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白的身子卻有些微微的僵了,他說道:“師傅說過,如若我放不下仇恨,此生不會再見我。”
當年因為紫陌的事情,他心懷怨恨,無塵大師在禪房內勸說他一天一夜未果,他執意的要去報仇。
記得他出禪房的時候無塵大師曾說道“你若出了禪房,便就要掀起腥風血雨,生靈塗炭。你若出去,便不要再來見我。”
這一走,便就是十年,師傅如同當年所說那般不再見他,而他在禪房門口跪了一天一夜才離開。
“天下大亂,萬骨成枯。”這是師傅送給他最後的偈語。
無塵大師修為頗高,當年曾勸他和無塵分開,並說道:“情深緣淺,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而已。”誰知最後竟然一語成戳。
而此時無塵大師的禪房內,無塵正被燕菱歌揪住了胡子,燕菱歌氣急敗壞的說道:“胖和尚你胡說什麼呢。”
能這樣沒大沒小的對待一代高僧,除了燕菱歌沒有彆人了吧。
說起燕菱歌與無塵大師的交情,還要從她那個不靠譜的師父說起。
燕菱歌也算得上是出身名門了,父親是當朝丞相燕雲,上麵有三個哥哥,她是家裡唯一一個女兒,也是最小的,受寵程度可想而知。
隻是燕菱歌與三哥燕菱月是雙生子,生下來之後先天不足,時不時的生病,請遍了名醫也不見好轉。
後來在機緣巧合下,在燕菱歌五歲的時候被逍遙穀穀主林青雲老人收做徒弟帶回穀內調養身體才慢慢的好起來。
而林青雲和無塵大師是至交好友,兩人每年都會相約對弈一場,每次天一老人來上京之時也會順帶燕菱歌來,慢慢的燕菱歌和無塵大師也熟了起來,燕菱歌在上京也不時的來珈藍寺與無塵大師對弈聽禪什麼的。
而今天來珈藍寺,燕菱歌卻相等於避難來的。
燕菱歌在五歲之後便就在逍遙穀長大,待到及笄之年才回到相府,卻養成了灑脫隨意的性格。
不似一般大家閨秀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回到燕府之後的燕菱歌不是男扮女裝結交佳人要麼就是出門遊曆個兩三個月才回來。
因為夫人的縱容,上麵三個哥哥的嬌慣,燕相縱然是生氣歸生氣,卻也管不住,但是這樣的性格讓燕相為燕菱歌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
無論燕菱歌的性格如何,但是因為出挑的容貌,京城第一美人的名號,讓世家子弟愛慕已久。
正好此次太子對燕相含蓄的說,“聽聞燕小姐琴藝一絕,不知本宮可有幸聽聞。”
燕相雖然不願與皇家聯姻,但是畢竟是太子,未來的皇帝也不好得罪,於是便借著賞花聽琴這個機會,不僅邀請了太子,還將未婚的那些世家子弟青年才俊都請來了府上,目的很簡單,就是相親。
以燕菱歌的性格哪裡會容忍父親的安排呢,於是聽到了風聲之後便想跑,卻被三哥攔了下來。
相府三公子燕菱月,與燕菱歌是雙生子。
有的雙生子長大之後是越長越偏差,但是他們兩人卻越長越相像,站在一起,如果除了燕菱歌眼角的那滴淚痣的話連父母都分不清的。
燕菱歌被燕菱月攔住,無論燕菱歌怎麼威逼利誘燕菱月都不放人,於是看著麵容相似的燕菱月燕菱歌想了個餿主意。
於是以某次看見燕菱月在醉夢樓男扮女裝爭花魁為威脅,讓燕菱月穿上她的衣服點上淚痣假扮她。
燕菱月沒想到燕菱歌會來這招,再加上燕菱歌居然說如果他不答應的話就去告訴父親他喜歡男人,這般的誹謗他,燕菱月隻好含淚答應。
出了相府燕菱歌還在為自己的機智而感到得意洋洋,知道今天在太子走之前肯定不能回燕府,於是就來找無塵大師下棋。
那時她沒想到,燕菱月會惹了大麻煩;她沒想到,來珈藍寺會遇到她此生最大的劫數。
如若,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那年三月桃花開,花朝節的時候,她還會去珈藍寺嗎?
