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歌盯著畫兒看了一會兒,又抬頭定定的看了看洛鳳歌。洛鳳歌狀似有些膽怯的低下了頭,手指不自覺的去攪著衣角。
本來洛歌瞧見那張跟自己曾經心愛的女人有七分相似的臉,心裡就久久不能平靜。沒有愛何來的恨,愛之愈深,恨之俞切。可看著眼前的所謂的女兒,哪裡有柔兒的半分氣度,那搓衣角的小家子氣的樣子,若是不好好調教,連當瑤兒的探路石都不夠看的。
隻是一瞬間,洛歌便平定了心緒,再看向洛鳳歌的時候,眼睛裡已經隻剩下厭惡了。
這變化洛鳳歌豈會看不明白,抬頭看了一眼洛歌,又汲汲皇皇的低下了頭。洛歌看了更是厭惡至極,他沒有看到的是洛鳳歌嘴角那一抹一閃而過的狠厲的笑容。
“行了,這事兒你彆管了,為父自有主張。這畫我收著了。”洛歌開口道,不耐煩的開始攆人了。
洛鳳歌一聽就知道洛歌根本不打算追究此事,可她並不在意,這個爹,有還不如沒有,讓自己娘親受那麼多苦楚,還要把自己變成另一個女兒的墊腳石。不過她不著急,等著吧,總有一天,洛歌,洛鳳瑤,整個洛府,都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毀我家者,我滅其族。皇室者,我滅其國。
“歌兒知道了。父親一路辛苦,早些歇息吧。但那陷害母親的凶手父親可一定不能放過。”洛鳳歌揚起一張真誠的小臉,一雙貓瞳帶著點委屈和期待認真的看著洛歌。
洛歌眯起眼睛,企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可卻什麼也沒看出來。最後實在是不願再見她這張臉,揮了揮袖子讓她離開。
等洛歌走遠,雅竹卻是憋不住了,可想到剛剛洛鳳歌教訓她的話,努力的忍住到嘴邊兒的話,氣鼓鼓的跟在洛歌身後回了竹苑。
等她們回去的時候荷香還沒有回來,這也是在洛鳳歌的預料之中的。荷香是殷氏的人,這會子在洛鳳歌這裡吃了大虧,肯定是要招她回去,好交代怎麼整治洛鳳歌的。
洛鳳歌也不急,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給雅竹也倒了一杯,示意她坐下。洛鳳歌淡一臉淡然,給人一種雲淡風輕的感覺。
雅竹氣的一臉不忿,替小丫頭鳴不平,覺得洛鳳歌應該將實情都說出來。
“雅竹,記得管好你的嘴,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了。剛剛情形你也都見識到了,這滿府裡,除了你,還有誰是真心待我的?恩?一個個的都恨不得置我於死地,可我怎麼能死,我娘就是被這些人害死的,我又怎麼無動於衷?”
