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全無氣息,那帶頭人還一腳印在他僵直的臉上,說:“一件礙眼的廢物!”
劉戰召眼見父親慘死,不由得哭叫出來,也打算一同拚死了,手中的凶貂突然醒過來,渾身發火,燙得劉戰召放了它,它著地後,又大口咬在劉戰召的腳踝上,痛得他失足後退,直滾落山崖底去。
這時凶貂發狠撲向那帶頭人,帶頭人麵露厭惡神色,信手一揮,突卷起一陣邪風,凶貂吃個正著,任其皮毛如何堅韌,也立被輾成肉醬,肢離破碎!
黑衣人走到崖邊往下望,這裡足有百丈高,料那小童也必死無疑。可是帶頭人放心不下,正要吩咐他們下山搜尋劉戰召的屍骸,另一隊黑衣人派來通報:“司徒大人,我們這一隊在村內找到那個灰發單手的小孩,但被他逃入樹林中亂走,我們怕走失了他,請大人一同去圍捕他。”
帶頭人聽了大喜,撇下這邊廂,便與其手下回村圍捕。
話說回來,這另一隊黑衣人入村後,四處搜索目標不遂,便見人就殺,這時村中隻留下老弱婦孺,根本全無還抗之力。劉英的母親知道離逃一劫,拉著劉英要她從村後小路逃走,自己則以身擋路,被追上的黑衣人亂刀劈死!
劉英目睹一切,料想此刻父親也凶多吉少了,見這些黑衣人還在找她的哥哥,她不想哥哥也被殺,強忍淚水,在臉上抹一把泥,用同村好友所流的鮮血,把頭發都染紅,將左臂縮入衣襟裡,跑回村中亂竄。黑衣人見到她,誤以為找到目標,她就跑入樹林去,在林間的大樹上東跳西闖,追來的人全都跑不過她。
可是,追她的黑衣人越來越多,多得將她重重圍住。她沒氣了,跑不動了,將被抓住之際,一急影忽自樹上跳下把她救走,四周又湧出十多俠士與黑衣人拚鬥,他們且戰且退,及至劉英被帶得老遠,一俠士揚手號令,其餘的人都立時隨他撤退。黑衣人要追上,地下竟又有無數藤蔓鑽出,盤纏到他們的腳踝上,令每個人都寸步難移。
片刻過後,帶頭人率眾趕來,他看見這些奇怪的藤蔓,沒有異色,反而輕笑道:“雕蟲小技。”他環視一片,目及的藤蔓立刻枯萎,他的手下又可以走動了,他便一聲令下:“快追!”
那一邊廂,救劉英的不是彆人,正是鐵人。他帶劉英來到神使跟前,神使忽然雙腿一軟,癱倒跪地。
“神使大人,你怎麼樣?”俠士們驚問。
“在下的‘騰蘭盾’被對方破了,還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實力相當懸殊!你們快些帶‘藍翅星’離開,在下應可拖延他一時三刻……”
俠士們卻道:“請神使大人先走,我們來殿後!”
“在下跑不動了,隻有你們可以帶走他,難道你們忘了剛剛與下在承諾麼?”
眾俠士無言以對,但當神使抬頭望向這個單手的小童時,他卻驚訝得大叫出來:“怎會是你!”
神使仔細看她,才看出她的單手和灰發也是裝出來的,而且更叫他訝異的是,他認出這女孩就是百華星的轉生?三眼急開。在眾凶煞中,紅眼是最善戰的一個,故女菩提賞她‘天王’封號,統領天界所有兵將。紅眼是她的神格特徵,因為當她憤怒時,雙眼就會閃出赤紅厲光,一發不可收拾。
神使見劉英是一個驚喜,劉英見神使卻大哭起來:“求求你們,回去救我的哥哥!那些黑衣人是來殺哥哥的,爸爸媽媽和許多村民都被他們殺了,但哥哥一定還未死的……”
原來“藍翅”轉生就是她的哥哥,她為了騙走那些人,才假扮成灰發單手,神使心裡佩服,這小女孩真不愧為“紅眼”的轉生。可是他想,真正的死神追來了,他不是轉世,而是真身!他們現在自身也難保,而且人既已被騙過來,這一騙何不就騙到底?
