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邊響起,嗚嗚的像是睡夢中不自覺的夢囈,有些冷意的吹拂在臉上,像是一張粗糙的手快速的滑動,孟少遊看著腳底下飛速往後退卻的房屋、人群、山脈、與河流,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人生到底是怎樣的一個過程?為什麼有的時候像是夢境的延續,有的時候又顯得那麼的真實。
仿若冥冥之中的注定,誰都不可逃離,又像是充滿未知的路途,等待著你去用自己的光照亮,向前行進到儘頭。
這樣迷茫著,時間在身邊飛快的流逝而去,猶如沙漏的流失。
突然,耳邊響起一個悅耳的聲音“杭州到啦!”
孟少遊嚇一跳,回過神來,就看見一張激動的少女的臉。
順著沈冰冰的目光看去,才發現先前的山丘河流都已不見了,前麵隱隱約約的能看見一座城池黑黢黢的影子,不過雖然模糊,但是它浩大的輪廓,隔了一段長長的距離,依然透露出波瀾壯闊的大氣,人煙鼎盛的富貴繁華。
沈冰冰麵有得色,眼眉翹得老高,瞟孟少遊一眼,故作老成的歎一聲,道:“還是杭州最美啊!”最後那個“啊”字拉的老長,生怕孟少遊聽不見似的。
孟少遊當然知道她是說給自己聽的,目的是誇耀她的出生地杭州,比九華城要好得多,在自己麵前小小威風一把,當下也不作理會,苦笑一聲,搖搖頭,目光向身旁最近的鄭淩雲看去。
隻見鄭淩雲眼睛緊緊盯著前方,目光中時不時有精光閃過,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神比以前少了一絲銳利,多出了一些柔和,臉上也不再像先那樣前麵無表情,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像是緬懷,又像是回憶。
而青雨回過頭看著正兀自興奮著的沈冰冰,眼中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接著在看向杭州城的時候,眼神裡隱忍著灼灼的銳利。
孟少遊看著三人的表情,微微感到有些奇怪——難道,一座城池,就算隔了遙遠的距離,也會對走進它的故人,心裡產生各自不同的影響嗎?
隨著幾人的靠近,孟少遊越來越能感覺到杭州城的雄偉博大,古老的城池屹立在大地上,就像一座大山,供人瞻仰。
當孟少遊終於能夠將整個城池看在眼中的時候,隻聽鄭淩雲說了句“大家就在這裡停下吧!”
沈冰冰和青雨點點頭,非常有默契的放緩速度,慢慢地落在地上。
孟少遊隨著三人進入城內,隻見城內店鋪林立,商旅遊人往來不絕,一片繁華似錦,欣欣向榮的富庶之地,心裡暗歎,杭州城果然不同凡響,這樣想著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朝雲山的輪廓來,這從小到大生活的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地方,隔了千山萬水,竟感到一絲絲莫名的溫暖。
朝雲宗,我真的離不開你麼?
可是父親死前留在地上的最後一滴血,仍然那麼的鮮紅,泛著灼灼的紅光,閃爍在朝雲宗的土地上!
我,還能回去麼?
感覺到有人拽自己的衣角,孟少遊回過神來,茫然地向一旁看去,沈冰冰在一旁睜著大眼睛看他。
“想什麼呢?心不在焉的。”她微嗔道。
孟少遊將雜亂的思緒壓下去,朝著沈冰冰歉意地一笑,沒有說話。
“馬上就要到了,你跟緊點,彆再失了魂似的,小心把你丟了!”沈冰冰“善意”的提醒道。
孟少遊點點頭,振奮起精神,跟在他們後麵,隻見,街道上人來人往,四人這樣走著,有很多人,認出沈家鄭淩雲三人,紛紛前來打招呼,對於他們中的大多數,鄭淩雲也隻是微微點頭,算作打了招呼。
孟少遊暗歎:沈家在杭州實力之強,勢力之大,可見一斑。
青雨與沈冰冰臉上傲然之色抑於言表。
鄭淩雲卻是麵無表情,顯然是見慣了這樣的陣仗。
朝雲宗雖說在東陽郡算是一個大宗派,但比起江南沈家,還是明顯差了一截!
這還僅僅是江南四大家的其中一家。
四家合起來,會是怎樣的勢力!
