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擦過嘴邊的鮮血,柳鈺朝地上使勁“呸”了兩口,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A4的打印紙:“啊呸,有本事你找男人做這事去……你給我吃了什麼?”
“紅口白牙口說無憑,你吃的隻是淬衣香而已。”他笑得美豔,一頭青絲在掙紮中也散落下來,灑在了他寬鬆的紫袍上,分外妖媚。
“有什麼症狀。”柳鈺百分百確定這所謂的淬衣香一定是毒藥,用來控製她的毒藥。
“也沒什麼,發作起來人就會昏昏欲睡,夢到你一生最快樂的時候,然後在就在夢裡最快樂的時候安然西去。我是不忍心毀掉任何美好的事物的。”
“這種毒……會用的人多麼?”柳鈺小心翼翼的問了一聲,卻換來他一聲冷嘲熱諷的笑:“我會定期給你解藥,這種毒大概四個月發作一次。不過你要是想徹底清除……那很抱歉,或許剛才還比較容易,但現在就難了。”他眉眼含笑的看著柳鈺,像審視自己剛剛捕回來的獵物一般,“因為,你吃的淬衣香,已經混進了本王的血,要想解的話,還得用本王的血做引子,你覺得……本王會給你麼?”
“什麼?”柳鈺伸手按住太陽穴,已經氣得牙齒發抖了,“你也太卑劣了吧,居然用血!”
“這話說的好不講道理,是你要咬我的。”姬瀾燕兩手一攤,人畜無害,無辜的好像真的是她柳鈺無理取鬨一樣。
“算你狠。”狠狠的咬了一口牙,柳鈺扭頭就走,“彆再讓我看見你,見一次揍一次。”當然,後半句話,她沒敢讓燕王爺聽見……
大步流星走出偏廳,正要拉開那扇巨大的紅木雕花大門,卻聽到他在背後說道:“待會兒皇兄就到了,你是個聰明人,想他把你帶回宮裡就自己努力吧。”
“我哪知道你這個素未謀麵的皇兄好哪口?”柳鈺沒好氣的反駁他,腦子裡始終想著避開入宮的法子,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無所謂,隻要是你,不管什麼樣他都喜歡。”
看著他篤定的樣子,柳鈺腦中忽然閃出他最開始的那句話“真像。”,她像誰?像姬雁然已故或已為人婦的老情人?
“若你還有問題,那就問吧。”姬瀾燕收起一開始程式化的笑,眉宇間透著絲絲蕭索。
“我……”她的確有很多問題,可難保姬瀾燕為了讓自己更加賣命而歪曲事實,隻是她總覺得事有蹊蹺,具體哪裡蹊蹺又說不上來,感覺一切都隻是演戲走過場而已,最終她也隻能搖搖頭轉身離開。或許她可以問雪鷹,她知道的內幕消息似乎更多。
拉開大門後發現門口的一眾女人已不知何時走了個精光,居然連護院都沒有。想必是燕王爺故意支開的。冬日裡溫暖的陽光懶洋洋的斜照在身上,舒服的讓人想拖張椅子做院子裡喝茶看書去。
抬腳邁出門檻時,眼珠一轉扭身朝姬瀾燕看去,隻見他斜倚在門框上半眯著一雙鳳眼抬頭望天,溫暖的金光鍍在他的黑發紫袍上,猶如即將被聖光召回天堂的大天使,純淨聖潔,一點也沒有了人前的痞氣。
但是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不大的年紀,臉上卻有著老人曆經世態炎涼後的悲憫,也有種血戰後隻餘一片廢墟的安詳。他是個有故事的,但關於他的故事柳鈺所知道的也隻是因母妃弑君罪,被貶邊疆至今七年,母妃也被那個與自己同床共枕十餘年的尊貴男人親手殺死在自己的寢宮裡。但她知道事情並不像書麵上說的那麼簡單,況且他當時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獨自生活在這個冰天雪地的惠陽遠非易事,今日的一切,都是當年幼小的他一點點建立起來的,單憑這一點,她就可以毫不避諱的崇敬他。
最終,柳鈺忍不住出聲道:“帝都距惠陽,快馬加鞭的趕路也要半個月才能到,皇上居然現在才露出行蹤,想必是來者不善,你多加小心。”
他微微一愣,回神欲說話時,柳鈺已然走遠了。
回到玉麓館自己的房間,雪鷹堪堪收起來來回回的踱步迎柳鈺進門,倒杯茶便問:“燕王爺找你有何事?”