“小女孩,你隨‘鐵人’他們先走,你哥哥要是吉人天相,我們也沒必要回去救他。”
“不可以!你們一定要回去救他!”劉英突然怒吼,雙瞳綻放血光,嚇得俠士們無不目瞪口呆,真想依她的話回村救人。
神使見勢頭不對,二話不說,雙掌重拍到她的耳朵外,劉英立時昏厥過去。
“她沒有事吧?”
“在下隻是以氣流打翻她的耳水,使她一時失衡昏倒罷了,不會有事的。”神使連忙驅趕他們,“快帶她走,再不走,我們真的要一同送死了!”
鐵人他們雖有萬般不願,也惟有帶著劉英離開。神使釋一口氣,撐起身子,回頭望去已是鴉雀無聲,鳥蟲不鳴,這表示“生死之司”已經到來了……襲擊獵戶村的,就是邱暨國的新任宰相“司徒墨”,他原本是凶煞“周揚”,權掌生死之司,因私取了聖書“創世”,知道風帝“闕虎”與同戰勝水立星的火神“藍翅”下凡來追捕他,乘“藍翅”羽翼未豐,他便派人來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他們追著假裝灰發單手的劉英,遇到史丹“騰蘭盾”的阻撓,司徒墨輕鬆破解了這法術,又走過一段路,四周突吹起一陣輕風,風中微滲著幽幽的清香,待司徒墨為意時,回頭一看,尾隨他的部下早已全數倒睡在地上。
“紫旋之風?”此時,神使出現在司徒墨的路前,司徒墨輕視地說:“騰蘭盾、紫旋風,為何堂堂‘雲傑’,竟要賣弄此等小兒法術?”
神使卻反問他:“你為何要帶走聖書?”
“得到聖書,就能超越女菩提,閣下不想嗎?閣下不也是身懷‘乾坤丹’表聖書嗎?我們有何分彆?”
“聖書是在下轉生時,女菩提派‘速雲’借與在下的。請不要把我們相提並論,聖書已助你下凡,在下卻隻能以轉生形式來到這裡,以聖書解放被禁製的記憶。你說在下也覬覦聖書的力量?在下大可持聖書背叛女菩提,以取回自己的神力,並在出生的一刻,就喚‘刃層’將你斬成碎片!”
“說得也是。給你提醒了我,若我不在這裡殺了你,恐怕將來再沒機會找到我的‘拉丁’表聖書了……”司徒墨瞪著神使,欲勾其魂魄,可是神使沒如所願般倒下,隻見他的雙手開始枯乾消瘦,人卻自若無異,司徒墨才有所意會地說:“原來用了‘木偶術’,難怪你有擋路的膽識,不愧為最好謀略的凶煞。”
“過譽了。既然你在找聖書,你知道它在哪兒嗎?”
“你和我來這麼多廢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拖延時間嗎?”經司徒墨一說,神使立時麵色一沉,“告訴你,我閒極無事才來抄‘藍翅’的家,你以為我真的怕了他麼?他沒有作為凶煞的記憶,沒有作為火神的法力,更失去了對我們凶煞尤關重要的左臂,誰會怕這樣的救世者?與其說是來殺‘藍翅’,倒不如說是來引你出現的,隻要惟一還有記憶的你死掉,世上便再無人可阻撓我的計劃了。”
“今天你是殺不了我的。”神使以木偶作替身,可是這俱木偶,也逐漸在司徒墨的死亡氣息中枯槁了。
“早知你難纏,所以當我知道世上有神使這號人物的時候,我已開始計劃如何對付你,你看我帶了誰來見你……”
此時,昏倒的黑衣人後方,走出一個小女孩,她就是趙趙芙蓉。似乎“紫旋之風”對她起不了任何作用,神使見到她,隻得瞠目結舌,因為他認得出,趙芙蓉就是凶煞“幽篤”的轉生,雷靈之司,也就是身為風靈之司的他的,克星!
“司徒叔叔,他們為何全都睡著了?”趙芙蓉一臉稚氣地問。
“都是眼前此人所為,他名叫陳龍,一個被稱為神使的人。受過他恩惠的人廣佈天下,卻沒有一個是我們邱暨的人。他將來定會與我們邱暨為敵,請趙芙蓉公主認住他,來日再見他時,為我們悲慘的人民消滅他!”
