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滿園老早就進了宮,在皇宮後園的戲台裡準備著。
蘇幕然坐在後台,正在做準備,樓主一路欣喜地跑進來,笑得一臉褶子。
樓主筆直地往蘇幕然這邊走,即使在進宮前,都已經說過不知道幾百上千遍了,可是樓主依舊不放心地叮囑:“幕然,這次上台一定要認真,可千萬彆出了岔子。”
蘇幕然沒有應聲,半垂長睫,素手執筆,仔細地畫上妝容。
雖然蘇幕然沒有應聲,但是樓主還是歡喜得圍在蘇幕然身邊直轉悠,全然不去想自己會不會讓蘇幕然轉頭。
其他人見了,有嘴貧的,大著膽子笑話樓主:“樓主,您這是要屬老母雞了嗎?”這老半天了,就知道圍著蘇幕然轉悠,真跟老母雞護小雞似的!
樓主也不生氣,揮揮手:“趕緊檢查那架子,可得仔細了!”回頭還是雷打不動地圍著蘇幕然。
看著蘇幕然,樓主甚是得意。能在太後的壽宴上唱戲,彆說是整個皇城,就是整個天下,他這春色滿園可都是頭一個!春色滿園這回,可是要名滿天下了!
想到這裡,樓主插著腰,得意地笑起來:“幕然啊,我的小祖宗,你今天可以定要唱好,隻要唱得好了,太後肯定是有打賞的。如果萬一……”樓主剛想說,如果萬一唱錯了,那可不僅是沒賞錢的事情!樓主摸了摸脖子,嚇得不敢說出什麼不吉利的話來。
蘇幕然看著樓主一會兒喜笑眉開的,一會兒又愁容滿麵的,忍不住發笑,輕輕放下手中的筆,如同小扇子的睫毛扇了扇,對著銅鏡看上半晌,沒有發現妝容有什麼不滿意,這才從鼻子裡輕輕地“嗯”了一聲,嫣紅的柔唇輕啟:“我知道。”
樓主不放心地又再三叮囑,剛想再次叮囑,可又怕蘇幕然太過緊張,反而唱不好,趕緊改口:“幕然啊,也彆想太多,就當是平日裡在園子裡唱的一樣就好。”但是要多注意一點。
蘇幕然輕輕地看了一眼樓主,嘴角嫣然,輕輕點頭:“樓主,我會注意的。”
得了蘇幕然的保證,樓主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看著正在打量戲台的蘇幕然,樓主心下對蘇幕然是佩服得不得已。想他一個皇城第一戲院的樓主,這第一次進宮也是心慌意亂的,生怕出了一點錯,牽連得腦袋和脖子搬家。可是小小年紀的蘇幕然卻依舊沉靜穩妥,進退有度,這行為舉止,好似真的就是平時在春色滿園唱戲一般,不見半分慌張。
樓主搖搖頭,心中歎息自己是真的老了,可又想,今天是太後的壽宴,要是讓人看見他一臉愁容的,指不定這戲還沒唱,他就被拉出去砍頭了。樓主後脊一涼,趕緊堆起笑。
蘇幕然在後台,偷偷打量皇宮裡的戲台。與春色滿園的戲台相比,皇宮的戲台自然是富麗堂皇多了。不顧戲台的大小,倒是與春色滿園的差不多。蘇幕然放下心來,轉眸去看壽宴上的人。
坐在正中間最顯眼的,自然是太後。因著太後今天是壽星,其他人穿的衣服雖然鮮豔,卻也絕不紮眼,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圍著太後,所以蘇幕然才一眼就定在了太後身上。
太後正拉著身穿鳳袍的女子說話,慈眉善目的笑著,身上一點棱角都沒有,讓人看著都覺得如沐春風。
樓主就跟在蘇幕然旁邊,指著另一邊說:“幕然,看那個穿著走過去的太監,那就是曹太曹公公了。”
蘇幕然看過去,果然看見曹太從那邊走過去。
見到曹太,蘇幕然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那個曹太,不是先前在春色滿園門口窘迫男子身邊的人!他就是皇上身邊的曹公公!那,那個窘迫的男子不就是……
蘇幕然順著曹太過去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身穿龍袍的皇上,正背對著蘇幕然,和幾位朝臣坐在一起。
因為是太後生日,各家有誥命的夫人小姐給太後祝壽,有幾個平日裡喜歡太後的小丫頭也來了,可是見容恬在一邊,到底是放不開的,因此容恬便離席坐在一旁。
曹太彎腰在容恬耳邊說:“皇上,壽宴要開始了。”
容恬點點頭,回頭看太後那邊,各家小姐果然都已經離開,這才起身回到位子上。
容恬一回頭,蘇幕然就認出來了。
果然是他!