微一思忖,柳鈺將燕王爺找她的目的和她答應他的事全盤托出,因為她對這其中的一些細節不甚了解,而雪鷹卻知道很多消息,串起來的話應該能搞懂很多事。
果然,當柳鈺問她“為什麼隻要是我,不管什麼性格皇上都喜歡?”的時候,雪鷹給了柳鈺一個費解的答案。
“因為你長的很像西涼國的敏華公主。”她微笑著說,“看來燕王爺眼光真的挺準。”
“那這個敏華公主究竟是何人?”柳鈺的胃口瞬間被勾起來,又是樁皇家之間的棒打鴛鴦事件,八成因為國家不甚友好的原因將一對不知何原因相愛的情人拆散了。
“彆想的那麼深情,不過也差不多。”雪鷹一語點破了柳鈺那點粉紅色的小心思,她帶著露骨的蔑視看了柳鈺一眼接著道,“你們柳家的人都沒見過敏華,所以不知道你與敏華最起碼有九分相像,我在幾年前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見過敏華一麵。敏華公主是西涼國先王的小女兒,八歲那年被送來詔沅做質子。”
“送女兒來做質子?這個先王也太沒誠意了吧。”柳鈺抿了口茶水,抬眼瞄向雪鷹。
“你懂什麼,敏華是西涼先王生前摯愛的王後為她生的小女兒,在西涼先王的眼裡就是個寶貝。本來先王是絕不會把最寶貝的女兒送出去的,可秦關事件非同小可,先王又偏在此時病逝,新即位的現任西涼王上就當機立斷把小公主送來了詔沅。”雪鷹神色不變的對著柳鈺掃盲,柳鈺也頻頻點頭。
“秦關事件究竟是什麼事?鬨的非要送個質子來詔沅才行?”
柳鈺看見雪鷹偷偷翻了個大白眼才開口,但她並沒有問為什麼她連這個都不知道,隻是兀自開口。
“九年前,東魏西部接壤西涼國東部的秦關正值隆冬季節時,駐紮在秦關外十裡的西涼國邊防部第九營的高層軍官,因為營長大婚而多喝了點酒,酒後在營長的帶領下數百人取山林內的華容小道靠山而行,進而偷襲了秦關,雖然他們幾百人並不至於闖入關內,但這種忽來忽退的痞子式打法卻惹得我軍煩悶不已。我軍念在西涼軍是醉後行事,便忍了下來,無奈西涼軍從半夜鬨到天亮,一個晚上偷襲了七十多趟。此事本不大,但豈料當時我東魏先皇堪堪駕臨秦關內,也親曆了西涼軍偷襲秦關的事件,第二天便打開秦關向西涼國先王放話,此事必須要有個交代。兩位老皇帝吹胡子瞪眼了半天,最終絕對讓西涼國把敏華公主送來東魏,以示誠意。”
“那,現在這個敏華公主也應該十七八歲了吧,她在哪?”柳鈺捋了捋發絲,無聊至極的數著茶碗。
“問得好。”雪鷹微微一笑,“八歲來詔沅的敏華公主,去年在征得西涼國王上的同意後,十裡紅妝的嫁給了當朝太傅阮左相的三公子,阮崢。可惜,阮崢這個病根子在結婚那天酒喝多了,又吹了點冷風,洞房都沒入就病倒了。這一病就是半個多月,最後還是進了棺材,敏華也就在阮府當了個年輕小寡婦。”
“寡婦?這麼看來,皇上也不是很喜歡敏華公主咯,要是真喜歡,就會想著法子搶回來,又不是丈夫還在,人都死了還怕什麼。”柳鈺登時笑作一團,這個阮崢還真是沒福氣,好容易取了個公主回來,連味兒都沒嘗就歸西了,要是她一定死不瞑目。好在阮家不止他一個兒子,不然這不就絕後了麼?!
