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寫完了。”溪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一個懶腰,放下手中的毛筆,慢慢將已經坐得有些僵硬的身子從椅子上挪動起來。溪風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外麵的天已經微微泛起了魚肚色,不禁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都怪自己越看長公主留下的計劃越有靈感,在穆旎的計劃之上又添加了很多自己的想法,見解,這一做就是一整晚,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真是慘。溪風把奏折收起來,默默地洗漱更衣。桌子上還擺著昨天沒吃完的糕點,溪風胡亂吃了幾口,就走了出去。
“公子,您醒啦。”門外站著的宮女看見溪風推門出來,趕緊恭謹地跑了過來。能把長公主趕出去睡書房的人,溪風還是這公主府的頭一份兒,能讓殿下如此縱容,看上去這位離成為這公主府的男主人,不遠了。
“對,幫我安排馬車,我要去上朝。”溪風覺得自己腦袋昏昏沉沉的,趕緊爬上車,鑽進車廂裡去補個覺,待會兒還要在朝上提出長公主的意見呢,要是迷迷糊糊的說錯了什麼,還不給長公主生吞活剝了。
馬車裡生者炭火,暖洋洋的,很舒服,溪風一進去就睡著了,直到馬車駛進了玄武門,車夫掀開簾子,溪風才被叫醒。
“你先在一邊休息吧。”溪風意識到自己睡過了頭,不由得氣惱地跺了跺腳,拿了奏折,急匆匆地下了車。一般官員的馬車,是不能開進玄武門的,能夠直達金鑾殿的,隻有王爺,長公主和蕭相府裡的馬車。溪風以前為了撇乾淨自己和長公主的關心,都不會讓馬車直接開進來,而是選擇在玄武門外麵停車。
但是沒想到這一次居然睡過頭了,溪風看了一眼外麵,還好自己來得早,隻有幾個零零碎碎的臣子在往裡走,自己抓緊時間,應該不會被太多人看見。
溪風調整好姿勢,一下子就從馬車上麻溜地跳了下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準備走出去看看父親在哪裡,可是他才在地上站穩,就聽見身後傳來了父親叫自己的聲音。
溪風心中一激靈,默默地扭過了頭,看見鎮國侯正在朝著自己奔過來。溪風趕緊快步迎過去,扶住了鎮國侯。
“父親,你怎麼進來了?”
“我本來在外麵等你,不過看見長公主府的馬車開進來了,就進來找你了。前麵為父還在納悶兒,你今天怎麼想起來坐到宮內來,原來是沒睡醒。”
鎮國侯看見溪風一臉睡意朦朧的樣子,心裡已經想歪了七八分,伸出手慢慢拍了兩下兒子的肩膀,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溪風啊,回去勸勸長公主,覺還是要睡的。”
溪風感覺自己一口老血都快噴出來了,他父親心裡麵都在想些什麼啊,這也太汙了,就不能想點好的嗎?
“父親你在說什麼呢。”溪風一邊臉紅一邊囁嚅著爭辯,可惜這幅樣子落在鎮國侯眼裡,無形間更加加深了他的懷疑。
“父親,最近這幾天我都要回來住,你回去給母親說一下,可彆嫌棄我。”溪風一看勢頭好像不對,趕緊岔開話題。
鎮國侯一聽見溪風要回家住,眼睛馬上就亮了:“長公主是要放你回來了嗎?”
“不是放我回來,是皇貴妃身體不好,殿下要入宮侍疾,所以讓我回來住兩天。剛好母親的生辰就是明天,一家人一起好好吃頓飯,也算是廖表心意了。”
鎮國侯聽見溪風隻是回來住兩天,還是有些失望,不過能回來總比之前隻能早朝上見一下要好得多。
“父親,待會兒我可能要提出一些東西,您就隻負責站好就行,千萬不要出來附議。”溪風和鎮國侯並肩往殿內走去,這時溪風突然想到自己待會兒提出推行科舉製以後,朝堂上肯定會一片反對之聲。
父親很有可能會因為想要維護自己站出來說話,到時候被人記恨上伺機報複就不好了。畢竟自己有長公主維護,父親就要一個人麵對無數官宦世家的指責,太過辛苦。
“你準備提什麼?該不會是有關於長公主的大不敬的話吧?”鎮國侯看見溪風一臉的嚴肅,不經有些害怕,怕溪風一時犯倔,說出些不適合的話來。
“不是,隻是有些想法想要提出來供皇上斟酌。父親,不管兒子說什麼,自然有長公主維護。你不必為我擔憂。”鎮國侯雖然久居京城,不愛交際,不過腦袋也是很靈光的,聽溪風這麼一說,瞬間就明白了長公主是要借溪風的口說一些會得罪人的話。
在這朝中能讓長公主針尖對麥芒的,也就隻有太子了,看來隨著皇上慢慢老去,長公主和太子之間,必有一場大戰啊。
“你自己小心點。”鎮國侯拍了拍溪風的肩膀,跟著他一起走進了金鑾殿。大概是由於皇貴妃還沒有清醒的緣故,皇上今天來得很遲,臉上的表情也非常的凝重,讓底下的人紛紛不寒而栗。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伴隨著總管太監尖銳的喊聲,這一天的早朝徐徐拉開了序幕。可能是體會到了皇上現在並不想上朝,所有人都統一選擇了沉默不言。樾帝冷冷的掃視了一下朝堂上站著的大臣們,看見沒有人站出來稟告事情,就衝著總管太監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宣布退朝了。
