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幽暗之中,一陣陣枯枝敗葉腐爛的潮濕氣息,在空氣中彌漫,飄入夜天的鼻端。
“這是哪裡?”夜天還沒睜開眼睛,腦海中便已經出現這個疑惑,四周彌漫的腐葉潮濕的氣息,讓他的心裡莫名地有些發怔。他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卻覺得眼皮沉重無比,根本睜不開。
“嘶!”一聲,仿佛是短暫沉睡片刻的疼痛忽然間湧起,夜天痛得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嘴裡發出聲嘶啞的聲音。此刻,他隻覺渾身上下都是疼痛,胳膊,腰背,腿腳,無一處不疼痛。這些疼痛此起彼伏地在他身體上出現,痛得他仿佛抽搐一般,不停地呲牙咧嘴,麵容扭曲。
一陣接一陣的疼痛,也忽然間喚醒了夜天腦海中之前的記憶,這些記憶如同潮水一般,在自己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血腥氣中,湧進他的腦海。他想起之前的事,腦海中頓時出現公路、街道,轟隆隆馬達的響聲,呼呼急響著,從耳邊掠過的風聲。那時夜天騎在摩托車上,開足油門,不停地向前衝,兩邊的風景被拉成虛影,極速地向後掠去。
夜天感覺自己就像是乘坐在光束之上,以瘋狂地速度向前衝行著,渾身血液沸騰,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向前衝。極速的奔行,使得四周的世界漸漸變得一片模糊,仿佛正在遠離他而去。
而與之同時,有另一個同樣瘋狂的聲音,在他後邊嗚嗚轟鳴著,像是跗骨之蛆,如影隨形地追著他,那急促轟鳴的馬達聲音,帶著一種毀滅之意,緊緊地追趕著夜天。這是一場速度的較量,夜天知道,隻有速度夠快,才能夠逃脫死亡的追逐。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將摩托車的油門開到最大,摩托車瘋吼著,向前狂奔。
不知過了多久,陡然,夜天感覺一陣滾熱的氣浪,帶著瘋狂之意,從身後湧蕩而來,有一個轟響的聲音,震得他的耳朵裡嗡嗡鼓鳴,在那一刻,他的腦海中變得一片空白,四下裡,變得一片虛幻模糊,夜天隻知道自己依然向前狂奔著,卻有一種無力之感。
下一刻,夜天隻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後向自己瘋狂地衝撞而來,霎時間,夜天隻覺得自己飛了起來,飛翔在空中,像長了翅膀一樣。摩托車被什麼東西撞得飛出去,隨後重重地摔落,已變成一塊廢鐵,而夜天飛得更高,飛得更遠,隨後向橋下的大江落下,在最後一刹那,他看到一抹酷炫的紅光,從眼前飛馳而過,那是一輛頂級的轎車,剛才撞了夜天的,似乎就是它。從車裡,仿佛響起了一聲得意的獰笑,十分殘忍刺耳。
夜天來不及多想什麼,便飛速垂直下落,落入滾滾的江水之中,水原本是那麼柔和,但是從上而下的強大衝擊力衝擊下,卻震得夜天渾身疼痛欲裂,在被江水吞噬的那一刹那,夜天心中掠過一個念頭:我要死了。但是他好不甘心,他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完成。之後,便是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意識。
這一切,便是夜天蘇醒之前的記憶,他的手摸著身旁有些潮濕的地,摸到落葉,耳邊傳來一陣陣悠遠又飄渺的樹濤之聲,不由得心裡一震:我這是到哪裡了?不對,我之前不是掉進江水中去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樣一個地方,這裡是什麼地方?
一陣陣潮濕的腐葉氣息混合著草木的芬芳,不停地飄入鼻端,四周的風聲,樹葉的簌簌之聲,仿佛可以感覺到蓬勃的生機,像是漫布在空氣中的水波一樣不停地流動著。
夜天隻覺得自己現在似乎身處一個充滿草木生機的地方,從身體感覺到的,耳朵聽到的來看,他已經猜到,自己現在好像是在一個樹林之中,而四下裡渾厚的草木生機,又使得他意識到,這個樹林似乎並不一般,那草木氣息的波動和樹葉翻動的聲音,像是一股龐大的呼吸,而腐葉的腥濕氣息,又顯出這個樹林透著的幾分古老的氣息。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個樹林裡,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救了我?”感受到這一切,夜天腦海中,是一片疑惑重重,同時有一種深深的忐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四周的情形,卻覺得眼皮無比沉重,根本就睜不開,那是一種無力的感覺,使得夜天被牢牢束縛,想要掙紮,卻感覺無從著手。
不過隨之而來身上抽搐一般的疼痛,又使得他忍不住嘶聲叫出來,與剛才不同,這一次的疼痛是同時從身上泛起,一時間,夜天的手、腿、身子,都在這抽搐般的疼痛中,為之顫抖起來。他的臉容扭曲變形,身子也不住地蜷縮,滾壓著地上的落葉,枯葉碎裂,哢嚓有聲。
等到疼痛稍稍消停,夜天忍不住叫出聲,喚道:“有人嗎?”
