,整個寺廟裡也就隻那些有點道行的和尚還在默默靜思,修煉功法。這倒是不足為奇。踏上了修行的路子,便已與尋常人劃開了界線,睡不睡覺吃不吃飯對於那些修為高深的修真者,完全沒有半點影響。奇怪的是,這寺廟中,今夜除了這些修為高深的有道高僧,還有一人未睡。
蕭劍!
某一禪房。酒足飯飽的圓誠和尚呼呼大睡,呼嚕打的不亦樂乎。而與師父同處一室的蕭劍,卻是未睡。這倒不是因為圓誠的滿身酒氣與呼嚕聲,和師父待了兩年,當徒弟的免疫力再差,也早已水火不浸。倘若是平時,疲乏一天的蕭劍早就沒心沒肺的睡了。隻是,今天卻是不同。
白天的遭遇,卻是勾起了他的傷心事。蕭劍未曾見過他的父親,故而,雖然這焦黃小子對未曾謀麵的父親有諸多的幻想憧憬,但是卻也並無多少的真實感情。相對於父親,母親柳氏含心茹苦的將他拉扯長大,他可是一點一滴看在眼裡的。對於母親柳氏,他沒有半點怨言,唯有滿腔的感激涕零與愧疚之情。自蕭劍的老爹死後,蕭家一度的敗落到了家徒四壁的地步。然而,便是如此,柳氏卻依舊是以纖弱的脊背支撐起了整個家。未曾使蕭劍缺吃短喝,不比在法華寺差。且不單如此,柳氏閒暇之時,甚至還教導蕭劍識字。隻是,在這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年代,柳氏雖出自名門,但是識字卻是不多。然而,其卻是為這個兒子傾儘了所有。對於這個平凡的母親來說,兒子便是她活下去的動力與希望。柳氏對這個兒子,寄予了極大的希望。指望有一天,蕭劍能夠出人頭地,光耀祖宗,再度的使蕭家興盛起來。而蕭劍,也一度的將之當作是自己的理想抱負。
隻是,造化弄人。柳氏終究是未曾看到那一天,一病不起,撒手人寰。而蕭劍,迫於生活,做了乞丐,後來更是莫名其妙的當了和尚。自然,什麼光耀門楣,光宗耀祖自然也就無從談起了。
於內心之中,蕭劍也知道以自己的實力,母親柳氏的願望,隻怕是再難實現。強烈反差下,蕭劍對母親自然是極為的愧疚。無奈之下,他也隻得麻痹自己,儘量不使自己想這些事情。也隻有這樣,他才能稍稍心安。
這兩年來,他倒也不如何想起此事。
隻是,每逢想起,蕭劍內心都是慚愧到了極致。白天的一場大雨磅礴,雷鳴電閃,卻是使他再度的憶起了一直封藏於內心深處的往事。萬籟俱寂的深夜,明月高懸,思念緬懷愈加濃烈。一股愧疚,再度的使蕭劍陷入了沉思。
母親柳氏身死之際,天氣與今天所遭遇的,一般無二。那是這黃臉和尚心中永遠也揮之不去的陰霾。六年的幸福時光,永遠也不會再回來…
心身沉浸於悲痛悵惘之間,蕭劍感覺不到半分的困乏,渾渾噩噩。
忽地一個聲音突兀的在蕭劍腦海響起:“娘的。小子,堂堂男子漢,怎麼這樣娘兒們?哼!”
這個聲音來得詭異蹊蹺,蕭劍又是身不守舍,神遊物外。突地一個聲音響起,直激地蕭劍如被雷擊,一下蹦起老高,直接摔到了地上,發出“蓬”的一聲沉悶聲響。
這一聲響,雖不算太大,但是在這萬籟俱寂的夜幕之中,卻是不啻驚雷。幸而,圓誠和尚已然神魂醉倒,不省人事。而法華寺眾僧又不敢恭維這一對師徒的佛品,無人與他二人做鄰居。這才未曾驚動了什麼其他人。
摔倒地上,皮肉自然是疼了。隻是,蕭劍心驚膽駭之下,根本也顧慮不到這上麵來。
“誰在說話?”蕭劍幾乎在墜落的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哼!臭小子,自然是你家老龍王我了。”一個白光籠罩的光球飄蕩在蕭劍麵前一尺左近。在那光球之中,卻是一條迷你到極致,尚不足一指長短又依稀肉眼可辨的花龍。
“你…”蕭劍眼睛睜得如同銅鈴,嘴巴大張,幾乎可以塞下一個雞蛋。望著麵前這光球,蕭劍如遭電噬,思維停止了運轉,唯有麵上露出一副瞠目結舌的神情來。
“哼!”老龍似乎很得意自己出場造成的轟動效果。以迷你老龍的形態出現,已然是他現在承受的極致。此時,要他幻化成百丈巨龍,根本也不現實。隻怕,他尚未幻化完成,便元氣耗儘,一命嗚呼了。再說,在這法華寺中,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十餘股幾乎不下於他的氣息波動。甚至,更有一股氣息強橫至壓得他喘息不過氣來。在這種地方,他也不敢太過放肆,尤其是現在喪了肉身,實力銳減。倘若動靜弄的大了,隻怕是自尋死路。下場不會好過魂飛魄散去。
“呃…”良久,蕭劍艱難的吞下一口唾沫,吃驚未儘的望著這頭老龍。
“哈哈!臭小子,被震到了吧!?老龍我是不是神威無雙,震驚寰宇啊!?哈哈”老龍一臉的得意之色。
“是…是夠威武的…”蕭劍下意識的點頭,卻又吐出一句話:“你真的是龍?好像比蛇也大不到哪裡去嘛?”