身為神使長的“幽篤”星,五行屬金,是身為“闕虎”的神使的天敵。原來司徒墨留在貧乏的邱暨國,就是為了接近她、利用她來克製神使。神使心想,將來她定會為司徒墨所利用,自己也必不成她的對手。
此時他已全身枯萎,隻剩頭顱還可活動,他把心一橫,咬斷舌頭,朝她的眉心吐射出去;舌頭變回一片葉子,利如刺刀,正要取她性命之際,卻被司徒墨擋下!
“不用這般著急,你且留下性命,好看我們邱暨如何取得天下……”司徒墨左掌憑空捏緊,神使四周立時湧出一股黑氣;他五指一收,神使變回一尊木偶,旋即為疾轉的黑氣所扯碎……
轉眼八年,北方的邱暨國終於開始行動了。他們訛稱八年前,有散居於邊境的八達海獵戶殺害了他們的士兵,對南方的八達海國興問罪之師。而事實上,八達海人無不知這些獵戶早被他們殺光了。民間向有傳言,那年邱暨的公主領其相國及一眾手下,故意來到八達海與獵戶起衝突,可是這麼多年來,富庶的八達海也沒有向這貧窮國家討回什麼公道,今天他們卻反過來以此為由挑起戰爭,更有天藍國布裡奇特作其後盾,故而普遍的八達海人,都對邱暨恨而入骨。
其間,“闕虎”陳龍定居八達海,國家一度派人邀其出山,也不得要領。“紅眼”劉英自從被陳龍救了,隨鐵人入伍,後加入武天將軍昊楠的麾下,天資聰慧的她,備受昊楠賞識,年僅二十已破格升為裨將,也是八達海曆來最年輕的裨將。
另一方麵,每年七月初七,“幽篤”趙芙蓉都會偷偷到當年的獵戶村,為的是重會她的好朋友“藍翅”劉戰召,可是每年都隻有空等。她不知劉戰召已墮下百丈深崖,也不知自己早被八達海人視為仇敵,她年複一年的前來,深信劉戰召終有一年會與她再次見麵。
這些年間,司徒墨在邱暨國內找到另一個凶煞的轉生,身為土靈之司的“土司空”,韓天錘。韓天錘幼時生活在長年饑荒的八荒漠邊沿,父母總將吃得的都給他吃,早年已雙雙餓死了,隻留下他獨自一個小孩。在邱暨,這些小孩舉目皆是,一般孩童都以拾荒為生,他卻不願與人相爭,總是找不到食物的他,樹皮和枯葉已是他的豐富大餐了。
如奇跡一般地過了兩年,韓天錘快將餓死之際,遇上出巡的司徒墨,撿回了一條性命,當時,司徒墨還真差點兒認不出骨瘦如柴的他呢。往後數年間,司徒墨對韓天錘關照有加,還以宰相的身份一再提拔他,他亦沒有令司徒墨失望,無論行軍佈陣,或是槍棒法術,在軍中都是首屈一指。這年趙女帝決定興兵南侵,韓天錘二九歲。
時值仲夏,邱暨出兵十萬,以韓天錘領十分一作先鋒,半月內推進百多裡,如入無人之境,直迫通淵湖。於樹海的北方三十裡,兩國屯兵對峙,八達海軍由武天將軍昊楠等一眾老將統領,以中軍昊楠為首,分左中右三路軍作合圍狀。分彆以左軍副將屠些、右軍參將法師董程、及軍階最低的中軍裨將劉英為先鋒,抵禦銳不可當的韓天錘。
八達海的先鋒營內,屠些得知韓天錘前來叫陣,提一根倒鉤寬刃戟,坐上他的螺鬃雪蹄獨角車馬,便離營應戰。
所謂車馬,馬壯如牛,身有虎紋,矯若急雷,多是上好戰馬。屠些這坐騎更是一匹名駒,叫“車靈”,頭生獨角,四蹄踏雪,且甚有靈性,它讓你騎的話,你不用韁繩馬鞭;它不讓你騎的話,你再孔武有力也馴不了它。屠些早年討賊有功,被禦賜得此寶車,寶車也承認了他,使他一躍成為軍中新貴,備受重用。
他策馬至陣前,見敵將韓天錘早在此等候,可韓天錘隻是徒步前來,惹得屠些大聲發笑道:“邱暨窮得連一匹馬也養不起嗎?”
