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剛過,楠竹帶著忐忑不安的許語薇回到他的家中。兩人心裡都明白,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們即將麵臨的是一場不懷好意的鴻門宴。
楠竹倒是無所謂,他根本不在乎許春月會鬨出什麼幺蛾子,然而看著許語薇擔心兒子到寢食難安的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加上那畢竟是他們兩個的孩子,雖然談不上什麼愛情結晶,但楠竹還是不由自主心軟了。
名義上許春月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許語薇和他的關係不清不白的還藕斷絲連,甚至未婚先孕有了孩子,於情於理他都是理虧的,根本做不到當麵和許春月起衝突。
所以表麵上楠竹並不曾在許春月麵前表露半分情緒,內心裡卻有著自己的考慮和安排。
因著楠竹之前的叮囑,許語薇麵對奪取自己孩子的許春月並沒有失控地大喊大叫要求她歸還自己的孩子,而是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若無其事跟許春月禮貌性寒暄了一下並說明來意。
“許小姐,這麼晚了前來叨擾並非我的本意,實在是作為一個母親放不下流落在外的可憐孩子,希望許小姐能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許春月本來已經做好了開始一場撕逼大戰的準備,以許語薇思念兒子的迫切心情,肯定會按捺不住與她大吵大鬨,到時候她絕對不依不饒將她好好羞辱一番,指責她不知廉恥未婚先孕,現在還與自己的丈夫牽扯不清,想想那個場景就覺得暢快淋漓,激動得簡直不能自己。
沒想到自己全力備戰,對方卻也有備而來。
儘管一切和自己最先預想的有些不一樣,但許春月是何許人也,她很快便平靜下來,聲音也變得分外溫柔和親。
上前一步緊緊抓住許語薇的雙手,許春月故意做出一副十分親密的模樣。
“語薇啊,你這說的是哪裡話,我們這麼多年形同姐妹,我怎麼會搶了你的孩子不給你呢?”
許語薇強忍住對許春月這般惺惺作態的萬分惡心,不動聲色地掙脫開她緊握著自己的手。許春月好像不曾覺察一般,轉瞬輕飄飄來到楠竹麵前,小鳥依人狀地挽住楠竹的手臂。
隻見她用甜得令人發膩的聲音對著楠竹說:“老公,你一早就跟我說今天晚上你要帶客人回家,叮囑我準備好晚餐。我今天特意讓家裡的阿姨去買了你愛吃的海鮮和牛肉,準備了一桌你愛吃的大餐。”
楠竹一臉嫌惡地瞅了許春月一眼,以往她從來不喊自己老公,兩個人在家裡平素一向根本就是貌合神離、形同陌路,各乾各的誰也不乾涉對方的生活,要不是出於對家族企業發展的長遠考慮,自己根本不會與她成婚,誰知道今天她突然抽得哪門子瘋。
迅速甩掉緊緊纏著自己的手臂的那雙在他看來十分礙眼的手,輕飄飄冒出一句:“不好意思,我海鮮過敏。”隨即斜睨了愣在一旁不聲不響的許語薇一眼,“在那傻站著做什麼,還不快過來用餐!”便大搖大擺向餐廳走去。
才反應過來的許語薇“哦”了一聲,看也沒看已經快要被氣瘋的許春月一眼,連忙幾步小跑跟在楠竹後麵。
被兩個人華麗麗忽略的許春月被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整個人控製不住得渾身發抖,雙手不由自主緊握成拳,指甲緊緊掐住手心。
那兩人一前一後大搖大擺離開,許語薇亦步亦趨跟在楠竹後麵的模樣像極了唯命是從的小媳婦兒,他們倒像是一家子一樣,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老婆反而像個外人!
好……很好!
許語薇,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麼時候!還有那個該死的楠竹,全然不顧夫妻情分,既然你如此無情,那麼就休怪我無義了!
