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陰謀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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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子身材高挑,一身緊身的黑色紗裙裹著她曼妙的身形出現在深巷的矮牆上。她帶著鑲嵌銀色滾邊的黑兜帽,神秘莫測,如同突然降臨的幽靈般讓人措手不及。在兜帽的遮掩下是讓人捉摸不透的一片陰影,儘管看不見她的五官,但北冥弑就是覺得她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因為美麗的女人都會有一種自信到骨頭裡的氣場,此時此地,他感覺自己就處在這種氣場裡。

“你是誰?”說話間,北冥弑緩緩抽出青芒劍,斜斜的垂在身側,準備隨時將劍砍向牆頭上死神一般的黑影。

“我是誰孟副將不需要知道。我隻想與孟大人做個交易,並無傷你之意。”女子聲音空靈清脆,透著一股凍結天地般的寒氣。

北冥弑霎時被女子這種蔑視天地的氣勢挑起一縷怒意,他微一眯眼睛緩聲道:“在下乃愚昧之輩,實難擔當閣下所托,還請閣下另覓高人。”

女子沒再答話,深巷裡狹窄的空間瞬時毫無聲息,靜謐到幾乎可以聽得到兩人的心跳。北冥弑右手執劍而立,懸空的手腕紋絲未動,隻是他手心裡已然被冷汗滋透。習武之人,內息是所使用的武技產生的效果大小的基本保障,內力深厚的人完全可以憑靈敏的感官感覺到對手的內力深淺。

而北冥弑此時就感覺到了一股深不見底的內力在黑衣女子的身體裡擴散,接著,深巷中零零散散的物件陸陸續續開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石塊、青磚、破舊的木推車、丟棄的座椅板凳,破鐵爛銅,大鋤小斧甚至還有個厚重的石墨盤,等等物品在一股無形的內力的激蕩下,晃晃悠悠的離地而起,互相撞擊著,頻頻顫抖著緩緩上升……待得這些東西全懸浮在北冥弑視野直線處時,黑衣女子輕咳一聲,無數件亂七八糟雜七雜八的東西便呼嘯著朝北冥弑砸去。

北冥弑眼神一凜,憑著多年臨戰的經驗,在雜亂無章的攻擊物中堪堪避開幾件致命的大東西,又揮劍擋回了幾件細碎小東西,才定住了步子抱拳道:“姑娘的內力功法實在深厚,在下自愧不如。”

“孟副將客氣了,”女子淡淡開口,倏的一下從牆頭上躍起,又緩緩如盛開的花瓣般飄然墜地,“孟大人可有興趣聽聽小女子的生意麼?”末了,她又補充道:“這與你家王爺可有著莫大關係呢。”

北冥弑本不欲理睬她,但這黑衣女子最後一句話確實讓他為之動容。不論當王爺與他二人雪山避熊九死一生患難與共,不論當年王爺背高燒不退的自己深夜求醫,不論當年王爺在毫無根基的情況下屢屢為護得自己周全而東奔西跑……不論這八年的恩情似海,隻論這八年二人不離不棄比老百姓家的親兄弟還深的情誼,他就應該把王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孟某倒也閒來無事,不妨聽聽姑娘的主意。”北冥弑感覺到女子收回了回蕩的內力,於是也將劍收回劍鞘。

女子頭微低,整張臉完全陷在兜帽的陰影裡,剛剛在高牆上露出的一小截下顎也隱匿在黑暗中。隻聽她冷聲道:“說來也很簡單,是關於柳相爺家六小姐小鈺的事。我家主子頗為賞識小鈺小姐,想請她幫個忙。是以,還請孟副將軍在燕王爺麵前多多掩護。”

“你們抓走了柳小鈺?”北冥弑挑挑濃密的眉毛,“這事會破壞了王爺今晚的計劃,恕孟某不敢接姑娘這單生意。”

“不,孟大人,絕對不會壞了燕王爺的計劃,沒了柳小鈺,總會有個人頂替她,畢竟被皇上看上總比在這邊陲之地默默老死要強得多。”女子語氣依然波瀾不驚。

北冥弑多少有些詫異,他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洞悉王爺的計劃,並且還如此胸有成竹,是以,語氣多少有些慍怒:“姑娘是在與孟某說笑吧。”

“孟大人,你若不信,且聽小女子逐一道來。”女子說著一揮長袖,內力波浪瞬間掀起,再收回時,已經擊下了一隻在不遠處覓食的飛鳥。可見她辦事小心謹慎之至,連一隻小小的鳥雀也不放過。

“小女子猜想,燕王爺會在今晚讓小鈺小姐驚豔登場,博得皇帝的青睞,從而平步青雲登入帝都成為為他所用的一顆大棋子,是也不是?”

