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色的帳子垂下來,齊王府處處張燈結彩,賓客滿門,朝中能到的人物都來了,一時間熱鬨非凡。
儘管如今的齊王楊暕不想曾經那般受寵,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依舊是這些朝中大員不敢招惹的,又是皇上親自賜婚,來走一走,於情於理都合得過去。
傾城就像一個木偶一般,操縱她的線提在彆人的手裡,做著各種各樣繁瑣複雜的事情,鬨騰了大半天,才被送進張燈結彩的新房裡。
傾城披著大紅的蓋頭,沒有注意到在成群的賓客裡一個男子正在大口的喝著酒,眼神迷離憂傷的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喝的大醉酩酊,才搖搖晃晃的走了出去。一路上,所有的官員,上到王爺,下到武官,都和這位如日中天的少年將軍打著招呼,他卻是誰都不理,忍受著滿心的 悲傷,出門而去。
紅燭輕輕的燃著,傾城靜靜的坐在床榻邊,手下的三個丫鬟,小紅,小翠,紫月則是一臉喜色的站在身邊,她們都知道,過了今天,這後宅就算是有了真正的主人了,憑借著她們和小姐的關係,以後在這齊王府中日子過得也不會差吧。
傾城想掀起蓋頭來看一看,小翠連忙壓住她的手,道:“小姐,這蓋頭可不是隨便掀的呢。”
傾城點點頭,便也就不動了,安安靜靜的坐著,心腦亂如麻,坐了一會就覺得無聊,在加上一天都沒有消停,不僅僅是乏力,更有些餓了。
傾城想了想,便道:“這裡也沒有什麼事情了,我在這裡安心等著王爺來就好了,你們下去吧。”
小紅和小翠雖然知道這不太合規矩,不過麵前的是王妃,他們也就不敢說什麼,應了一聲是,便要下去了。
紫月有些猶豫,她可是受命鎮南王的,與小紅和小翠的身份完全不同,她也清楚,要不是有鎮南王護著她,傾城也不可能讓她現在還在齊王府呆著的,便低聲道:“王妃......”
“下去!”傾城喝道,聲音中含著些許怒氣。
傾城一貫說話都是慢聲細語,話音都是柔柔的,一生起氣來還真就給幾個人嚇了一跳,心道當了王妃就是不一樣,腰杆子硬了,說話也強勢了許多,幾個人連忙應是,連紫月也不敢說設麼了,匆匆的下去了。
傾城細聽了一會兒,見屋子裡確實沒有人了,這才放下心來,輕輕的掀起了蓋頭,長舒了一口氣,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這一天真就給她折騰的夠嗆。
想一想原來成親是一個這麼累的事情,當初大娘,二娘,三娘,四娘怎麼還都那麼盼望著披上這大紅的嫁衣呢?她們一直沒有圓的願望,自己卻是實現了,可是自己卻沒有一絲一毫的興奮感,剩下的隻有濃濃的疲倦。
傾城站起來,從桌子上的果盤裡拿起水果吃了起來,順便還斟上了一杯酒,一邊吃,一邊飲著酒。這酒雖然不如梅花酒好喝,可是也不錯了,比以前醉紅顏的酒不知道上了多少個檔次,齊王府的酒都是各地特供的,自然不是凡品,可是傾城卻還是更喜歡楊暕釀的梅花酒的味道,或許是因為它更真實。傾城從小就有些怕冷,卻毫不猶豫的戀上了那股子冷颼颼的味道,不得不說是世事無常。
等到齊王楊暕醉醺醺的推門而入的時候,傾城卻正在抱著一個大蘋果啃著,樣子好笑極了,傾城連忙將蘋果放心下,看著楊暕,樣子有些羞窘。
楊暕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將門關上,道:“這是我今晚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傾城歪著頭問道:“娶了我你難道不高興麼?”