一抹陰冷的笑容慢慢在許春月臉上綻放來開,令人看了毛骨悚然。她很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重新換上一副狀似得體、落落大方的女主人模樣,就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餐廳裡,楠竹和許春月坐在一邊,而許語薇則坐在楠竹的對麵。萬萬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再一次跟許春月打交道,生活真是無處不狗血。
以前自己和安子皓好著的時候,是許春月從中插了一腳導致他們分手。其實她要謝謝許春月,如果不是她成功勾搭上安子皓並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了那等苟且之事,自己還真不知道要被安子皓那個白眼狼禍害多久。
也是因為被背叛而傷心,才會遇見楠竹,和他不清不楚甚至有了孩子,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卻被自己的父親送走,兜兜轉轉尋找了一大圈,原來又和許春月扯上了關係。
許語薇不禁想,她和許春月上輩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孽緣,今生自己才會不斷被她禍害,如同踩了狗屎運一般的諸事不順。
眼下這些都不重要,她再也不想和這兩個人糾纏下去,隻想找回自己心心念念的兒子,然後遠走他鄉再也不要回來,過屬於自己的平靜生活。
楠竹叮囑她一定要控製自己的情緒,否則孩子很難要回來。所以在見到許春月的那一瞬間,她恨不得立刻撲上去質問她把的自己孩子弄去了哪裡,為什麼要傷害自己無辜的孩子。
可她還是拚命按捺住自己焦灼的情緒,以為楠竹會替自己想辦法。再怎麼說,那也是他的孩子啊,是她跟他共同孕育的一個生命。
而此時此刻楠竹卻在對麵若無其事地用餐,一旁的許春月分外殷勤地為他布菜,絲毫不介意他之前的無禮行為。
“老公,對不起,我忘了你對海鮮過敏,是我疏忽了,我向你道歉,以後我會注意的。但我今天還做了你愛吃的西湖牛肉羹,是你喜歡的微微辣口味,你試試看口感怎麼樣?”許春月十分溫柔地對楠竹說,並拿起湯匙親自舀了一勺就要喂他。
楠竹微微偏過了頭,接過她手中的湯匙,“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吃你的飯,不用管我。”
許春月笑得越發溫柔甜蜜,“還是老公體貼我,那你想吃什麼的時候再叫我好了。”
楠竹沒理她,倒是坐在對麵的許語薇坐不住了。
不是之前說好的,今晚帶她來的目的是要回孩子嗎?那現在又是演的哪一出?專門上演夫妻恩愛的戲碼給自己看好讓自己知難而退麼?她從未想過介入他們之間,隻求要回孩子,就隻有這樣簡單的一個願望而已。
略微斟酌了一下,許語薇終於忍不住試圖開口。
“有關孩子的事,我……”
“老婆,我們收養一個孩子怎麼樣?”
楠竹出其不意的一開口,兩個女人同時愣住。
收養一個孩子,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緩兵之計吧?他今晚特意帶許語薇回來不就是為了替她要走他們的孩子嗎?然後再找機會把自己一腳踢開好和那個該死的女人雙宿雙飛,自己絕不能上當。
不對,為什麼好端端地他忽然提出要收養一個孩子?真想要孩子他完全可以說他們自己生一個孩子啊!
莫非……他知道了自己不孕不育的這一真相?
許春月不由得內心一寒。
許春月並沒有猜錯,楠竹其實一直暗中派人監視她,自然也就知道了她頻繁回娘家,她母親帶她去藥店和診所的事,隻要找人在裡麵一打聽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本來楠竹就不在意許春月,她不孕不育跟自己更是沒什麼關係,反正在他看來他們之間的婚姻就像一場契約,早晚有一天會分道揚鑣。
不過眼下這件事,似乎可以拿來幫許語薇要回自己的孩子。
夫妻之間本來就要坦誠相對,許春月對自己隱瞞了這種天大的事,要知道對於一個家庭而言女人不能生育意味著什麼,他就要利用許春月的理虧,拿回她自以為握在手中的王牌,再一步一步瓦解他們有名無實的婚姻。
思及至此,楠竹突然靠近許春月的耳邊,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了幾句什麼,隻見許春月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嘴唇也毫無血色。
楠竹說完便一臉輕鬆向身後的椅背靠去,長腿交疊隨意舒展開來,並不忘向對麵不明所以的許語薇投去一記安撫的神情。
許語薇雖然不知道剛才楠竹對許春月說了些什麼讓她的表情驚慌至此,但剛才他的表情告訴她,孩子的事情解決了,這段時間懸在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忽然間鼻頭一酸,眼淚忍不住就要奪眶而出,猛然想到對麵還坐著兩個人,於是強行忍住不哭。
“老婆,你覺得我剛才的提議怎麼樣呢?”楠竹一臉的和顏悅色。
而在此時的許春月看來,他的微笑卻顯得那般可怕。這個男人原來早就洞察了一切,卻還能在她麵前這般若無其事!
可笑的是,眼下自己隻能被他牽著鼻子走,不然她就要麵臨無法挽回的婚姻危機。他越是笑得溫和,她內心的恐懼就越是多了一分。
毫無選擇,隻能認命,許春月緊緊閉了眼又睜開。
“老公的提議自然是好的,就按你說的辦吧!”
“很好”,楠竹話鋒一轉,“前幾天我聽小陳說,他因為有急事需要處理托你照顧了幾天孩子,現在他的事辦完了,我想你可以把孩子交給小陳了。”
“啊,對,我這就把孩子抱出來。”許春月內心已經氣得快要發瘋,卻還是不得不照辦。
一步錯,步步錯,隻能願賭服輸。