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溪風照例在一大清早就醒了過來,翻身起床,卻帶動了腕間的手鏈,金屬發出的清脆響聲,讓他聽得不寒而栗。溪風看了看自己被鎖起來的雙手,又看了看窗外不停站崗巡邏的侍衛,認命般的哀歎一聲。
“今天是母親的生辰。”溪風想起來母親應該還在家裡等著自己回去跟他們一起吃飯,可惜這一次自己注定要讓母親失望,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溪風慢慢從床上爬下來,走到西麵的窗戶那兒,對著鎮國侯府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一跪,“孩兒不孝。”二跪,“願母平安。”三跪,惟有淚千行。行過禮,溪風沒有再回床上,他拿了一本書,走到南麵的竹塌上,半躺著看書。
“他起身了嗎?”一夜未眠的穆旎,一邊讓宮女在她臉上多塗點脂粉,掩蓋她略有些暗沉的膚色,一邊問著關於溪風的情況。
“殿下,溪風公子醒了,現在正在塌上看書呢。”
“今日是他母親的生辰,可是看他的樣子是不準備回去了,那本宮就代他回去看看吧。”穆旎一聽見自己為了他整夜未眠 那人卻風輕雲淡的看書,心裡立刻就開始不平衡了。溪風,既然你非要玩,那我就陪你玩玩。
你害怕彆人議論人以色侍人,本宮偏要世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男寵,都知道我對你深情厚誼。這樣你便沒臉再出去,就隻能留在我身邊了。
“來人,好好選選府裡麵的東西,挑幾樣好的打包起來。”
“殿下是要派人送給鎮國侯夫人嗎?”宮女們看見穆旎還願意給鎮國侯夫人賀壽,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最起碼說明殿下還不厭惡公子,隻是在鬨小脾氣罷了。隻要哪天公子能夠認識到,他離了長公主不行,願意低個頭,一定還可以和好如初。
“本宮要親自去賀壽。”穆旎冷笑一聲,長公主親自去賀壽,也算是給足了鎮國侯府麵子,任憑誰都會想到,自己是因為愛屋及烏,才會如此厚待他的家人。
聽見長公主要親自出馬,底下的人馬上就掂量出了鎮國侯夫人在她心中的分量, 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趕緊下去好好的挑選禮物。
鎮國侯府在京城的人緣一直不好,所以夫人的壽辰也沒有邀請那些達官顯貴,而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家常便飯,聽兒子女兒說點吉祥話。
以往的生辰,鎮國侯夫人都過的很開心,二兒子和三兒子長守邊關,每年回來的時間很少,卻都會儘量在她生辰之前趕回來給她一個驚喜。不過今年,溪風明明就在京城卻不能來給她賀壽,倒是讓她心悶了許久。
“風兒最近在忙著給皇上提改革的事情,這件事情一旦做成,那便是一件有利於萬民的大好事,我們做家人的不能夠給他提供幫助已經很無能了,千萬不能拖他後腿。”
鎮國侯看見夫人不開心,心裡同樣也很難受,但是考慮到如果直接說出溪風那天在朝堂上遭到的羞辱,又害怕夫人兒子會傷心,所以隻能編了一個聽起來,還算美好的借口。
“侯爺,為妻知道你的意思,今年我見他的時間已經比往年多了不少,也該知足了。”
“父親,那三弟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忙完?過兩日我又要回邊關了,想在臨走之前和三弟說說話。”鎮國侯府的二公子溪言探親的時間還有十天,也就是說過完今日的壽辰,他就要準備趕回邊關了。現在最讓他放不下的,無疑就是溪風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要是有話想跟他說,到了邊關以後再寫信回來也可以。溪風現在在公主府裡,想要見家人也不方便,我們能少去打擾他,就少去打擾他吧。”
就在這一家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鎮國侯府的門前卻突然間傳來了高昂的喊聲:“穀雨長公主嫁到。”
這一聲真可謂是平地一聲雷,瞬間嚇得鎮國侯連手裡的筷子都拿掉了。
“長公主?”鎮國侯沒想到穆旎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間跑過來,一時間被驚嚇得都反應不過來了。
“快走,去接駕。”還是溪晨在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趕緊帶著他們去接駕。在他們走路走到一半的時候,正好迎麵碰上了穆旎。
“參加長公主,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穆旎看著冷冷清清地鎮國侯府,一時間對鎮國侯還有點兒敬佩,身為堂堂一個侯爺,竟然清貧低調到如此地步,也實在是難得。溪風身上的那幾分風骨,看來也是跟父母學的。
“全都平身。今日是夫人的壽辰,本宮特意過來看看,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一家共享天倫,各位不必拘禮,一切照舊即可。”穆旎拍了拍手,示意宮女們把壽禮的清單遞給鎮國侯夫人。
