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殷麟(1 / 1)

洗魂鑒 雍七釵 3607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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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大亮了。

不棄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屋子裡又隻剩下他一人。他撐著坐起來,整個人像浸入水洗一般,灰色道袍濕漉漉的,可肩上和腹部的傷勢隱隱約約地卻沒有了昨日那股鑽心的疼痛,好了很多。

不棄想到了什麼,麵上一喜,連忙端正坐好細細感受自己身體內的變化。

下丹田的位置開出拳頭大小的一個真空地帶,裡麵流動著五縷細若遊絲的白線,白線約隻有半寸長,卻比頭發絲要細上數倍,若不是仔細去查看根本看不出來。不棄頓時有些失望,他現在大概還在煉氣的“引”這一層,恐怕要把這拳頭大小的洞給填滿了才會到“融”。

自己一個晚上才修煉出這五縷頭發絲,以這樣的速度下去,恐怕兩個月後還沒有順利進入“融”,更彆說要築基了。不棄回想起雪狼王篤定的語氣,不由得暗自蹙眉,難道是自己在修煉的時候忽略了哪些重要的環節?看來還是要等雪狼王下次來時細細詢問一番,念及此,他才伸伸懶腰。

不棄微眯著眼,窗外的光線略微刺眼,光?!

他一個鯉魚打挺便跳起來,邊往外衝邊把鞋子套在腳上。玉簡上說得清清楚楚,每一位新入宗的灰衣弟子必須在辰時之前到廚房後邊的小樹林領取功課。昨日自己惹禍上身灰頭土臉地便回了屋,要是今日再不去,指不定要受到什麼懲罰呢。

修煉要做,功課也必須完成。

遠遠的,不棄便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飄香,他拍拍臉,慢慢咧開嘴角加快步伐,昨日裡與趙信對峙的陰冷和對雪狼王談判時的謹慎逐漸變得純真,仿若換了個人。

從廚房一旁繞過去,木柴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

上百來個穿著灰色衣袍的弟子無一例外地都拿著大斧將眼前的一捆柴火劈細小的幾節,都是一些8,9歲的孩童,還沒比斧子高上許多,還沒劈的幾下便已經氣喘籲籲了。

約莫有一個6歲弟子,看起來特彆的柔弱,小胳膊細腿的,灰色的道袍穿在身上也是鬆鬆垮垮的樣子。他才將斧子抬起三次渾身便像鬆散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著,其他弟子完成自己手邊的功課已經很是費勁了,根本騰不出手來幫他。

不棄剛想走過去,一個高大的身影便越過了他,一陣熏人的酒氣味蔓延開,很是刺鼻。那人站在跌坐在地的那個弟子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擋住了光陽,投下一片陰影。

風,停住了,樹梢上的葉子也停止了擺動。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上的事,紛紛將目光轉向這邊,便是連不棄也屏住了呼吸。

小弟子坐在地上怯怯的,似被那人震住了,眼眶中波光流轉,一些晶瑩透明的東西順著臉頰流下來。那人什麼都不說,把彆在腰間的葫蘆酒瓶取下,仰起頭便灌了一口酒,濃重的酒氣散開,小弟子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淺灰色的褲子漸漸暈上一層深色,竟是被嚇得失禁了。

周邊的灰色弟子都笑得直不起腰來,那人轉過頭,淡淡地往周圍掃了一眼:“全部愣著乾嘛呢,一擔柴火的功課都做完了?”

僅一句話,大家猶如被扼住了咽喉,立即鴉雀無聲。

直到這時 ,不棄才看清楚他的模樣。那人的衣襟打開著,脖頸上還殘留著酒漬,下巴上的胡渣很久沒刮了。不棄覺得很奇怪,明明是書生模樣的打扮,卻是透著一股頹靡的氣息,特彆是那雙眼睛,明明是黝黑的,卻看不到裡邊散發的任何神彩,像一口古井。

那人散亂的頭發並不是黑色的,而是灰色夾雜著白絲,與年輕的臉龐並不相符。

忽然間,他看到了不棄,愣了一會兒,視線似乎要將人給灼穿,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將心底那股莫名的感覺壓下。

“你,兩擔柴。”

好久,他才開口,說著那人往嘴裡又灌入一口酒,竟也不再看跌倒在地那個小弟子,徑直離開了。

直到他遠走了,議論聲才開始響起。

小弟子已經止住了哭,隻是把尿撒在褲子上他顯得略微尷尬,兩隻手把臉給捂住,慢慢爬起來,可能坐得久了腿麻了動作略顯得滑稽。

不棄站在他身邊,想伸手扶他,卻被小弟子不領情地拍開:“我才不要你們假惺惺。”站起來後,他也不去換褲子,自個拖著大斧子走到一個角落中。

其他弟子瞧了瞧他們兩人,有同情有憐憫也有幸災樂禍。

“你也彆太在意,那個小孩很古怪,對所有人都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叫李壯,你叫做什麼?”其中一個濃眉大眼的弟子,看起來很是憨厚,他走到不棄身邊拍拍他肩膀

