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臨,在這沙漠地,四周的空間卻彌漫起一層薄薄的霧氣。這本該是帶著死亡氣息的夜晚,但這小小旅館內,卻是熱鬨極了。
酒是上等女兒紅,菜雖不是山珍海味,但是因為某個無賴為了討人芳心,竟親自下廚做了一桌極有觀賞價值的菜來。
“鏡兒,你怎麼不吃?還是,你想我來喂你?既然這樣,我可非常願意代勞喲!”歸夜說話間已經夾著一塊紅繞肉塞進水鏡嘴裡。水鏡倒沒想到他真的會這樣做,其實她是可以拒絕的,可是麵對那雙藍眼,她的所有反抗都顯得那麼脆弱。即使是個替身,是個影子,能夠把他幻想成憂痕的樣子,能夠整日圍在她身邊,親自喂她吃上一口飯,這樣的幸福隻要一次,就能溫暖她久久。
“好吃嗎?”歸夜討好道。隻是這樣看著她吃飯,他就覺得幸福無比。
“我也要吃!”已經洗梳乾淨的英俊少年天真道。
“去去去,小屁孩哪涼快呆哪去!”歸夜直翻白眼。這死小子還真是不食人間煙火,這種事也要出來插一嘴。
這時,水鏡像是賭氣一樣,夾著一塊肉放在少年的碗裡。
“風揚,吃飯!”水鏡冰冷的聲音難得的溫柔。
而歸夜看著少年碗裡的肉塊,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頓時,對少年的敵意又濃了幾份。這小子,現在升級為頭號情敵了。
“我也要!”歸夜委屈得直想哭,這份榮幸本來就該是他的嘛!他戴著麵具的臉看上去猙獰恐怖像個魔鬼,但是他的表情以及他無賴的語氣,這兩種性格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這看上去實在滑稽至極。
“自己有手。”水鏡淡淡道。
“為什麼那臭小子可以吃到你夾的菜,這不公平!”歸夜那個無賴樣呀,看得桌上的另兩個人直想一吐為快。
“你又不是小孩子!”一向不多管閒事的青孤也忍不住出聲。
“他也不是小孩子!”十六歲了,有些百姓人家的男孩都娶妻生子了,就算是小孩子,隻要是公的,他都吃醋。
“唉,鏡,我看往後的日子你有得煩了。要不,把他趕回去?”實在吃不下飯的侍女,歎氣著提意。
“如果想這樣甩掉我,那你就彆白費力氣了。打死我都不會離開我家鏡兒的……”金縷話剛說完,惹得歸夜活像個怨婦似的。
“幼稚!”水鏡實在受不了這種無聊的戰爭,於是拿起一碟的肉全倒在歸夜的碗裡。
“鏡兒……”歸夜表現的更委屈了。
“不夠?”水鏡的眉皺得更緊了。這個無賴是不是存心找碴?
“不是,我是想問你,有沒有聞到燒焦的味道?”
“還真有點燒焦味!”這次回話的是少年風揚。
“那是我愛你的心,著了火!”歸夜說得深情款款,卻讓聽得在場的人渾身冒冷汗。更誇張的是青孤,剛喝進口的酒,儘數噴了出來。
這家夥,說這種惡心的話時,能不能挑個地方呀!在飯桌上說這句,聽得人消化不良不說,嚴重的還能嗆死人。
正在歸夜閉著眼,等待著心上人的回複時,窗外不知在何時已經紅遍天空。豆大的汗水從每個人的額頭蜿蜒下來。
“難道我的心真的著了火了?真的有焦味……”歸夜猛然睜開眼,看著發生的一切驚呆了。
這哪是他的心著火呀,分明是這個旅館著火了。
火是從窗外的天空開始燃燒起的,越來越大,越來越熱,從原本的小小火焰變成了烈火。金縷的手指下意識握緊,水鏡伸出安撫的拍拍侍女的手。不知為何,在這關鍵時刻,所有人都默契得沒有說話,任沉默在空間裡流逝。他們走出門外,看著大片燦爛妖嬈的紅光照亮了整個沙漠。奇異的是,隻有紅,隻是紅,連一絲煙霧都看不見,卻能清楚地聽見空間被燃燒的響聲,和空氣裡,彌漫著的那股異樣香的焚燒的焦味……
淨化心靈,洗去一切煩惱憂愁的香味……
那燃燒的不是空間,而是紅塵一切繁華,彌漫的香味就是那被燒焦的七情六欲。
火越來越烈,香味也越來越濃,五人屏住呼吸凝神地注視著這場不屬於凡間的大火,仿佛置身於一場華麗而絕美的夢中!