北冥弑皺著好看的劍眉沉默了許久,才微微點了點頭。

“小女子再猜,他告訴你他把毒藥喂給了柳小鈺,是也不是?”

北冥弑再次點頭。

“那,敢問孟大人可知王爺給柳小鈺服下的是什麼毒藥?”

“……淬衣香。不算很惡劣,是一種死相很安詳的藥。四個月發作一次,若不及時服用解藥,必死無疑。”

黑衣女子沉默片刻後忽然笑了起來,清冷的嗓音帶著點蒙蒙的回音,笑的意味深長:“你就這麼相信你家王爺?”

“姑娘究竟想說什麼?在下粗野莽夫一個,實在聽不得姑娘這般拐彎抹角的說辭。”北冥弑有些惱怒,他甚至感覺自己被一個女人給耍了。

“我隻是想說,你比我更了解你家王爺,卻在連我都不信他會用這卑劣的手段控製一個女子的情況下,你信了。”

這次北冥弑確實沒話說了,這女子說的委實不錯,但無論如何也無法解釋,如果王爺沒用淬衣香,那麼藥櫃裡的淬衣香為什麼會少了一份呢?

“就當你是默認好了,”女子止住笑意,黑色鬥篷在料峭的寒風下抖了抖,忽而她正色道,“你無需諸多疑問,柳小鈺確實吃下了燕王爺喂下的淬衣香,隻是你家王爺比你多知道一件事情,所以你現在才百思不解。”女子話鋒一轉朝向一邊的牆壁:“以孟大人的功力,可看得出柳小鈺習過武?”

“自是看得出,隻不過她的經脈似被什麼東西壓製住了,讓內力無法聚集。但在這種情況下她依然行路無聲,腳不沾塵,可見之前她輕功身法甚好,足可媲美以上古名籍‘飛燕訣’聞名天下的青衣坊樓眾。”

“那孟大人可知道,淬衣香發作之時產生的藥效,正好可以緩解柳小鈺體內壓製內力經脈的餘毒,大致發作三次,就可以徹底根除並重新釋放出她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內力。”

“什麼?!”一語驚醒夢中人,難道自家王爺給人家喂毒藥不是為了害人家,而是間接的為了幫人家!

“此番如我所料,燕王爺並不是讓柳小鈺上京為她做內應,而是讓她上京救人,亦或是劫人,至於劫的是誰,孟大人你一定猜得到。”

苦笑一聲,北冥弑直覺渾身發冷,這黑衣女子是個怎樣的怪物啊,許多事情她居然了解的如同在數自己荷包裡的銀子似的。

王爺要劫的人是誰,北冥弑自然明了。王爺殺回京都的決心他看得出來,畢竟王爺他始終將當年震驚天下的弑君案執著於是周太後嫁禍給文太妃的,怎奈當年東窗事發之後根本沒餘暇讓他細細盤問,隻得眼睜睜的看著母妃慘死後又棄屍荒野。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相當於整個家的分崩離析,這種前腳碧落後腳黃泉的驟變是普通人家委實難以感同身受的。

也就是如此幾年的煎熬,才熬出了燕王爺這種未雨綢繆中夾帶著絲絲狡猾的秉性。果然事情都是從兩麵來看的,那麼就可以將王爺準備劫回敏華的計劃看成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亦或是打蛇打七寸,多個籌碼多分勝算。

隻是這個曾讓王爺癡迷一時的女人卻是個難以言表的人物。

當年燕王爺在宮中飛揚跋扈欺淩下人,是敏華出聲製止了他的橫行霸道為非作歹,後來王爺闖禍也是她用尚且瘦小的肩擔下一切重責,王爺獲榮寵受先皇萬般疼愛時,也是她日日小心堤防耍奸作惡的小人,之後王爺離宮,仍是她形單影隻冒灼灼炎夏徒步千裡相送至黛河南岸。

精致的繡花鞋上斑斑血跡如今依然記憶猶新,如此情深之意讓年少輕狂的人中翹楚燕王爺含淚長嘯,立誓日後定殺回帝都十裡紅妝將她娶做廝守一生的唯一的妻!

