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往外走,就像走在外邊的大街上,既沒有好奇地四處打量,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局促不安。
卓靈沒有問張正源那些警察都問了些什麼,張正源也沒有主動問她的。
在即將走出這條走廊的時候,卓靈聽到了死者林偉傑的妻子林曉麗的聲音,“不是我!我沒有殺他!我是他老婆啊!我怎麼可能會殺死自己的老公?我發現他的時候,他躺在浴缸裡,要不是醫生說他死了,我還不知道他死了呢……”
卓靈情不自禁地朝那間審訊室看了過去,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她看到了林曉麗麵容憔悴,發絲淩亂,一副近乎崩潰的樣子。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走!”看守出入口的警察開口凶他們。
卓靈收回視線,沉默地保持自己的步速。
一直到他們離開,那名警察還是十分不友善地盯著他們。
落櫻鎮的夏季十分悶熱。走出公安分局,迎麵撲來便是一股黏糊糊的濕熱的氣息,卓靈忍不住伸手去遮擋。她原本不該是這般嬌弱的人,但是可能因為膚色偏白,她反倒是不太能曬,在太陽底下隻需站上一兩個小時便能曬傷。
他們是坐警車過來的,警察當然不會好心地用警車把他們送回去。幸虧距離公安分局門口一百米之外的地方就有一個公交車站,卓靈帶著張正源小碎步快步走到那裡,卻不曾想,張正源居然拉著她直接上了四號車。可是,她們要回東街家裡的話應該乘坐二號車。
張正源拉著她找到兩個並排的位置坐下,因為不是周末,也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加之小鎮上人原本就不多,就算出入一般都有電動機車,所以車上人不多。巧的是,這趟公交車的師傅是前幾天那個話嘮的司機大哥,隻是這次,明明車上沒什麼人,但是那名師傅卻沒有正眼看他們一眼,隻是偷偷從後視鏡看不時瞅他們一眼,眼神閃爍。
卓靈心裡覺得好笑,這個小鎮上的人終究是太過淳樸了一些,做了壞事還一副害怕彆人不知道的樣子。
在看到這位司機大哥的時候,卓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更何況,對方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那天晚上,知道那件事情的就隻有身為當事人的那三個外國男人,她,還有張正源。那三個外國人斷斷不可能知道她和張正源的名字,知道她是誰的就隻有當時剛好路過那裡的司機大哥。可是,司機大哥為什麼要舉報她?
卓靈看著窗外像是幻燈片一樣一幀一幀向後倒退的畫麵,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人影。這位司機大哥是個老實人,可他家裡有個嘴碎的老婆,他老婆的娘家就有個侄子是警察。這樣一想,似乎前因後果都能聯係起來了。
估計是司機大哥回家說漏了嘴,她老婆又是個嘴碎的,消息就這樣傳開了。在那名外國人死了以後,那些個急功近利的警察為了儘快破案,就隨便把她推出來了。
畢竟,從表麵上看的話,跟那三個外國人有過節的,整個鎮上似乎就隻有她呢。
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卓靈發現這輛車正在駛往落櫻鎮郊外的墓園。在墓園前一個站,倒數第三個乘客也下車了。車上又隻剩下他們兩個和司機大哥。
一時間,車裡隻能聽見空調吹出冷風的颯颯響。
很快,墓園附近那個公交車站出現在視野裡。張正源站了起來,卓靈雖然有些意外,但什麼也沒說也跟著站了起來,墓園附近這個“麒麟站”之後的下一站便是公交車站的總站了。
他們在麒麟站下了車。由始至終,司機大哥都沒有跟他們說半句話,卓靈下車的時候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司機大哥假裝看窗外的風景,可是在有空調的車裡卻仍然滿頭大汗。
卓靈也不跟他計較,就算她計較了,除了在這鎮上多拉一份仇恨以外也不會額外得到什麼利益。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當然不會做。儘管如若不是他說漏了嘴,興許她就不會到公安分局跑這麼一趟,而且極有可能就這麼被當做替死鬼上交了。
“落櫻鎮公安分局的太平間的空調壞了,林偉傑和那名外國人的屍體被存放到這裡等待進一步調查檢驗呢。”張正源一邊朝殯儀館走著,一邊向卓靈解釋,“我們去看看。”
卓靈忍不住皺眉,“關我們什麼事?”