然後,他們聽見了歌聲響起。
遠遠的,帶著模糊,又柔媚無比,一點一點從燃燒的空間裡傳來。
空靈的歌聲如一場隆隆烈烈的愛戀,又似一場深深的恨,帶著凡人無法理解的悲傷和絕望。它的愛如火,恨也如火。然後所有的紅火集聚到一點處,越來越紅,也越來越清楚,終於,一隻火紅的鳥兒撲騰著翅膀出現在視線之中……
鳳凰涅盤,浴火重生。
眾人發現,水鏡露出了一種痛苦的表情。
沒有人知道,種在水鏡身體裡十世的失心咒最怕的是火,隻要遇火變會發作。她全身無力,失心咒的痛像是有無數雙觸手在她的身體裡竄進竄出,一會兒撕扯,一會兒擰捏,讓人痛不欲生。
“是火鳳娘娘!”風揚指著從火中出來的鳥兒,大叫。
歸夜心疼地看著水鏡,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又恢複水鏡初次遇到他時的那種冷冷的表情。藍色的光絲,從掌中散發出來,漸漸在四周形成一個藍色的結界,將五人都包圍在其中。
“鏡兒……”歸夜竄了過來,雙手抓住水鏡的雙肩,一把拉她入懷。
好熟悉的呼喚,好熟悉的氣息,記憶中,隻有憂痕才會這樣叫自己。
對了,這分明就是憂痕的聲音,是他的聲音,即使輪回十世,隻要一聽見這個聲音,她就知道是他。
“憂……憂……好痛……好累……”水鏡喃喃的說著,她的麵具被破開了一條縫隙,對憂痕所有的記憶和愛意蜂湧出來,充滿了失去心的空腔裡。
柔軟,安詳,幸福,希望,平靜,這就是她的愛的感覺。溫柔而深情的呼喚,支撐著她十個輪回。她不要再失去,不要再次失去,就算是個影子,就算是她活下去的借口,也請讓她暫時沉淪!
“鏡兒,我不會再離開你!”歸夜那雙藍色的眼瞳,憂傷,是從不曾出現過的憂傷。
劇痛過後,理智慢慢恢複。水鏡睜開濡濕的眼睛,她哭了!
“謝謝你!”水鏡抬頭發現自己在歸夜懷裡,剛想閃躲,卻望進了那雙藍色的眼裡。那種憂傷,是她從沒有見過的,至少是在這個叫歸夜的男人眼裡。她清楚地記得那種憂傷,那是屬於她的憂痕的。
“你們兩個有話等下再說,這些冒火的鳥太厲害了!”這時傳來金縷急促的聲音。
“這些鳥?”兩人回神望過去,在火紅的天空上,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群火鳳,個個透出森然的殺氣。
“藍兒……”水鏡眼神一亮,反應過來,叫道。
伴隨著她的召喚,絲絲藍光從她的眉梢渺渺升起,在空中凝聚,顯身的正是一隻藍蝴蝶!
“藍兒,我要冰雨風!”水鏡輕聲說出要求。
藍兒點點頭,雙翼伸展開,向天空飛去。然後它漸漸變大,全身散發著幽藍的光芒。它開始飛快的撲動著它的翅膀,每撲動一次,它的身體就變得巨大幾分,等它飛到與火鳳同樣的高度時,它竟然變得有十多丈的巨大。
然後,起風了。
輕風,大風,狂風,暴風,龍卷風……空間開始波動起來,然後被扭曲。以藍兒為中心,方圓幾百裡的沙漠世界被道道狂風撕扯著。
再然後,雷電閃過,開始下雨。
雷鳴,電閃,蒙蒙雨,小雨,大雨,狂雨,暴雨,劍雨……再望去,世界一片銀白,有些法力弱小的火鳳禁不住這般折騰,身上的火竟然熄滅了。
最後,雨中夾帶著冰劍!
“該死的人類……”為首的火鳳娘娘一邊反攻一邊咒道。
“是你先毀滅人類開始的,你快放了被你抓去的村民。”金縷得意道。現在是自己這邊占上風,當然得擺擺譜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們抓了我的女兒,這是給他們的教訓。”火鳳娘娘狠狠道。
“你的意思是,隻要我們救出你女兒你就放過村民?”水鏡冷冷開口。
“沒錯。是這些愚蠢的賤民抓住我女兒的,他們必須為他們的所做付慘重代價。”
“好,我們答應你,三天後定會還你一個完好的女兒!”這次出來打保票的卻是歸夜。
“藍兒,回來!”水鏡話一出,藍蝶巨大的身體瞬時恢複原狀,飛回水鏡麵前。
“藍兒,表現不錯!”水鏡一道溫柔的笑,一道藍光閃過,那隻藍蝶又伏到水鏡的眉梢上。
“隻要你們能幫我救女兒,本娘娘不僅放了那幫賤民,還可以幫你們每人實現一個願望。”火鳳娘娘也收回將眾人烤得快焦的火,空間又漸漸恢複正常。
“任何願望?”水鏡問。
“任何願望!等你們找到我的女兒,她自然會帶你們來火鳳王國。相反,如果你們找不回我的女兒,我火鳳一族誓將藍鬱王國變成一片沙漠。”火鳳娘娘發下話,帶著它的火鳳將士又從出現的那個紅點處消失。看來那個紅點就是火鳳國的出口。
“風揚,你知道火鳳公主在哪裡對不對?”水鏡看著被嚇得愣住的風揚。她能聞出在他身上濃濃的火鳳特有的氣味。
“我……我……,記不住在哪裡了!”這小子竟然嚇丟了魂。
“臭小子,快想想,要不然,你的家人就彆想活著回來。還有你,如果找不回那隻小鳥,剛才那隻毒婦鳥就會拿你做燒人肉吃。”剛剛恢複正常,歸夜竟然又變回無賴,還凶神惡煞地嚇唬小孩子。
“我記得了,在一個有水的地方。”風揚硬生生被嚇回正常。
“又犯花癡病了!”青孤難得說了句讓人覺得有像正常人的話。
大家相顧莞爾,歸夜看去,差點氣破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