“陛下,微臣有本奏。”溪風看見皇上想要離開,趕緊上前一步,高聲喊道。
樾帝現在心裡麵掛念著的全是皇貴妃,看見有人在這個檔口站出來,不由得不悅的挑了挑眉,想看看是哪個人這麼不識好歹,要是說不出什麼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他非把這個人大罵一頓不可。
“溪風。”待樾帝看清楚進諫的人是溪風,眉目間的不悅之色也就瞬間減輕了好幾分。溪風和穀雨是什麼關係,彆人就算不知道,他卻很清楚。溪風現在整天被關在公主府裡麵,近乎與外界隔絕,如果說有什麼提議要在朝堂上說出來,隻怕也是穀雨有什麼想法,借了他的嘴來說。
“溪愛卿有何本要奏?”樾帝耐住性子,沉聲問道。
“陛下前段日子下令各州府廣選人才,但是各州府報上來的名單裡,都隻有跟他們有利益往來的官宦子弟。微臣覺得這會導致很多沒有本事的人濫竽充數,也會讓朝廷痛失很多有誌之士。”
“愛卿的見解還真是獨到啊。”樾帝沒想到溪風,或者說是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把眼界放得如此之遠。選舉製從樾國建國開始就一直施行,雖然說這個製度有很多弊端,但是官宦世家深受其利,曆代皇上為了籠絡各大官宦家族,也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以前,官宦世家很注重對子孫的培養,教育出來的孩子往往文武雙全,見解獨到,忠君愛國,能力足夠完成交給他們的事情。所以曆代皇上明知推薦製有所弊端,卻一直不願作出改動。
但是現在情況較之以前卻大有不同,隨著樾國國力漸漸興盛,官宦家族也開始越來越不懂得居安思危,隻知道拉幫結派,玩弄權謀,教育出來的孩子也一代不如一代。導致現在的樾國人才凋零,青黃不接,很多事情都因為官員的無用,做得虎頭蛇尾,讓樾帝大為光火。
所以他才會下令讓各個州府再度選舉人才,本來以為那些人會會懂他的意思,懂得收斂,沒想到推薦上來的人才,仍然全是那些來自各大家族的酒囊飯袋,足足氣得樾帝一整個下午都沒吃下飯。
“那愛卿你覺得,應該如何?”
“臣以為,既然是選拔人才,那就應該要不拘一格,選拔人才的範圍也不能僅僅局限於各大官宦家族中。微臣以前遊曆民間,發現很多寒門學子都是學富五車,見解驚人之輩。隻是因為沒有關係,無法得到引薦罷了。陛下既然是誠心求賢,為何不給這些人一個機會。”
“陛下,此人滿口胡言,陛下可千萬不要被他迷惑了啊。”聽見溪風居然倡導讓寒門學子參與選拔,朝裡麵的那些老臣開始慌亂起來,這不是擺明了要和他們的利益不去嘛。
一時間好幾個一品大員站出來,紛紛指責溪風滿口胡言,用心險惡。
樾帝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臣子心裡的想法,冷笑一聲,繼續視若無人地問道:“給寒門學子一個機會,倒也無妨,但是普天之下的寒門學子千千萬,當中哪些人有真本事,哪些人是沽名釣譽之輩,又該如何區分?到時候無論選到誰,都會有人站出來質疑朝廷的公平性。”
“陛下聖明,那些寒門學子出身卑賤,見識淺薄,不懂得顧全大局,到時候鬨起來,丟的可是朝廷的麵子。”聽見樾帝似乎無意如此,那些老臣才長出了一口氣,紛紛附和。
“溪帝師長居彆關,現在又在公主府閉門不出,不了解這些庶民的劣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所以提出的想法才會如此不實際,陛下不必多想。”
溪風來之前就已經想過會麵對諸多質疑,所以一直風輕雲淡地站在那裡,冷眼看著那些人反駁自己。可是兵部尚書的一席話,卻叫他頃刻間顏麵儘失。
“在公主府閉門不出。”短短八個字,卻極儘嘲諷之意,更是直接道明了他的男寵身份。溪風看得清清楚楚,李尚書說完這句話以後,滿朝的大臣眼裡無一不是充滿了鄙夷和同情,原本站在他身邊的兩個大臣還默默地往旁邊退了幾步,似乎是羞於和他為伍。溪風死死地攥住拳頭,強迫自己不去看眾人的眼色。
“李愛卿此言是何意思?從什麼時候起,我樾國的官員居然能夠對長公主評頭論足了。”樾帝聽見李尚書扯到穀雨長公主,頓時勃然大怒,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了龍椅上。
若玉公子被賜死,雖然公主府那邊說是暴斃,可李尚書堅信此事與溪風脫不了乾係,對他敵意滿滿。今天逮住機會,為了圖一時口舌之快,卻忘了自己的此言損害的不僅是溪風的麵子,更是長公主的麵子。
“皇上,皇上微臣隻是無心之失。”李尚書看見樾帝發怒,嚇得渾身一激靈,趕緊跪下求饒。
“無心之失,隻是無心之失就敢如此中傷,若是有心,隻怕就要雇人行刺了吧。”樾帝冷哼一聲,居然敢涉及到穀雨,看來這朝中的大臣們是太久沒被敲打了,不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