韓天錘被辱,卻沒有怒氣,安然說:“我國就是這樣子的一個國家,有人吃人,就是沒有畜生騎畜生。”
屠些反被惹得氣憤,驅車靈直取他去。韓天錘即合手結印,再雙手印壓在地,其前方十丈內的土地立時起伏不定,如海浪翻騰,屠些身陷其中,便人仰馬翻跌到地上。
韓天錘一身戰甲上陣,屠些以為他是一名戰士,不料他竟會土法,屠些立時亂了方寸。他連忙翻身跳起,從馬鞍取來一根投槍,望韓天錘投出,可是地麵搖得他投不準,第一根落空。他再取一根,四麵卻隆出石岩,將他重重圍住,他想跳出,腳下沙泥突變鬆散,使他半個身子陷溺其中,同時石岩也向他合上!一聲慘叫後,隻餘屠些的鮮血,自岩縫間緩緩滲出。
屠些戰死,邱暨的先鋒步軍士氣高旌,有軍將與韓天錘說:“將軍神勇,這獨角名駒‘車靈’正合將軍的身份。”
韓天錘卻命人將它放生,還對它說:“走吧,留在邱暨當畜生,再有神通,最後都隻會成為一盤肉食。”
另一方麵,八達海軍見主將屠些敗亡,劉英即前來請戰。
“請讓我砍掉韓天錘的人頭,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右軍參將董程卻道:“一個丫頭,來逞什麼強?若非昊將軍力薦你,我們會讓區區一名裨將隨先鋒出陣嗎?你最好給我安分點!”
“你……”
董程沒理會她,對其餘軍將說:“想不到韓天錘會用此下三流的手段,裝成一個戰士來暗算屠副將。他既是魔法師,由我董程來會他,便再合適不過。”他遣人從他的行箱中取來一根法杖,此杖身有龍紋,龍首處口含褐色珍珠,隱隱散發靈氣,“此乃九天磐龍杖,有安土定岩之力,韓天錘的土法再強,在此杖前亦無用武之地。”
“……”劉英對他瞋目,不發一言。
“丫頭,你閒著沒事做的話,就為我看守我帶來的行箱,裡頭件件都是稀世珍寶,要是不見了一兩件,你都難向你的恩師昊將軍交代。”董程便提法杖出戰。
劉英怒氣衝衝地來到他的居帳前,知道裡頭就是那行箱,對隨行的鐵人說:“找兩個兄弟來,把行箱搬上馬車,運回中軍帳去。”
鐵人詫異問:“你要搶他的寶貝麼?他回來時知道你動過它們,會責難你的!”
“那笨蛋不會回來了,身為一個魔法師,卻看不出對方有多少斤兩,活該送死!這行箱就當是送給我的臨終禮物吧。”
“韓天錘用的都是尋常土法,哪有什麼特彆?”
“特彆在他的回氣時間。剛才他所用的三種土法,除了‘浮沙海’之外,‘地動術’和‘廢罩’都是極耗心力的,專精法術的人,沒可能連施此二法而不用回氣,所以韓天錘絕對不是一個純魔法師。”
魔法除了能夠歸納為八大屬性,還可大致分為“咒法”與“術法”兩類彆。“咒法”就是以詠唱咒歌為主,成法後不受施法者控製的魔法。而“術法”就是那些需要施法者控製的魔法,如施展“廢罩”時,韓天錘需以念力確定岩塊的凸出位置與時機,所以精神與體質要求都比施展“咒法”為高。
董程與韓天錘各立於軍前,距離相當的遠,因為法師對決都不作近戰的。董程把磐龍杖插入沙土中,口中念念有詞,身邊即狂風大作,一刻又複變平靜。作法過後,他輕慢地對韓天錘說:“這磐龍杖就是你的天敵,一個失去法力的魔法師,與廢人無異。”
韓天錘亦不多費唇舌,這邊張弓搭矢射出一箭,此箭百步穿梭,括風無聲,俐落通神。董程還一心想與他鬥法,現在卻隻是眼睜睜的望著,被其一箭射心!
董程倒下,八達海的先鋒軍再無大將,韓天錘上前以長戟刺斷磐龍杖,一聲令下,邱暨士兵即如排山倒海般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