楊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或許是這場婚姻裡摻雜的東西太多了,不然的話,我或許會高興吧。”楊暕說完,從桌子上拿過傾城那杯斟滿酒的酒杯,一飲而儘,之後手扶著傾城的肩膀,盯著她道:“嫁給我,你開心麼?”
傾城低下頭不說話,楊暕眼角抽搐了一下,眼底浮起一絲怒色:“果然如此,你不開心,那你心裡再想著誰呢!”
傾城怔怔的看著他,就覺得今晚的楊暕與往常不同了,目光中似乎摻雜了其他的東西,他的惱怒落在傾城眼中也變得可愛了起來,輕輕的排掉楊暕的手,傾城緩緩道:“既然你娶我都不開心,我為什麼嫁給你就要開心呢?”
楊暕愣了一下,忽然大笑了起來,手扶著額頭,有些酸澀的道:“果然......是我想的多了......”
傾城不知道楊暕一連的兩個果然隱含著怎樣的內容,隻是在一瞬間,她覺得今晚的楊暕比平日裡親近了很多,心裡想著,如果能嫁給這樣一個男人,應該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吧。
楊暕輕輕的將傾城頭頂的蓋頭拿下來,細長的手指輕輕撫過傾城的臉龐,眼中閃著亮晶晶的深邃。
之後楊暕便開始一杯杯的灌酒,酒氣熏熏中跟傾城說了好多好多,傾城深深的記著那個夜晚,在這個夜裡,傾城才深深的記住了這樣一個人,她才發現,從前的她還是太不了解楊暕了。
“你不知道,你又怎麼會知道呢,在彆人眼中,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要什麼就有什麼,父皇母後的寵愛,我比很多哥哥弟弟都要強,他們有的一連好幾個月都見不上父皇一麵,而我則是天天躲在父皇母後的懷裡,我當時就覺得我比他們強,至於強在哪裡,我也不知道,雖然我們不是一個母親生的,可是卻有同一個父親,我原先以為我的血液比他們的高貴,可是後來我發現,即便我的母親是皇後,我的血液也不是嘴高貴的,我和他們一樣,一樣。”
傾城覺得楊暕真的是醉了,上前去扶住他,想讓他上床去休息,楊暕卻推開了她,依舊是往口中灌著就酒水,一壺酒很快就見了底。
“我沒有醉,真沒有醉,我知道我說這些你會當成是胡話,可是我必須要說,我也許隻有這一次機會,過了今天就永遠都說不了了。”楊暕酒氣熏熏的指著傾城,用近乎命令的口氣道:“我說,你聽著!”
傾城隻好點了點頭,她看得出來此刻楊暕的無奈,或許他的心裡真的有不為人知的一麵吧,看起來他心中的痛苦也並不比自己弱啊。
“從小母後就教我如何去討好父皇,那個時候父皇還是總到母後那裡去的,我也沒有封王,一直住在宮裡,父皇也不是皇帝,是皇太子,母後每天都要教我,如何說話,見了父皇說什麼,見了王爺說什麼,見了大臣說什麼,總之要彬彬有禮,因為父皇最喜歡彬彬有禮的孩子了,他學富五車,喜歡吟詩作對,我就要把父皇做的所有詩都背下來,甚至是他寫的上表,我都要背,每次父皇來,我都要背給他聽,讓他覺得我有多麼崇敬他,然後......然後他就會很高興,誇我,然後他就不走了,就會留宿在母後那裡。”
“母後一直以為那是我的功勞,所以她就沒網沒了的讓我變著法兒的討好父皇,我也就拚命按她的要求去做,甚至有幾次我背書背到吐了血,她也沒有讓我停一停。可是......可是,她不明白,父皇不離開她那裡,不是因為我,是因為她還年輕!直到她老了,宮裡卻永遠少不了年輕漂亮的女人,父皇就不去了,我背再多的書頁沒有用,沒有人來理她,他就把氣撒到我的身上,後來封了王,我才搬出來,才自由起來,才有了今天,可是父皇對我的愛,也隨著他對母後的愛一起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