“我以為你認識剛才接受審訊的那位林太太?”張正源似乎有些意外卓靈會是這個反應,“而且,還有你,儘管你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不過,還是查明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比較好。省得日後他們再反咬一口。”
張正源說的不無道理,可是,卓靈還是覺得不妥,“查明真相那是警察的事情。儘管我們鎮上的警察不太靠譜,不過,就算再不靠譜,也沒我們什麼事就是了。”
“既然來了,就去看看吧。”張正源絲毫沒有返程的意思,對於這個不配合的員工,卓靈也不能拿他怎樣,隻能跟上。
明明是那麼重要的屍體,可是公安分局的警察把屍體送來後,就交給阿鬆保管了,也沒派個警察在這裡看著。
阿鬆看見卓靈來的時候十分驚訝,“卓靈,你怎麼來了?”
卓靈衝阿鬆點點頭算是打招呼,“聽說林偉傑和那個外國人的屍體送來這裡了?”
阿鬆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很驚訝卓靈居然知道這件事情,“是,林偉傑的家人讓你來為他入殮?可是不是說案子沒有調查清楚不能入殮嗎?”
“旁邊這位張正源先生是我最近雇傭的員工,他想要看我便帶他來了。”麵對阿鬆,卓靈也沒有隱瞞,“屍體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阿鬆把他們帶到裝滿屍體的太平間,抽出林偉傑的屍體,卓靈湊上前一看,發現屍體的眼睛是閉上的,“不是說死不瞑目嗎?”
“我給他閉上了。”阿鬆搓了搓手臂,“你也不想想,每次拉開拉鏈就對上一雙瞪大得像牛眼似的眼睛,誰受的了啊!”
卓靈理解地點點頭。張正源請阿鬆幫忙把林偉傑的屍體搬到停屍桌上,仔細觀察,“法醫來過了嗎?”他抬頭問阿鬆。
阿鬆搖搖頭,一臉嫌棄的模樣,“就我們鎮那法醫?拉倒吧!他不來比他來還好一些。七十多歲了還不退休,淨在那憑著一些所謂的經驗胡說八道。”
張正源讓阿鬆幫忙把那名外國人的屍體也拉了出來。
兩條屍體並排放在停屍台上,一般人估計早就嚇壞了。但卓靈不怕,她還膽兒特大地湊上去看,“怎麼兩具屍體的死相是一樣的?”
儘管兩具屍體都在冰櫃裡放了好幾個小時,可是,卓靈他們臉色紅潤,絲毫沒有一般屍體的冷冰冰的僵硬感。她甚至伸手去摸,發現兩具屍體的肌肉都是硬邦邦的,“這不正常。”
這樣渾身僵硬,屍斑覆蓋率明顯與死亡時間不相符,臉色潮紅的屍體,以卓靈這麼多年的入殮經驗看來,十分不同尋常。
卓靈掀開他們的眼皮,“眼球泛紅?”
阿鬆看得心驚肉跳,“卓靈啊,你好歹是個姑娘家,平日裡入殮也就罷了,可這兩具屍體就是我看了也覺得詭異,你就不能戴上個手套再去砰嗎?萬一有什麼病毒……”
“這不沒手套嗎?”卓靈瞥了他一眼,“從局子裡出來就被拉上四號車來這裡了。”
“咦?你進局子了?發生什麼事了?”阿鬆十分緊張,他說著就要去拉卓靈,看她有沒有受傷。由此可見,落櫻鎮的公安分局在普通民眾的印象裡有多麼不靠譜。
“一個誤會而已。不然也不會來這裡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了。”卓靈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這種死相倒是有點像馬上風。可是,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