“剛剛那是誰?”不棄指著先前書生模樣那人離開的方向。

“他啊,”李壯心有餘悸,“他是林逸竹大師兄,負責監督我們的砍柴這項功課的。你也真是夠倒黴的,才遲到一次便被他懲罰,前些天我們做功課的時候他一直沒有出現。”

不棄暗暗覺得慶幸,想來剛剛兩擔木柴隻是對於今日遲到的懲罰,

“喏,柴火和斧子在廚房那裡領。”李壯想了想,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他一拍腦袋,“說了那麼多,你卻是連名字都沒告訴我。”

不棄愣住了,他哪裡有名字,這麼多年來和爺爺朝夕相處,爺爺總是喚他不棄。可不棄卻也知道,這根本不算名字,隻是一個代稱。現在換一個環境,要告訴彆人自己的名字了,該用什麼好呢?他咬著唇思忖了片刻,靈光一閃,腦袋中忽然出現了玉鋪中老掌管拿給他看的那塊玉。

他憶得,那塊玉通體呈淡紫色,上邊有一條龍首尾相接的模樣,龍頭和龍尾都雕琢著一個圓珠子,一副巨龍戲珠圖。一塊塊的鱗片晶瑩剔透,散發著溫潤的光,或許是父親留給他的物品,他一眼便喜歡上了這玉佩。鱗與麟同音,麒麟又是上古時期的神獸之首,蘊有瑞氣吉祥的含義,既然如此,他的名字便是“麟”吧。

“殷麟,”不棄對著李壯說,“我叫殷麟。”

李壯搖搖頭:“好奇怪的名字。”

說是監督,可林逸竹除了剛剛出現那一會兒,殷麟便再沒見過他,大概又是躺在角落裡喝酒吧。他自覺地從廚房中取了兩擔柴火,又取了一把斧子。不僅是斧子很沉,便是兩擔柴火也是甸甸的,殷麟足足往廚房中來回跑了兩次才把東西搬到小樹林中。

穿著這身粗布衣服,殷麟感到渾身不自在,他老感覺布料接觸手臂,滑滑的。

殷麟把捆著柴火的細繩解開,將其中一塊看起來稍微方正一點的大木塊放在地麵上,身體微微後仰,試著將大斧子舉起。

剛剛斧子拿在手上很低,還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一旦舉高便感覺用上了吃奶的勁兒也不頂事兒,身體搖晃著,斧子前後搖擺看著竟是不穩即將墜落。

“嘭”的一聲響聲,樹林中驚起了一群飛鳥,落葉紛飛。

斧子揮過,擺在地上的大木塊被淩厲的刃鋒刮著,晃了一會兒便倒下。殷麟愕然,顯然其他弟子的情況也不是太好,木塊的韌性與斧頭的重量都不是他們這個年紀可以輕鬆接受的。原以為灰衣弟子便是打雜的,沒想到在一定程度卻也可以鍛煉臂力和腰腹。

殷麟苦笑著揉了揉肩膀,那裡脫臼後還沒有完成愈合。

他試著放低了身子,壓低重心,儘量用一種最省力的辦法。斧刃再次和木塊接觸,“嘭,”這一下,木塊倒沒有倒下,斧刃穩穩地紮在木塊上,留下一條小小的縫隙。

李壯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笑著說:“這闌迦宗果真就是不一樣,連木塊也長得比彆處的要結實。山上的靈氣充沛,這些樹也變成了靈樹,就這樣砍掉當柴火燒怪可惜的。”

殷麟沒有聽著李壯的話,他現在整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木塊和斧子上。運起力氣,他再次拿起大斧子,從背麵看去,小小的兒彎著膝蓋,似被手上的大物給壓彎了直不起來。斧子再一次與木塊接觸,這一次,在原來淺淺的細縫上又加深了一條痕跡。

臨近午時,光線透過小樹林投下一個個銅錢大小的光斑,空氣中彌漫的熱氣升騰著。小樹林中的弟子都陸陸續續離開了,陽光很是耀眼,連那成片的枝葉也遮不住這會兒的熱烈。一粒粒的汗水從額頭上滲出,滑過臉頰,再順著後背流下去,清晰的觸感。殷麟伸手抹了抹眼角上的汗粒,鹹澀的水滑入眼中,很不舒服。

李壯背著細柴經過殷麟身邊時,把木柴往地上一放:“你這樣也不是辦法,我來幫你,咱們一起速度快一些,把這些木塊砍完後好去吃中飯。今天才下肚三個饅頭,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殷麟也不矯情,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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