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然死了,她們沒有成為朋友多久,才剛剛談的來。
一天窗外吵吵嚷嚷的,一聽便是老媽媽的嗓音,她那尖亮的嗓門,是少有人能趕的上的。傾城讓春桃出去問了問。
原來是一個衣衫破爛的,看上去像是一個叫花子的人進來了,渾身的一股味道,很多人不滿意,老媽媽便嚷了起來。
因為這種人不可能是來這裡玩的,不是誰瞧不起誰,因為這一身的衣裳根本就不是來這地的主,更會影響這裡的生意。所以老媽媽便吵了起來。平時來這裡乞討的叫花也不少,但從沒有人敢走進這船上來的,隻不過在門外說兩句好聽的,隨便的給些剩菜飯或是幾個銅錢便打發了,但這人卻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也難怪老媽媽罵了起來。
“我來找瑞然的。”叫花子一直低著頭,聽著老媽媽罵著,趁著她稍有停頓的時候說。
“我們這是尋樂的地方,你要是來玩的,隻要有銀子就行,你要是來找人的,麻煩你換個地。”老媽媽掐著腰說著。然後喚過來夥計,示意把他拉出去,以免影響生意。
那個叫花從懷裡摸出了一錠銀子遞了過來,但頭依舊低著,似乎有些害羞。
老媽媽看到銀子也不好再說什麼,因為剛才的話已經說了,如果這時候再將他趕出去,一定會被同行數落,但讓他這樣又會影響客人們玩樂。
“小玉把他帶到瑞然的房間去吧,瑞然好像沒接客呢吧。”老媽媽隻得將他安排了,也就是這一次,如果丟了人讓同行們見笑了,那就是實在是太沒麵子了。
這人是瑞然在家鄉的發小,他們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從小便定下了娃娃親,如果不是為了讓哥哥娶上媳婦,自己不嫁給李員外,他們已經成親了,已經成為了一對平平淡淡但卻幸福著的夫妻。
雖然瑞然嫁給了李員外但他從沒有將瑞然忘記,他依然相信著她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他依然在心裡默默的愛著她,他依然在關心著瑞然,在時刻的打聽著她的消息。
當他知道瑞然在員外府過的很好的時候他替她開心,他知道她幸福了,她這輩子可以過上富人的生活了,他沒有怨恨而是默默的祝福,雖然心裡有時候會莫名的難過,但他知道自己是替她高興的,因為她過的很好,他一直放不下她,是因為他愛瑞然,希望她過的很好。現在他的愛沒有變,她也過的很好,他覺得滿足了,唯一的不足就是這不是他所給予的。但他依舊為她高興。
直到他聽說李員外過世了,而瑞然也不知道去了哪裡,似乎突然間就從員外府消失了,他開始擔心。他開始四處找尋,但沒有下落。最後他賣了房,賣了地,賣了所有的一切,出來找瑞然。因為他不希望她受苦,因為他依舊愛著她。
他一路上乞討著、找尋著,因為他知道了找到了一定要花錢,所以他賣房,賣地的錢都還留著,因為他知道有一天一定會用上。
在路上他沒有花過一分從家裡帶出的錢。最後終於聽人談起過瑞然,他便帶著一點希冀的試探著來到了“醉紅顏”。
瑞然見到他後,心裡不清楚是喜是悲,她落下了淚。
淚水裡有高興也該夾雜著有哀傷。她覺得對不起他,沒有臉再見他,因為她已經不再值得他去愛,但她又多麼的希望能夠見到一個親人。
其實她錯了,因為一個人值不值得再去愛,不是被愛的那個人決定的,而是由去愛的那個人來決定的。
瑞然沒有辦法正視他,他也低著頭,像是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他從來都是這樣,一直都是蔫蔫的。現在已經成人了依舊還是這樣。
“吃點東西吧。”瑞然雖然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但還是先說了話,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說的話,他們能這樣的一直坐著,坐到天亮,也許還能坐到地老天荒。但瑞然知道地老天荒的事已經不再屬於自己,自己已經沒有權利再去褻瀆這麼聖潔的愛情。
他慢慢的抬起了頭。“最近你過的還好吧。”
“恩!”瑞然含糊的回答著,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的回答。她倒上酒,遞到他的麵前。
他拿過酒一口喝了下去。“我真沒用,讓你受了這麼多苦。”他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問了個多麼愚蠢的問題,所以繼續說著。但他不是那種陽剛的語氣,聲音柔柔的、低低的。也沒有把杯子用力的摔在地上,而是慢慢的放了下來。
“這怎麼能怪你呢,一切都是命裡注定的。”瑞然的語氣顯得很無奈。她真的越來越相信命了,相信這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安排好的,在以前她從不相信這些東西,但現在,走過了這麼多。她不得不相信,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給予自己稍許的慰藉,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但不這樣又能怎麼樣的。