“得了吧,阮老狐狸看這個寡婦兒媳嚴得很,沒有價值的買賣他不做,他知道皇上也喜歡敏華,所以他就等著,等著皇上開個優厚的條件來買走敏華。況且他們阮家枝葉太大,出了個生出男嬰的雲妃,老狐狸巴望著敏華能為他們家換來幾年安穩日子,所以才不會這麼早送出去。”
“所以,燕王爺才那麼有信心皇上會看中我並把我帶回宮……原來中間還有個敏華公主呢……”柳鈺半眯著眼睛,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桌子。
“嗯,你任務艱巨。要是你進宮了,我就當你的丫環,陪著你進宮,還能幫幫你。”雪鷹挑眉一笑,屬於柳紅櫻的那張妖嬈麵容將這個笑襯得意味深長,搖搖欲墜的淚痣也隨著眼尾的上挑動了動。
柳鈺一雙桃花眼一眯,就湊了過去:“雪鷹,你們青衣坊跟我們柳家到底什麼關係?讓你這麼幫著我?我可不信你們這個被朝廷大圍剿八次的江湖一大邪教清閒的連右護法都無所事事的扮良家小姐。”
“你要知道,‘邪教’是朝廷的詭辯之詞。我青衣坊貴為天下四大勢力之一,在江湖上的影響力堪比皇族!算了,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青衣坊的先樓主,就是你爹爹,柳相爺。而紅櫻則是青衣坊的……已故左護法。”
“你是說柳紅櫻死了?!”柳鈺霎時瞪大了眼睛,這個消息絕對有賣點。
當聽說柳霖雲被批與青衣坊有勾結時,她就知道柳霖雲與青衣坊關係一定非同小可,是以當得知他便是先樓主時,她並不驚訝。但讓她吃驚的是柳紅櫻居然早死了!她死了究竟都有誰知道?還是她是怎麼死的?雪鷹當時的言辭中隱隱有著柳紅櫻的死與鬼書有關的訊息,那也與她有關吧,思及此,柳鈺霎時沉下了臉色。
“紅櫻……的死,與鬼使你無關,所以你也不用自責。”雪鷹好像永遠都能一眼看穿她似的,又一語道破了她的死結。
“你說的,是鬼書害了柳紅櫻,鬼書又為我所藏,怎能與我無乾?”
“紅櫻是被周家大小姐,當今太後的嫡親侄女,太子環的生母雲妃連累的。三年前,新皇登基不久,也就是鬼書初現那會兒,雲妃謊報給皇上紅櫻私藏鬼書,皇上就下令緝拿紅櫻,而偏偏紅櫻性子烈,任打不鬆口。所以最後被周家買通的獄卒生生打折了兩條腿,”雪鷹越說聲音越小,“仍然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所以奄奄一息的紅櫻被偷偷送回柳府,老爺當機立斷讓人截住消息,把人帶回了青衣坊,可紅櫻高燒時間太長,在樓中沒兩天就西去了,大娘和老爺又氣又惱,卻又礙於周太後的顏麵不好找周家晦氣,隻得賭氣讓我扮成紅櫻招搖過。我有時候閒的沒事還會在暗地裡給那周梓雲使點小絆子。”
“也就是說,柳青桃也不知道你是青衣坊的現任右護法雪鷹?”
雪鷹將胸前的發絲撩至肩後,沉吟著回道:“依我看來,我覺得四小姐壓根就不知道柳家跟青衣坊的關係,因為老爺之前與柳鈺問話隻要有她在都是屏退了才開口。且她與紅櫻交際不密,就是換掉了她也是認不出來的。”
心下一轉,柳鈺冷笑一聲,原來這柳青桃是真的懦弱小女子啊,虧她還一度以為她委身於燕王爺是柳子榛的命令,倒是真真的高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