但人算不如天算,終究是造化弄人,當年種下的誓言還未待開花結果,便夭折紅塵中,隻因機緣巧合之下,兩個天各一方的人互通信箋的白鴿被阮府三公子狩獵時射下了。十日後,西涼國應允二人親事的書信快馬加鞭六百裡加急而至,當晚,阮府三下聘禮,濃墨重彩的彩禮車隊徹底攆斷了二人之間本就細如藕絲的牽掛。

猶記得那燦若明珠晚霞的女子娟娟似小橋流水的小楷最後一句話“得知己者如瀾,敏華死而無憾矣”。

九月初三,宜嫁娶訪友,忌動土建房。就是這麼個秋風徐來天高氣爽的好日子,敏華帶著兩國皇族的滿腔祝詞和物是人非的十裡紅妝在眾女子豔羨的目光中風風光光嫁進了阮府。

——十裡紅妝本君誓,緣何朝朝不見君?

當年那個小小的、單薄的身影,是否常常在午夜夢回時對著空中冷寂的冰輪淺淺吟問著這滿懷蕭索的句子呢?

……

北冥弑深深吸了一大口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決不能讓敏華再回到王爺身邊,這丫頭身後的根係太過龐大,如果一旦讓王爺得手,那阮家勢必會動用北方黑駝山扮作山匪的精兵率先舉起削藩大旗,皇上也能趁此機會除去這顆眼中釘。倘若以此為借口讓燕王爺反咬一口起兵惠陽,那作為敏華公主名不見經傳的娘家——西涼國,將是皇上最大的一張王牌。如此三方夾擊,王爺很難全身而退,所以當下唯一的辦法就是阻止小鈺小姐上京,阻止敏華公主來惠陽!

“那麼,請問需要我做什麼?”北冥弑動了動幾乎快乾涸的喉結,感覺自己的嗓子像含了一把黃沙一樣嘶啞。

黑衣女子靈靜如水的身形緩緩一動,一陣不知何處而來的風揚起了她的鬥篷,揚起了她的紗裙,也揚起了她擲地有聲的話語:“拖住燕王爺尋找柳小鈺的速度,我們自有定奪。”末了,女子看見北冥弑欲言又止的模樣又加了一句,“我保柳小鈺毫發無傷,她可是我們的貴賓。”

一身淡色衣衫的北冥弑身影徒然一鬆,拱手說道:“敢問姑娘,小鈺小姐棲身何處?在下到時儘量避開。”而下一瞬,北冥弑褐色的瞳孔劇烈一收,隻因為他眨眼的功夫,眼前的黑影就不見,似乎自己之前是在跟空氣對峙一般,但空中卻留下她空冷的一句話:“牡丹閣。”

“銀楓小姐呢!”

北冥弑雖然覺得自己對空氣說話很傻,但也隻能毫無形象的對之前女子站立的地方狠狠瞪了兩眼。突然,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帶著“嗖嗖”的破空聲迎麵打來,腳步一擰側過身子,他便看見一粒石子排空馭氣擦著胸膛繼續朝前飛去,直到嵌進巷末一扇色澤灰黃的木門才減弱了勢頭。順著被石子彈開的門扉向內望去,隱隱看見屋角一襲白紗借刹那的風力緩緩蕩起,又緩緩落下……

北冥弑安置好仍然有些脫力的柳銀楓和梨兒,回到瑾王府花廳時,東魏翻手雲覆手雨,居住在帝都最高點的尊貴帝王——姬雁然,已經同他的三弟燕王爺談笑三巡爾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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