鎮國侯夫人接過來看了一遍,整個人嚇得一哆嗦。長公主深受皇上的寵愛,一年四季皇上和皇貴妃的賞賜都像流水一樣湧進她的府裡,所以她這次送來的東西,每一件都是價值千金的珍品。薄薄的一份兒禮單,竟是鎮國侯兩年的俸祿。
“殿下送來的禮物,實在是太珍貴了,臣妾受之有愧。”鎮國侯夫人並不是傻瓜,知道穆旎會送上這麼珍貴的禮物,一定是有所目的,所以在言語之間多有推辭,不願意笑納。
“夫人可彆這樣說,能生下溪風,便是夫人的大功一件。本宮之所以會如此厚愛,也不過是因為愛屋及烏罷了。”穆旎此言一出,整個鎮國侯府瞬間安靜得鴉雀無聲。就算他們都知道兩人的關係,可是穆旎這樣堂而皇之的講出來,終歸還是有些尷尬。
“夫人收下吧,這些但是溪風費心思挑出來的,他這兩天在和本宮鬨脾氣,不願意出府,所以也隻能由本宮代送了。等過幾天他脾氣消了,本宮一定讓他親自來給你賠罪。”
鎮國侯夫人沒想到溪風今天之所以沒有回來的原因,竟然是因為和長公主鬨脾氣被長公主給關起來了。她自認很了解兒子,依照溪風的脾氣,長公主隻要不做出太過分的事情,溪風絕對會咬咬牙,就當被瘋狗咬了一口。
能鬨到被長公主關起來,也不知道究竟受了多少委屈。長公主今天過來,說得好聽是來為他慶祝壽辰,說得不好聽,恐怕就是要拿他們來威脅溪風,讓他乖乖低頭。
“長公主,溪風這孩子從小不在微臣身邊,微臣慚愧沒能好好的教導他,讓他變得這麼不懂事。他要是犯了什麼錯,殿下你彆跟他計較,把他送回來微臣自然會好好管教的。”鎮國侯儘可能擺低自己的姿態,低聲乞求道。
“是他自己不願意回來,鎮國侯怎麼說得像是本宮不願意放他回來似的。他的脾氣本宮知道,所以也不會多加責罰,這點請鎮國侯放心。隻是現在本宮跟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所以可以過幾天可能要麻煩鎮國侯去勸勸他。”
穆旎一邊說話,一起示意鎮國侯把她往裡麵帶。鎮國侯雖然不清楚穆旎為什麼突然來了興趣要進府一看,不過還是趕緊走到穆旎身前去帶路。
“希望殿下對他寬容一點,微臣會去勸他的。”
“鎮國侯是個聰明人。”穆旎讚許地點了點頭,她會請鎮國侯入府去勸解,也是希望溪風能夠看開一點,溪風這個男人,無論他願不願意,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放開他。這就是她穆旎的愛,霸道而又深沉,除了死亡,沒有任何解除的餘地。
“帶本宮去他的臥室看看吧。”穆旎想把寢宮打扮成溪風臥室的樣子,這樣他住著也會舒服一些,就算明明在跟她生氣,可是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對他好一點,自己還真是用生命在犯賤。
“是。”鎮國侯雖然不理解穆旎為什麼會突然間要去溪風的臥室,不過還是不敢遲疑,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殿下這邊請。”
鎮國侯夫人和溪晨,溪言既生氣長公主偏要挑今天跑來發瘋,又因為聽見溪風被關起來了,看向穆旎的眼神越發的不滿。
“這兒就是溪風的臥室。殿下,請。”鎮國侯走到一間屋子前停下,為穆旎拔掉門栓。穆旎推門進去,裡麵很整潔,也很乾淨,看來就算溪風走了,他的父母也天天叫人打掃。
“是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放他回來嗎?”穆旎冷哼一聲,繼續仔細地打量這間屋子。裡麵的布局很簡單,也沒有什麼東西,除了幾把懸掛的寶劍,就隻有高高的書架,上麵密密麻麻堆滿了書籍。穆旎隨手翻了幾本,上麵寫滿了筆記和批注,看來閱讀的時候很認真。
“他倒真是博學,看來本宮的帝師,的確不凡。”穆旎由衷地讚歎了一聲。
“那可不是,三弟文武雙全,是聞名遐邇的大才子,父親還準備立他做世子呢。”聽見穆旎稱讚溪風,溪言不禁自豪無比,說起話來也不經過思考。
“世子。”穆旎微微一愣,文武雙全,未來世子,卻因為穀雨長公主身敗名裂,淪為一個受人鄙夷的男寵,難怪他進府時既不帶書也不帶劍,是看白了,自己視若知己的書劍,在長公主眼裡,隻能跟他一樣,淪為玩物嗎?
“我本可以放了你,讓你繼續做你的不世才子,鎮國侯世子,可惜了,你乾嘛要讓我愛上你。這輩子,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我穆旎的男人,你做定了。”穆旎一邊想著,一邊走到他床邊,溪風的床很整潔,被子疊得方方正正,純白的床褥讓人看了神清氣爽。
“這是什麼啊?”穆旎的眼神被床下一個露出一角的鐵盒子吸引住了。
“這是溪風的儲物盒,用來裝一些有意思的小東西。”鎮國侯夫人看見穆旎拿起那個鐵盒子,趕緊解釋道。
“有意思的小東西,也是,他就喜歡小東西,比如糖葫蘆。”穆旎低笑一聲,把鐵盒子放到桌子上,“打開它。”
“殿下,這個恐怕不太好吧。”鎮國侯夫人看見穆旎要打開溪風的私物,趕緊出聲阻止。
“他人都是本宮的,看看他的東西又怎麼了。打開。”溪晨看見穆旎態度如此決絕,隻能從墨盤下取出鑰匙,打開了這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