蕭劍雖然吃驚,但是他在法華寺好歹也待了兩年。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能看出法華寺眾僧與外麵那些蒙吃混喝辦法事的和尚有許多不同。自然而然的,他心理承受能力也就比那些世俗界的成年男子還要強出不止十倍。一陣吃驚下,便即反轉過神來,質疑起這老龍的身份來。
老龍一聽之下,雷霆大怒,一聲大吼:“什麼!老龍我可是堂堂的龍族,哪裡是什麼狗屁蛇可以比擬?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老龍胡須亂顫的暴怒不止,但是,他自身也知道眼下這副形象的確是與龍族身份不如何匹配。拿他和蛇相比,已然是抬舉他。便是稍微大一點的毛毛蟲,都是要比他顯得猙獰霸道的多。之所以惱怒,也隻是為了遮掩心中的尷尬罷了。畢竟,堂堂龍王現在這個樣子也的確是不怎麼光彩。
“哼!氣死龍了,氣死龍了。”老龍嘀咕嘀咕,眼珠一轉,陡的轉化話題,趾高氣揚的道:“小子,你剛才娘娘腔腔的悲戚什麼?怎麼沒有一點男子氣概?老子看你這幅樣子就不順眼,怎麼跟那幾個聖儒門的鬼窮酸一樣?整天的悲天憫人,哀春歎秋?”
“…”對於這老龍的質疑,蕭劍無言以對,不過,卻又好奇的道:“聖儒門?那是什麼?”
“嘿嘿,聖儒門?那可是一個修真大派,裡麵的功法可厲害的緊。不過,俺老龍就是看那門中的修真者不順眼。什麼李太白,白易,杜詩,哼!起的名字都是那麼娘,和個女人一眼。”
老龍粗聲粗氣,牛氣哄哄的道。心裡卻是暗自忘形,對自己轉移話題,成功擺脫蕭劍“你真的是龍?好像比蛇也大不到哪裡去嘛?”的話題很是自鳴得意。
“哦。修真?”蕭劍略略點頭,又問出了一個自己似懂非懂的詞彙。
“所謂修真,就是修天地之靈氣,以煉其身,使元神洋洋灑灑,忘乎所以,如若嬰兒一般無煩惱。最終,證就長生不死之道。怎麼?小子,你在這修真佛宗法華寺做弟子,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老龍有些驚訝的道,不過,隨即似乎醒悟過來,目光一掃那酣睡不休的圓誠,冷冷一笑的道:“不過也是,有這麼個隻知酒肉的廢物師父,你隻怕在這寺裡也不如何受待見。”
這頭老龍若有所思的道。他雖然認識這蕭劍不過半天時間,但是以他龍生數百年的豐富閱曆,自然可以輕而易舉的看穿蕭劍處境。
聽了老龍毫不客氣的言語,蕭劍不由眉頭一皺。圓誠雖然不修佛法,不守清規戒律,但是對他始終有恩,老龍這般說話,讓他心中很是不爽利。
這一幕被老龍瞅在眼裡,不由得嘿聲一笑。訕訕道:“老龍我也隻是實話實說罷了。不過,佛門講究心境頓悟,你師父酒肉穿腸,不束於形。說不定,日後會有一些成就。嗬嗬…”
這老龍乃是個野修士,油滑的很,插科打諢了幾句,便即話題一轉的喝道:“兀那小子,老龍看你根骨精奇,想要送你一場富貴。你可有什麼意見?”
蕭劍明顯一愣。這黃臉和尚雖然頭奸腦猾,但是也是被這連番的古怪際會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著頭腦。先是莫名的跑來一頭比蛇大不了多少的古怪生靈,口口聲聲稱自己是龍。又大言不慚的說要送給自己一場富貴,這怎地都是讓蕭劍有些承受不了。
“富貴?什麼富貴?”蕭劍先是一愣,繼而眼睛一亮,有些激動起來。倘若真有一場富貴,說不定他還真能光耀蕭家,在人世間風光幾十年。百十年後,也好有顏麵去見泉下的老娘。
這一切,都是被老龍收入眼中。對此,這老龍自然是暗自得意,一笑的道:“自然是天大的富貴了。嘿嘿,不瞞你說,我老龍可是紅雲宮策封的九品龍王。嘿嘿…”
“龍王?”蕭劍眼睛又是一亮,如同乞丐見到了一座金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