孟少遊心裡一震,怕是就算是普林寺著不敢說能比他強大多少吧!
四大家族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終於不再是以前需要依靠聯合才能自保的小門派了!
如今的四大家族,誰人敢小瞧!
走了一會,過了杭州城最繁華的區段,一直向東行,不出幾裡地,孟少遊就看見一個龐然大物,豁然拔地而起,沈家到了!
仔細看去,沈家竟然是建在一整座山上,龐大的行宮,似遊龍倚山而立,盤踞在山上。整座山鬱鬱蔥蔥,蔥綠之中,有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座座房屋,簷牙高啄,各抱地勢,一叢叢像是開在綠草叢中的鮮花,盤旋而上,越往上,屋舍越顯得瑰麗。
孟少遊喃喃歎一口氣,輕聲道:“這就是江南沈家麼?果然不同凡響!”
一旁青雨冷哼一聲,雙眼中輕蔑之意一閃而過,淡然道:“那是當然!我江南沈家,千百年來人才輩出,一直興盛發達,又豈是一些小門小派,所能夠了解的!”
孟少遊將這滿含了蔑視之意的話聽在耳中,心裡一直,不由大怒,當下沉下臉來,臉憋得深紫,許久才冒出一句:“哼!我朝雲宗雖然是小門小派,但我們建派時間短,英豪才傑比比皆是,興盛也隻是時間問題!”
青雨冷笑一聲,道:“英豪才傑?哼————”
“師兄!”沈冰冰見兩人大有吵起來的趨勢,對青雨嗔怪道。
青雨才要說話,被沈冰冰截下來,隻能將後半截話吞進肚裡,撇沈冰冰一眼,隨即目光冷冷的盯著孟少遊。
孟少遊亦是冷冷地看著青雨,自從見麵,青雨就沒給過自己好臉色,總是愛找自己的茬,孟少遊對他可是深惡痛絕。
一旁的鄭淩雲看著青雨,微歎一口氣,有些失望地搖搖頭。
——小肚雞腸,沒有大的胸襟,如何指望將來有大的成就?
鄭淩雲對於兩人打爭吵,沒再說什麼,在一旁淡淡道:“走吧!”
說完一人獨自向前走去。
沈冰冰掃正在用眼神對峙的兩人一眼,衝兩人做一個鬼臉,道:“你們兩個就在這兒待著吧,我可要先走了!”
說完不理兩人,趕向前去。
孟少遊和青雨兩人對視著互相冷哼一聲,各自撇過頭來,追上前麵的兩人。
青雨見師父陰沉著臉,心裡一顫,知道師父是生氣了,不由得大是後悔。
“當初就不應該當著師父的麵和孟少遊爭吵。”
不敢有什麼動作,唯唯諾諾的跟在師父後麵,大氣都不敢出。
沈冰冰看著青雨小心翼翼地樣子,心裡感覺好笑,又轉過頭來看另一邊冷著臉的孟少遊,拉拉他的袖子,輕輕一笑,小聲地道:“喂!彆生氣了好不好?生氣多了對皮膚可不好哦。”
孟少遊為之莞爾,這個小魔女,連勸人的話都與眾不同。
孟少遊這麼一笑,心裡的氣忽的一下,就不見了,像是從來沒有過似的,隻不過他心裡默默地發誓——一定要學好功法,絕不在這樣被人瞧不起!
青雨見沈冰冰與孟少遊說著“悄悄話”,氣不打一處來,心裡地酸意像潮水般漫過,隻不過師父在前麵,這時不好發作,暗暗忍下一口氣,心裡盤算著,進了宗再給他好看。
進得門來,景色一變,在山下看到的整個沈家行宮,依山而建,有一種飄渺出塵之感;進得宗內,樓台榭宇之中卻多了一份人間的隨和,像是從天上忽的降到人世,讓人既覺新奇又覺溫馨,孟少遊雙眼不停地向四周看著,心裡讚歎不已。
沈冰冰看在眼中,一絲得色泛上眉梢。
四人中,鄭淩雲行在最前,青雨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再後麵沈冰冰與孟少遊兩人並肩而行。
突然,最前麵的鄭淩雲停下來,後麵的眾人不明其意,同樣停下來。
鄭淩雲轉過身,對後麵三人道:“就先在這裡停下吧,冰冰,你和我一起去回稟家主。青雨,孟少遊初來乍到,你先領著他安排一下住處。”
青雨躬身應一聲“是”,看孟少遊一眼,心中暗樂,——看我這次不玩死你!這樣想著一絲凶狠之意浮現在臉上。
孟少遊看在眼中,突然有一種被狼盯上的感覺,莫名的有一股寒意。
鄭淩雲突然眼中精光暴射,盯著青雨,朗聲道:“孟少遊遠來是客,切不可怠慢了他!青雨,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青雨如遭雷劈,身子一震,臉上肌肉抽搐一下,諾諾的躬下身子,道:“是,師父!弟子明白!”
