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姨目瞪口呆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從她的表情卓靈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心裡暗道,“真是關係錯綜複雜的一家人。”
半晌,張阿姨歎了歎氣,說:“既然卓小姐什麼都知道了,也就不要為難我這把老骨頭了。要是看到依依的話……”說到這裡,張阿姨的眼神四處亂飄了一下,又是打了一個寒蟬,才有些哆嗦地說道,“讓她趕緊去投胎,爭取下輩子投個好人家吧。”
還沒等卓靈再說些什麼,張阿姨便“砰”地一下把鐵門關上了。
“……”卓靈轉過臉去看張正源,“計劃好像失敗了,怎麼辦?”
原本張正源是計劃用鬼神之說恐嚇劉太太和張阿姨,逼她們自己去報警,可是,殘酷的現實似乎比鬼神更加可怕呢。
“她們不敢報警,我們替她報警好了。”張正源眼神堅定地說道。
卓靈露出了一個有些困惑的眼神,“你為什麼這麼執著?”人家的家人都說不要理了,為什麼他們這些“外人”就非得管這些閒事呢?
看著卓靈玻璃珠子似的沒有任何雜質,當然也不帶有日絲毫溫情的眼睛,張正源緩緩說道:“死者的親人不追究,不代表犯人就可以逃過法律的製裁。”
“可是。”卓靈想了想,說:“法律不也是人寫出來的。你聽說過製造遊戲規則的人會被遊戲規則整死的嗎?”
卓靈的想法代表了普遍不想惹事的小市民的想法,“如果人人都這樣想,遇到不公正與犯罪隻會袖手旁觀……”張正源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卓靈打斷了,“美國攻打伊拉克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去說事?”
張正源沉默了。
卓靈以為自己說服張正源了,便戴上頭盔,示意他趕緊開車回去。
可是,張正源卻說道,“那是因為僅憑我一己之力還無法與一國的軍事力量抗爭。但是,眼下這件事情,卻是我力所能及的。”
卓靈愣神看他。
“而且,你怎麼知道我就沒有在美國攻打伊拉克的時候做出過努力呢?”張正源微微一笑,那笑容十分的耐人尋味。
“……”卓靈心裡暗想,一個解剖屍體的還能去乾嘛?給重傷病患一個痛快嗎?
“所以呢?”卓靈仰起臉來,定定地看著他。
“這事我管定了。”張正源向她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
卓靈的視線冷不防地撞進他明媚的笑容裡,映襯著周圍金燦燦的陽光,竟有一瞬間的目眩神迷,她連忙彆過視線,假裝疲憊的揉了揉眼睛,聲音輕輕地問:“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話音裡的那一絲緊張和顫音,讓她的心揪了一下,害怕被對方發現。
然而,張正源似乎沒有發現呢。
他正在思考著對策。
既然軟的不行,張正源直接來硬的,把電話打到了區裡的公安局。卓靈也不知道他的電話是從哪裡搞來的,關鍵是,卓靈隱約間聽到,對方似乎還受理了此事。
卓靈和張正源乾脆也不回去了,找了個陰涼的地方等。沒等多久,便看到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向這邊駛過來。黑色大鐵門緩緩打開,黑亮的奔馳車駛入了劉家大宅。
“劉老板回來了。”興許是決定管這閒事了吧,卓靈看到劉老板回來的時候有一絲小焦慮。
又過了五分鐘,一輛銀灰色的麵包車使了過來,停在六家大宅外邊,從車上下來了兩男一女,一個扛著攝像頭,一個拿著單反照相機,女生手裡拿著個麥克風。
看到那熟悉的標識,卓靈不禁瞪大了眼,“你居然還通知了電視台?”東升國就那麼一點地方,隨便發生點事情都是個大新聞。更何況是一宗疑點重重的謀殺案。卓靈都可以想見這一期節目了,“懷孕的女屍”,多好的噱頭,更何況死者還是一個高學曆的白富美。想當初卓靈剛來這裡當上入殮師的時候,還有電視台的人聞訊過來想要采訪她,都被她拒絕了。
女記者按響了門鈴:“劉老板在嗎?我們是紅日電視台的記者,收到消息稱令千金被謀殺了,想要對你們進行一個采訪,請問你們可以接受一下采訪嗎?”
“滾!”
那一聲帶著明顯慍怒的“滾”,讓卓靈都可以想見顯示屏前邊的那個男人是多麼的氣急敗壞。
“劉老板,難道你不想知道誰是殺害你女兒的凶手嗎?”記者不死心地繼續按門鈴。
“夠了!”這一次換了帶著明顯哭腔的劉夫人,“我失去我的女兒,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夠淒慘的了,你們還想怎樣?在我的傷口上撒鹽嗎?那麼多國家大事你們不去關心,為什麼就非得要揪著我們家依依的死不放?”
那名女記者似乎被說動了,她似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收起了手裡拿著的麥克風,轉頭去對身邊扛著攝像機的男人說,“飛哥,這個新聞怕是要泡湯了。”
“我們國家能發生什麼大事啊?”飛哥放下肩上扛著的攝像機,鬆了鬆肩膀,“難得發生女海歸懷著身孕自殺的爆炸性新聞,就是用來做一個專題都夠老百姓議論好幾個星期的。”
“可是剛才你沒聽到嗎?劉家的人明擺著不想接受采訪啊!”女記者有些挫敗地說道,“人家媽媽都這樣說了……”
聽到這裡,卓靈心想,這裡的記者還蠻有良心的啊。要是換做天朝的某些記者,才不管你三七二十一呢,拿到頭條才是要緊的,什麼手段都用儘了,家人傷心?很好!多拍幾張照片,多拍幾個鏡頭,這下不怕沒有素材了。
“所以說小李你還是要多磨練啊!當我們這一行的,就是要把不可能變成可能嘛!”那個攝像大哥搖搖頭,說道,“你終究是嫩了一點,不過呢,就算是主播霞姐剛出來的時候也有經曆過這樣的一個時期。你不能就因為一點點的打擊就退縮嘛!如果因為一點點打擊就退縮,那還怎麼能夠搞出好的新聞呢?怎麼能夠給觀眾還原事情的真相呢?”
卓靈心裡暗道,聽你這麼說,不像是要還原真相的啊。倒像是那些無孔不入,捕風捉影的狗仔,為了拿到天後離婚有何感想的頭條,不惜開車去機場攔截,真是用生命在做新聞啊!
卓靈想著事情可能就要僵在這裡的時候,突然來了一輛出租車,從車上下來了一個長相斯文,但神情疲憊的的男人。
“這人又是誰啊?”卓靈大膽猜測,“看他的穿著打扮,像是大學生的樣子,難道是劉依依的大學同學?”劉依依的高中同學都是鎮上的人,在卓靈的印象裡,落櫻鎮還出落不了這種渾身書卷氣的白皙男生。
“你猜對了。”一旁的張正源低聲應道,“那人不僅是劉依依的大學同學,還是她的戀人。”
“戀人?”卓靈明顯一怔,似乎很難想象看起來那樣孤僻的劉依依也會談戀愛。
“走,我們過去看熱鬨去。”張正源說著就從納涼的陰影處像六家大宅走過去。
“等等!”然而張正源不聽她的,卓靈隻好跟上前去。
卓靈追上張正源的時候,忍不住歪著頭去看那張帶著冷硬線條的俊臉,心裡暗道,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湊熱鬨的人啊。
他們過去的時候,那名劉依依的大學同學兼戀人的男生按響了門鈴。
“我們家老爺和太太都說了不接受采訪了!你們快回去吧!”這次來應答的換成張阿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