他想如果自己是被彆人救了,那救自己的那個人即便不在眼前,也一定就在附近,隻要自己發出聲音,就一定可以讓他聽到,然後回來,解答他的迷惑。隻不過,讓他吃了一驚的是,他剛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無比嘶啞,隻覺得口腔喉嚨裡像是著火一般,乾澀無比,發出的聲音不僅嘶啞,而且顯得微弱,就連自己聽著,也覺得有些含混不清。這樣的聲音,即便有人在附近,也不可能聽到。
“水,我想喝水。”疼痛稍稍停息的夜天,隻覺得喉嚨無比乾涸,甚至隱隱發痛,需要清水的滋潤,不過他左右摸了摸地,根本沒發現什麼地方有水。一陣風吹過,倒是帶來了隱隱淙淙的溪水聲,仿佛天籟一般動聽,折磨著夜天的口腔,此刻他乾渴得巴不得一下子鑽進溪水之中,喝個飽。但是溪水在附近,他卻睜不開眼睛。
無比的乾渴,催使著夜天掙紮著也要找到水源,於是他雙手摸索著,努力地移動著自己的身體,想要憑借身上被疼痛折磨僅剩不多的力氣站起來,但是等他剛一用勁,便覺先前那種簡直使得他渾身抽搐顫抖的疼痛,又瞬間襲來。那疼痛密密麻麻遍布在他的身體上,痛感使得他感覺自己的肌肉仿佛音符一樣瘋狂地跳動。
“嘶嘶”連聲,從夜天乾渴無比的喉嚨中發出來,帶著一種隱隱恐怖的嘶啞。他又開始不斷地因為疼痛蜷縮著身子,呲牙咧嘴,麵容扭曲。
好一會兒,在夜天痛得快要發瘋之時,那疼痛才又漸漸消停下來,疼痛的暫時蟄伏,使得夜天渾身的肌肉都出現一種麻木之感。片刻之間,夜天甚至感覺自己的四肢已經失去了隻覺,無法再動彈,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的知覺,才漸漸恢複過來。
夜天靜靜地感受著身體知覺一點點回複,正在這時,他忽覺雙眼一陣噴湧一般的溫熱濕潤,瞳孔淹沒在滾熱的淚水中,在淚水衝擊下,原本沉重無比的眼皮,終於像是被化開的冰一樣,融化了冰封。當溫熱的淚珠從夜天的眼角滑落,他的雙眼眼皮劇烈顫抖著,終於緩緩睜開。
在淚水中,眼前的一切還是晶瑩模糊的,看不清。
夜天隻感覺眼前的一切,是一種隱約濃綠的幽暗,已經完全確信,自己現在的確就在一個林子之中,而從那種樹蔭的幽暗看,眼前的這個林子,似乎是一座繁茂龐大的森林。
溫熱的淚水,不停地洗滌著他的雙眼,在睫毛之上,串成一點點細小的淚花。
一滴滴淚珠,從夜天的眼角滾落。好一會兒過後,他的雙眼才算終於恢複正常,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隻見眼前是一株合抱大的樹乾,龜裂斑駁的樹皮,顯示出這棵參天巨木的年齡,從小到大,夜天隻有在電視上,看到亞馬遜叢林裡,才有這樣的大樹。而現在他的四周,都是這樣巨大的古木,另外還有一些灌木叢、野草野花,在這些巨木的陰影中默默頑強地生長著。那一些星星點點的野花,在這片古老幽深的叢林之中,顯得格外惹眼,散發出的淡淡清香,也透著無比的清新,這種清新,仿佛甘甜的汁水,使得夜天乾燥的喉嚨裡稍稍得到一些滋潤。
“這是什麼地方,難不成我到了亞馬遜叢林裡?”夜天看著眼前的一切,心裡震驚無比地想著。他想,在他之前出事的地方附近,從來就沒有這樣一片叢林,所以就算是他被彆人救了,也不可能來到這樣一片叢林之中。
“老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夜天心裡暗暗喊著,莫名地感覺有些發怵。
“有人嗎?”呆呆看了四周一會兒後,夜天聲音嘶啞地喊道。結果不言而喻,除了他的聲音在這幽深的叢林中回蕩在外,再無其他聲音回應,隻有清涼潮濕的風聲,和遠方起伏的樹濤之聲。
一個人在這個仿佛與世隔絕的地方,夜天此刻的心中,竟是忽然出現一片寂寞。他的嘴角露出一絲濃濃苦澀的笑意,暗笑自己在這樣一座森林發出呼喚,未免太滑稽。
他掙紮著,向旁邊的古木樹乾靠過去,不過但他一旦用力,渾身的疼痛就像是被瞬間喚醒一樣,不住地疼痛起來,不過為了換一個舒服的倚靠,他顧不上這許多了,忍著疼痛,終於緩緩地靠到旁邊的那棵古木樹乾上,嘴裡痛嘶著,緩緩長出一口氣。
有一個依靠的感覺,果然比先前踏實多了,雖然眼下夜天渾身不自在,但是在這疼痛暫歇的時刻,風涼涼地吹在臉龐上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愜意。
鼻子裡,呼吸著含著草木芬芳的空氣,感覺到清新和涼潤。不過,清新空氣對於他此刻乾燥的喉嚨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隻能稍稍緩解,根本無法抑製那種像是著火般,越來越強烈的乾渴感。
此刻的他,就是這樣,當身上的疼痛暫停時,便是口腔喉嚨裡的乾渴,來不停地折磨他,乾涸感,甚至使得他的胸膛像一個風箱一樣劇烈起伏著,發出急促焦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