因為看重,平時師父對他極為嚴格,青雨對他又是懼怕又是敬佩,聽師父厲聲這麼一說,心裡不良的念頭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背上一下子出了冷汗,提著頭,再也不敢抬頭看師父一眼。
一旁沈冰冰卻是出奇的安靜,神態有些不自然的扭捏,她抬起頭來,對鄭淩雲道:“師伯,我——趕了這麼久的路,我有點累了,想著回去休息,這樣吧,就由青雨師兄陪您一起去見家主,我安排孟少遊住宿之處吧!”
鄭淩雲板著臉,但眼神中有一絲笑意,道:“哼!彆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算盤,你是怕見到你爹,聽到你在九華城的“光榮事跡”後挨罵吧!”
沈冰冰知道他是色厲內荏,迎向前去,抓住師伯的袖子,一邊搖晃一邊撒嬌道:“師伯,哦,就這一次好不好?以後我一定聽你的話好不好嘛,求求你了師伯。”
鄭淩雲莞爾一笑,寵溺的拍拍沈冰冰的腦袋,微笑道:“好了好了,我不給你告狀,這下總行了吧!走吧,咱們去見家主。”
沈冰冰仍舊拽住他的袖子不鬆,嘟著嘴道:“那也不行,我這回背著爹跑出去,他見到我肯定會罵我的!我還是先不去好了。”
鄭淩雲掃她一眼,道:“你呀——我也不管你了,還是讓你爹操這份心吧,好了!你不去就不去吧。”
他轉過身來,對青雨淡淡道:“青雨,還是你和我一起去見家主吧!”說完又對沈冰冰說道:“冰冰,你先安排一下孟少遊的住宿問題,然後帶著他在宗內四處轉轉吧。”
師父之命,青雨當人不敢違背,緊緊地跟在鄭淩雲身後,隨著他去了。
沈冰冰看著兩人的背影走遠,異常興奮,一蹦老高,一把抓過孟少遊的手就向一邊跑去,一邊跑邊說道:“走,我領你四處參觀一下,我們沈家的風景可是會讓你大開眼界的哦。”
孟少遊第一次被女孩子拉手,那種柔軟的微帶些冰涼的觸覺從手上傳過來,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臉一下子紅了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被沈冰冰拉著往前走,連她的話也沒聽清,一絲異樣的感覺在心頭浮現,他的手微微地掙紮一下,放緩腳步。
沈冰冰感到孟少遊的異樣,停下來,不解的看著他,看到他那微紅的臉,才意識到自己由於太激動,手居然在他的手中,臉刷的一下紅了,輕輕地掙開手,雖然她生性好動,活潑,不安份,畢竟是十七八歲地女孩子,那曾被人這樣摸過小手?女孩家地羞澀使她低下頭,不敢說話。
氣氛一下子詭異地安靜起來。
孟少遊畢竟是男孩,雖有些尷尬,卻也不似沈冰冰那樣地局促不安,見一向大大咧咧地沈冰冰害羞地小女兒狀,心下好笑,想著打破這尷尬地場麵,當即訕笑一聲,故作鎮定道:“咳!你不是還要帶我去參觀嗎?咱們這就走吧!”
沈冰冰抬起頭,對著孟少遊笑一下,全然沒了以前的局促之狀,輕聲道:“嗯,走吧!可不要跟丟了哦!”
孟少遊一怔,有些吃驚,——這人變臉也太快了吧!
沈冰冰的笑靨在溫暖的陽光下,似乎會發光一般,猶如盛夏盛開的荷花,光潔美麗,淡雅脫俗,那一口白白的小細碎牙在陽光下,閃著光亮,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孟少遊看在眼中,不由得有些迷在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