洛鳳歌一說起自己娘親就覺得胸口一陣陣的發疼,牙齒緊緊咬著雙唇,發白的唇間咬出一排清晰的牙齒痕跡。
雅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是不能做好就離開,回到靜尼庵裡去,有主持在你起碼能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留下來跟我在一起就是一場豪賭,索性我在這世上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我就是為了報仇活著的,即使賠上這條性命,我也要拉那些人一起下地獄。”洛鳳歌說這話的時候,眼中不自覺的閃出如修羅般的紅光。
雅竹嚇得後退了一步,驚恐的望著洛鳳歌,有些鬨不清楚這洛鳳歌落水後怎麼就變成這副樣子了。
還沒等雅竹回話,就聽見有腳步聲靠近了。雅竹趕緊恭恭敬敬的站到一邊,洛鳳歌把雅竹杯子裡的水倒回茶壺裡,把杯子扣了回去,一個人端著杯子慢慢的喝著。
“二小姐,這是大小姐吩咐的,特意給你燉的安神湯,你快嘗嘗。”荷香笑著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邊說邊打開食盒,開始往桌上擺。
洛鳳歌學了些時日的醫術可不是白學的,大眼一瞧便知道哪些有問題,也不聲張,擺出一副純真的模樣,“真是辛苦你了,荷香姐姐,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二小姐,奴婢是奴,您是主子,這樣亂了尊卑奴婢可是要被趕出去的,你就彆為難奴婢了。”
荷香一臉不耐的說道,她心裡可是明鏡兒似的,這裡麵可是下了藥的,她要是喝了還得了。
洛鳳歌忽然一改剛剛的怯懦,忽然還是驕橫起來,就是不講理,邊說還邊往床邊走去,那樣子是要休息了。雅竹眼疾手快的就要伺候她休息。
荷香一看這架勢急的不行,這要是不能完成殷氏交代的事情,有她好受的,這怎麼行。
“哎呦,二小姐,您這剛回家,怎麼能不好好吃東西呢。這可是大小姐親自吩咐的安神湯,那材料都是頂貴的,您可不能浪費啊。”荷香急吼吼的喊道。
洛鳳歌乾脆往床上一趟打起滾兒來了。
荷香真是恨不得上去掐死她,可她沒那個膽子,雖然滿府的人都沒人待見這個小姐,可是人家是小姐,自己不過是個丫鬟罷了。
荷香沒辦法隻能在桌子邊兒坐下了,聽了這話,洛鳳歌才慢慢從床上爬了起來,雅竹扶著她又坐回了桌子邊兒上。洛鳳歌看著荷香撿了一盤沒有加料的點心年起一塊來,放到嘴邊慢慢的吃了起來。
洛鳳歌這才笑開了,“荷香姐姐,這才對嘛,我剛來府裡人生地不熟的,咱們都是自己人,要好好相處才行。”
荷香應付的答著,就盼著這丫頭趕緊的把湯給喝了。洛鳳歌直接把小臉彆過去。荷香無奈隻得拿起糕點繼續吃了起來。
老太太身邊的杜媽媽厲聲嗬斥。
“二小姐剛剛歸家不知道禮數,你是家生子,在洛府伺候多久了,也不知道禮數?還敢跟小姐同桌吃飯!”杜媽媽大聲的教訓這荷香,其實這是變著法兒的在說洛鳳歌沒有教養,不知禮數。
荷香還沒等答話,就聽見洛鳳歌開腔了,“杜媽媽,您彆生氣,歌兒不知禮數,您彆怪荷香姐姐,她跟我說了,是我強迫她跟我一起吃飯的。”
荷香詫異的看著洛鳳歌那張含淚認錯的小臉,一時不知改怎麼反應,就在杜媽媽還要開口的時候,就聽身後跟著的小丫鬟驚聲尖叫了起來。
杜媽媽那個氣啊,剛剛才教訓完旁人不懂規矩,自己身邊兒的人就給自己這麼大一個沒臉,剛要回身教訓人,就聽見洛鳳歌,雅竹,一屋子的人都驚聲尖叫了起來。
杜媽媽一怔,朝著洛鳳歌顫顫巍巍的手指瞧了過去,差點也撅了過去。剛剛還好好的荷香居然已經癱倒在地上,口鼻中都有黑血流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杜媽媽一頭的冷汗,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整個人嚇的臉色慘白。
是點心!荷香剛剛吃了點心!