“命裡注定?那為什麼我們的命就被注定成這樣,我們做錯了什麼?”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
“彆說了。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想在提了。”瑞然真的不想再想過去的那些苦痛,因為那根本無益,無非是多添些回憶的煩惱。
“過去的都過去了,是啊。什麼都會過去的,好的、壞的,一切都還可以重新再開始。”他似乎露出了些笑容。
欣然不忍心傷害他,點了點頭,也微微的笑了笑。她也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但她清楚這對於自己來說隻不過是一個夢而已,是一個隻能在夢裡才會出現的夢。
他們坐著喝了很多酒,但卻說了很少的話,即使到稍有些醉意的時候,他們的談話似乎還是那麼謹慎,顯得那麼陌生,這一刻他們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老媽媽本想讓他進去坐一會便把他趕出來,好讓瑞然可以繼續接客,但老媽媽進去顯露意思的時候,他又拿出了一錠銀子遞給了老媽媽,老媽媽也不得說什麼,隻得寒暄幾句走了出去。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和老媽媽說一句話,沒有正視她一眼。有些害羞,也有些憎恨吧。
這麼一會的功夫他已經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錢了,他沒想接下來該怎麼辦,他想的隻有現在,隻想和自己心愛的人多在一起一會。
夜裡他沒有留在這裡。
瑞然沒有要他留下,他自己也沒有想過要留下。
他們的心裡都有著一種芥蒂。
他走的時候瑞然拿出了自己在這以來所有的積蓄。
“你回去吧,這些錢可以做些買賣,再給我父親些,也幫著我照看下他。不要告訴他找到了我。就當我消失了吧。”說出這話的時候,瑞然的心在滴著血的痛,因為任何一個人都是不希望其他的人把自己當作不再存在了看待的。但有的時候卻不得不如此。
“我不要。”他就像個孩子,似乎彆人給了他不該要的東西,像是媽媽曾經告訴過自己不該要的不能要的那樣的做著,回答著。
“你的錢應該花光了吧,這些也不都是給你的,一部分是給我父親的,拿著吧。”瑞然塞給了他。
他要放回到桌子上,想要轉身走出去。
“你覺得這錢臟?”瑞然故意露出很生氣的樣子,但是她這話卻是真的,但並不是給說給他聽的。
他又轉過身,搖了搖頭。
“那就拿著。我在這也沒什麼地方花。”
他點了點頭,走到桌邊拿了起來。
……
第二天,他並沒有走,又來了,換了身光鮮些的衣服。
這回老媽媽也禮貌多了,笑著打著招呼,像是個很熟絡的客人一樣。
瑞然看到他有些生氣,因為她希望他能夠走,希望他永遠都不再回來。
“我隻是想再看看你。”他低著頭,依舊有些害羞,依舊像個孩子。
瑞然看到他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她這刻才明白自己並不是那麼的希望他走的,甚至還似乎希望他能夠再來,因為她希望能夠見到自己的親人。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他依舊沒有走,欣然有些生氣,但卻並沒有發作,因為她知道,如果他真的走了,自己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
很長一段時間過去了,他花光了瑞然給她的所有的錢,最後連首飾都蕩掉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法再走了,因為他沒有辦法離開瑞然,瑞然也沒有辦法再離開他。
那天的夜黑黑的。瑞然和他來到了那塊甲板上。這裡是屬於傾城的私人地方,但瑞然要是想去,傾城絕對會欣然的答應。因為她是自己的好姐妹。但她卻沒有想到那裡卻成了她們的永彆之所。
那天的天很黑,夜很靜,沒有半絲的鳳吹過,水也是靜靜的。瑞然和他一起投進了西湖,安靜的下去,沒有掙紮,靜靜的告彆這個給他們太多的痛的世界。
由始至終都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瑞然沒有提過,他也沒有說過來,因為老媽媽去問的時候,他總是一副靦腆的笑容,老媽媽說山半天換不來他一個字,最後便放棄了,因為這對於她來說並不重要,隻要肯來這裡花錢的都是爺。
傾城的心裡空空的就像是現在瑞然的房間一樣,她腦海裡總會出現出才她看到瑞然和他抱在一起的樣子,臉蒼白的,但卻似乎有著笑容,一種解脫的笑容。
她沒有辦法理解,她想要去忘記,但卻總會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