如果沒有去珈藍寺,沒有遇到那個人,那麼她這一生的命運,會不會是彆樣的?
那一次相遇,改變了她一生,以及許多人一生的命運。
隻是此時燕菱歌還在為父親安排相親的事情窩火,便將火氣都撒到了無塵大師身上。
無塵大師被纏的沒辦法,雙手合十說道:“你這樣對老人家罪過罪過啊。”
燕菱歌放過了無塵,氣哼哼的將房子桌子上的茶一口喝了,無塵心疼的說道:“牛飲,浪費啊。”
燕菱歌這麼生氣還是要回到半個時辰前。
半個時辰前,燕菱歌來找無塵下棋,誰知一進禪房無塵看她眉頭都皺起來了,說道:“丫頭,你印堂發紅啊。”
斜了無塵一眼,燕菱歌說道:“一般你們不都說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的麼,你怎麼就說印堂發紅呢。”
卻沒有理會燕菱歌的打趣,無塵十分認真的說道:“印堂發紅命犯桃花,有桃花血煞,丫頭你可要小心啊。”
燕菱歌被無塵說的有些緊張,捂著額頭看著無塵說道:“那該怎麼破解。”
沉吟片刻之後,無塵說道:“早就跟你說過了,你這一生多坎坷,都壞在了一個情字上麵,隻要你出家,絕了七情六欲,便就一生無憂。”
於是被說要出家的燕菱歌氣急敗壞的抓著無塵的胡子出氣,並且說道:“這花花世界我還沒玩夠呢你怎麼總是慫恿我出家。”
之後的對弈無塵分明心思不在棋局上,很快燕菱歌占領了上風,燕菱歌見無塵這麼快就輸了,將棋子一推說道:“老和尚你心思壓根不在這盤棋上,就算是我贏了也是勝之不武,不下了。”
無塵卻隻是笑笑沒說話,而燕菱歌摸了摸腰間,跳了起來:“哎呀,我玉佩不見了。”
如同一陣風一般出了禪室,而無塵聽到玉佩心中一顫,劫數便就在玉佩上麼,剛想叫住那個遠去的綠色身影,卻在花間不見了蹤影。
無塵將棋收好,心中歎道,果真是天意難違麼。
細雨不知何時停了,燕菱歌尋著來時的路找著自己遺失的玉佩。
這塊玉佩她自幼帶在身邊的,玉不是太珍貴的玉,不過是一塊普通的玉石雕刻成的,做工倒是精致,上麵刻著的是芙蕖花。
一塊玉石分成兩半,她和燕菱月一人一半,上麵都刻著各自的名字。
小時候娘親都曾告訴過她和燕菱月,一定要好好的保管好這塊玉佩,無論如何都不能遺失了它,所以她對那塊玉佩格外的珍視。
雖然現在珈藍寺冷清沒有幾個人,倒也不擔心被人撿去要不回來。隻是路邊都是碧桃樹,花落堆積如雪,一塊玉佩落在了花間恐怕是很難尋回來了,燕菱歌不由得暗自的焦急。
“這玉佩可是姑娘的?”一個白衣人停留在了她的麵前。
入眼的先是銀白色的靴子,再是精致的衣擺,衣擺上用金線暗繡的是鬆竹。
再就是金線滾邊的衣袖,一截清絕的手腕,和一雙比琴師還好看的手,手中拿著一塊碧綠色的玉佩,正是她的玉佩。
雨停了,雨後天青色的天空,一縷斜陽劃破雲層,而那個人卻是逆著光而站的
燕菱歌起身,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陽光太過於刺眼,她看不清他的五官,隻看見了那一頭墨色的長發在風中飛舞著,粉紅色的花瓣留戀在他的發間。
她沒看清他的臉,卻看清了他那雙眼,明明頂好看的一雙眼,如同寒冰,但是不知是不是光線原因,卻覺得那雙冰冷的眼分外的溫柔。
燕菱歌眯著眼接回了那塊玉佩,她的指尖擦過了他的指尖,微涼, “多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