杜媽媽瞪大了眼睛,驚恐的看了看已經嚇呆了的洛鳳歌,再瞧瞧地上的荷香,生生的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老太太是不喜歡這個剛剛回來的孫女,卻也隻想著讓幾個嚴厲些的婆子來教導規矩,都以為那些什麼巫蠱之術都是莫須有的,可再看這架勢,這分明就是要治二姑娘於死地啊。瞧著老爺是沒打算徹查巫蠱的事情,可這些陰毒之事防不勝防,若是哪天害到老太太了可怎麼辦。
老太太若是倒了,他們這些個人都跟夫人不對付,她們哪裡還有活路呢。
“都把嘴給我閉嚴實了,院子裡的人一個也不許放出去報信兒,我去回稟老太太,去悄悄的請東方大夫過來。”杜媽媽厲聲吩咐道。
洛鳳歌眼淚已經止不住的往下掉了,怯生生的叫著。
洛鳳歌一把抱住雅竹放聲大哭了起來。雅竹也是心有所感,前一刻她還不理解洛鳳歌的話,隻覺她變得狠厲無情,可瞧著這一家子的做派實在是讓人惡心透頂。
老太太來的很快,來的時候,就瞧見洛鳳歌已經哭的暈了過去,雅竹正在照顧她,荷香已經被人抬到旁邊的屋子裡去了,東方大夫正在給她診脈。
老太太在門口看了一眼,就瞧荷香那青紫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是狠藥。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回了洛鳳歌的屋子。瞧著那一桌子飯菜眼神愈發的深邃。
“去!叫老爺過來!誰也不許帶!”老太太吩咐道。
杜媽媽連忙應聲去了,她可不想那個女人再來攪合,到時候又出什麼幺蛾子,也該讓老爺看看這女人的真麵目了。
洛歌本來還在安撫殷氏,瞧見杜媽媽來請,也沒多想隻以為是因為巫蠱的事情,正好他也要去跟母親解釋,就又安慰了殷氏兩句直接隨杜媽媽離開了。
本來殷氏是想讓洛鳳瑤也跟著去的,可又覺得這樣太過顯眼了,就按下了。杜媽媽自然不可能露出馬腳,也不多說,直接引著洛歌離開了。
洛歌一走,殷氏就立馬沒了剛剛那副柔弱的樣子,抹了抹眼角的淚珠抄起桌上的茶盞喝了起來。
等過了今日,那賤蹄子還不是母親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洛鳳瑤也沒了人前那副扶風若柳,溫柔可人的模樣。
洛歌越走越覺得不對,“杜媽媽,不是去見母親,這是去哪兒。”洛歌沉聲道。
“回老爺,老夫人在二小姐的院子裡,請您務必去一趟。”杜媽媽躬身回話。
洛歌冷哼一聲,這個洛鳳歌,一回來就風裡雨裡的鬨,現在連母親都驚動了。今日若是不讓她知道什麼是分寸,她就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身份。
杜媽媽自然知道洛歌對這個剛回來的女兒不待見,可她在意的也不是這些,她隻在乎老太太是否安全。
洛歌一進門就恭恭敬敬的給秦老夫人行禮,秦老夫人微微闔著眼,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快。
洛歌上前賠笑,替老夫人捶著腿,看出母親的不快,希望能夠平息一下。
秦老夫人冷哼一聲,但是對於兒子的舉動還是很受用,開口道“哼!等哪天你不在家,老身就是死了,你可能記得來瞧瞧?”。
“母親!您是不是聽洛鳳歌那個死丫頭胡說了什麼,她一個鄉野丫頭沒規矩,您彆忘心裡去。”洛歌說著,心裡更是討厭洛鳳歌了。
“哼!可不是死丫頭嘛,這要不是這丫頭命大,今兒個就真的死了!”秦老夫人冷哼一聲。
洛歌聽著母親的話,不由的皺起眉頭,心裡泛起了嘀咕,難不成有人在自己府裡動些肮臟手段不成?
秦老太太恨恨的瞪了洛歌一眼,“等著吧,東方大夫就在隔壁,萬事等她來了再說。”秦老太太卻是不再理會洛歌了。
洛歌抬眸看了看杜媽媽,杜媽媽嗎瞧了瞧老夫人沒有阻止的樣子,這才躬身在洛歌耳邊回了話。
洛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是不喜歡這個女兒,甚至是恨這個女兒。可他還沒有手刃自己女兒的想法。
東方大夫從隔壁走了進來,躬身行禮,洛歌示意一下。東方大夫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秦夫人心急,稍微寒暄幾句後,直接開口詢問:“那個丫鬟如何了?”