他居然是皇上!那他之前還如同登徒子一般,扣著她的牌號不還。
蘇幕然的手不自覺地撫上腰間的翠玉牌號,已經聽不見耳邊樓主的聲音。
沒有發現蘇幕然吃驚的表情,樓主還在碎碎念:“曹太曹公公他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這次就是他來請戲的。往後咱們見了他,可要客氣一點。要是能得曹公公提點,咱們戲院往後可就……”
蘇幕然看著容恬在太後身邊的位子坐下,才眨了眨眼睛,回了神。卻又淺笑。
想來這次太後壽宴,曹太“奉命”來請春色滿園進宮來唱戲。奉的便是皇上的命令吧。
戲已經開始。
安如看著洗台子上的戲子皺著眉,是春色滿園的那般戲子,原本就對蘇幕然沒有好感的安如越發煩躁,但礙於是太後生辰也不好離開,隻能耐著性子,安如本以為最多就是那麼狐眉子一直在眼前轉,可是她忘記了,今天太後的生辰,身為王爺的容適怎麼可能缺席。
“皇上吉祥。”所有人都按照規矩給皇帝請安,太後滿意的看著這兩個孩子,滿眼都是驕傲,而安如卻心思悲傷,看著容適,她一心深愛的男人,可是因為父母之命逼迫她來到了這個牢籠,這個鎖著她一世最美年華的牢籠,她想嫁給的是這個風流瀟灑卻是一個癡情種子的容適,最終卻嫁給這個薄情寡意的當朝天子,她恨,她恨她自己為什麼要嫁給容恬,從小就愛慕容適一心要嫁與他為妻,最後,最後……
“都起來吧,孩兒恭祝母後壽比南山。”容恬深情的看了一眼台上的蘇幕然,給太後請安,太後看了他一眼,笑著說“好,好。”
“孩兒恭祝母後福壽安康。”容適從不恨容恬搶走了他的王位,他的天下,但是他恨容恬娶走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他不明白,母後明明知道自己和安如情投意和卻給安如的父母施加壓力,逼迫他們把安如送進了皇宮,送進了這個女人的不歸處。
“好,好,適兒也不小了該立個福晉了。”太後最虧欠的就是這個大兒子,因為在生了容適的時候,並不是皇後,按照規矩,皇子都要交給皇後教養,容適從小就不在身邊,後來有了容恬,自己也做了皇後,那時候容適已經懂事也不像容恬那般討人喜歡,太後對容適自小就偏愛,後來在帝位也是偏向容適,為了鞏固容適的帝位,不得不讓當朝宰相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皇後安如嫁給了容恬,雖然她知道,容適和安如自小就情投意和,可是……為了容恬的穩定,她隻能逼迫安宰相把女兒嫁到了皇宮……
“孩兒知道了,不勞母後掛心。”容適看了一眼安如,咬著牙回答,明明是自己愛的人,明明自己愛的那個人也愛自己,明明一切都可以順其自然,為什麼,為什麼因為他,因為容恬,一切都變了,他隻想要安如,隻想和她相守,為什麼,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他已經聽從母後放棄了皇位,為什麼最後連自己最愛的女人也保不住,他恨自己,恨自己的軟弱,自己的無能。
“皇上,太後,臣妾身體不適先行告退。”安如不等容恬和太後說話便離開了,她害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她害怕下一秒衝上去抱住了容適,她害怕聽到容適說他要立福晉,她害怕自己做的一切都變的沒有意義,她心裡暗自發誓,一定要讓容恬休了自己,這樣她就能和容適在一起了,她不怕被人唾棄,隻怕容適不在愛自己,她不怕所有人的指責,她隻怕這輩子永遠的失去了容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