“中毒,千日醉。”
東方大夫言簡意賅,眉頭也皺了起來,這千日醉可是相當少見而且難解之藥,對方可真是算得上大手筆了。
什麼?洛歌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東方夫人繼續解釋:“千日醉,南疆最致命的毒藥之一,千金難求。隻是藥量很少,但即使如此也夠讓人神誌不清了。”這後宅的陰私他見得多了,若不是秦老太太去請,即使是洛歌請他也是不肯來的。
老太太臉色愈發沉重了,東方大夫開始逐一檢查了起來,越檢查臉色越是沉重。秦老夫人看著這架勢哪兒還有不明白的,氣息都有些不穩了。
直到東方大夫淨了手,秦老夫人才開口道,“還有什麼,一並說了吧,老身倒是要看看這些個人到底都是些什麼心腸。”
“斷子丸,女子服用後與常人無異,卻永世不會再有子嗣。散香丹,女子服用後容貌會更加豔麗無雙,身材也會更加窈窕,隻是會有很嚴重的後遺症,絕活不過二十歲。”東方大夫一樣樣說下,也覺得這背後人太過惡毒了一些。
秦老太太手裡的手杖咚咚的敲著地麵,“孽障!孽障啊!這是造的什麼孽!親閨女剛剛回府,就被人毒害!這要是傳出去!咱們洛府還用不用在尚京立足了!”
洛歌臉色也是一陣陣的發黑,這幾種毒藥不可謂不毒,而且都是價值連城的東西,斷不可能是洛鳳歌這樣連衣服都打著補丁,臉色蠟黃的小丫頭能弄到的,那就是說卻是有人對她下手,而且之前的蠱毒也可能確有其事了。
還有一樣。東方大夫頓了頓還是說了出來。
秦老夫人跟洛歌都要崩潰了,就這樣還不算!居然還有!
“這湯,裡頭有蠱,而且不是一般的蠱,以在下的醫術也隻是能看出來,但並不能解開。一旦中蠱,就會性情大變,隻會聽從施蠱人的號令了。”東方大夫歎了口氣。
啪的一聲,秦老夫人掐斷了手裡的念珠,“好好好,真是厲害,我洛府裡竟然還有這樣的陰損歹毒之人。嗬,想想七年前那傾容貴妃是何等風光,連皇後都要退一射之地,後來怎麼樣!全族老小七百一十三口,全部斬首菜市口!好啊,這是要治我洛府於死地啊。”
洛歌此時已經臉黑的如鍋底一般了,沒人能威脅到他的榮華富貴!誰也不行!那些年的苦日子他過怕了,再也不要回到那樣的日子了!
“東方大夫,這蠱怎麼處理?”
洛歌聲音變得陰沉了許多盯著東方夫人詢問。
“古書上有記載,這蠱蟲是刀砍不斷的,需取一玉壺,以香油引之到玉壺內,小火慢慢熬化成油。有一樣,還得洛老爺知道,這是子蠱,若是殺死了,那體內含有母蠱之人必死。”東方大夫慢慢的做出這解釋。
洛歌一樣樣記下,表示會命人儘快準備出來所需要的東西。
等東方大夫都收拾好離開後,秦老夫人依舊是喘著粗氣,等著桌子上那些個飯菜,恨不得瞪出個窟窿來。等歌兒醒了,就養在我身邊,我倒要看看這些人能不能把我這老婆子一起弄死!秦老太太恨的咬牙切齒。
洛歌知道老太太這是真的動了肝火,他自己也一樣,這樣歹毒的法子若是哪一天用到自己身上呢。
“母親,兒子一定徹查此事,絕對不包庇。歌兒是我女兒,養在您身邊不合規矩。您為我受了這麼多苦,正是享福的時候,哪兒能再辛苦”洛歌說著握緊了拳頭。
“哼!此事一日沒弄清楚,歌兒就一日養在我身邊。怎麼,你是覺得我老婆子給你教導女兒,丟了你的臉麵不成。”秦老夫人沒有好氣,聽這話似乎有些不信任自己。
“哪兒能啊,能得母親的指點,那是歌兒的福氣。”洛歌隻能陪著笑順著老太太。
秦夫人也不再多言,立即對下人叮囑著,“杜媽媽,你在這兒守著,等二小姐醒了,把她東西都挪我院子裡去,隨身丫鬟也就那個雅竹,其餘的到時候我再給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